薑桁低頭看著她,眼神中滿是思念不舍。
但開口,聲音卻異於往常的平靜,隻微微有些發沉:“蘇太醫莫怕,我隻是想要感激你。我父入獄這些日子,多謝你送去的藥和衣裳。”
蘇卿蘭想要說什,可還沒來得及開口,薑桁就說道:“我問過獄卒了,他們說是你。”
蘇卿蘭閉上嘴,又想了想,輕聲道:“是秦王妃臨行前吩咐我去的。”
薑珩的目光更溫柔了:“王妃吩咐的是舍兒姑娘。”
蘇卿蘭將臉埋得更低了,露出的一對耳尖通紅,那模樣像是一隻怯生生小兔子似得,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薑桁本就不是能言善辯之人,更沒有裴行遠舌燦蓮花,開口就能哄得人開懷的本事,這個時候隻能憑著本能上前一步,緊盯著蘇卿蘭長長的睫毛,柔聲說道:“你知道嗎,其實我”
可他的話沒說完,蘇卿蘭卻突然道:“我接受你的道謝。”
“天色晚了,我該回去了。”
說完,競不等薑珩再說什,側身從他身邊走過,頭也不回的出了秦王府。
薑桁所有的話都噎在了嗓子眼,待要再追上她,兩條腿卻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隻能默默的站在原地看著那消瘦纖細的背影消失在前方。
另一邊申屠泰守在小元乾的床邊,先是將羽林衛中的一些調度通報給了商如意,之後又聽見商如意提出的請求,衝著床榻上兩頰燒得紅彤彤的元乾做了個笑臉,然後說道:“這些事情王妃隻管開口就是。今晚末將就守在小世子身邊,再加一個薑珩,我二人在這別說收驚了,有什邪祟都不敢來的!”商如意道:“隻是,要勞你這一晚。”
申屠泰笑道:“王妃這話可就是看不起我申屠泰了。”
商如意知道他是個爽利的人,自己再多話反倒矯情,便笑著點點頭:“那我讓人搬了床榻在外間給你們“不必,給兩個墊子就好,不用麻煩。”
兩人正說著,外麵傳來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回頭一看,隻見薑附心事重重的從外麵走了進來。看到他垂頭喪氣的模樣,申屠泰立刻起身走過去笑道:“怎了老四,沒追上?”
薑桁抬頭看他,又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商如意,隻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蘇太醫已經回去了,王妃放心。”
申屠泰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讓王妃放心,那你放心嗎?”
薑行心叫苦:“七哥………”
看到他這模樣,商如意也知道他和蘇卿蘭之間的事沒這簡單,但這個時候人多,也不好多說什,隻把請求他們留下來為小元乾守夜的話說了一遍,薑珩自然不會拒絕,商如意這才放下心來,一邊讓人收拾了一下外間,一邊又吩咐人去廚房多做兩人的飯食。
不一會兒吃過晚飯,天就黑了。
說是守夜收驚,但其實隻要兩個人在元乾的身邊就好,而申屠泰本就是個粗人,也不挑住處居所,給他個墊子坐著不一會兒便睡著了,歪著腦袋打起了鼾,隻剩下薑珩一個人清醒的坐在那,看著桌案上明滅不定的一盞燭火發呆。
這時“吱呀”一聲,虛掩的房門被推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外。
“薑參軍。”
薑桁抬頭一看,是商如意來了,慌忙起身行禮,商如意笑著擺擺手讓他不必多禮,看了一眼鼾聲如雷的申屠泰,又探頭看了看間床上的小元乾,雖然聽著這大的鼾聲,奇怪的是他睡得倒是很安穩,臉頰好像也沒之前那紅了,隻可憐了守在床邊的奶娘和長菀,都被這鼾聲擾得睡不著。
商如意笑著搖搖頭,卻也放下心來,然後對著薑珩招招手,轉身走了出去。
薑桁也跟著她走出元乾的房間,兩個人站在屋簷下,頭頂一輪彎月如鉤,淡淡的月光勉強勾勒出兩人的身形來。商如意回頭看著他,笑眯眯的說道:“我來是想問問薑參軍,你和蘇太醫之間一一到底如何?”聽到這話,薑珩苦笑了起來。
他道:“要如何,還真不是在下能做主的。”
商如意笑得眼睛跟頭頂的彎月一樣:“這說,你們倆的事,是蘇太醫做主了?”
這話說得有幾分戲謔之意,可薑珩竟也沒有反駁,而是點頭道:“我自知理虧,之前本就是我騙她在先,她不肯理我也是人之常情。隻是,王妃,騙人也不是要砍頭的罪過,為何她直到現在還不肯原諒我?”“她若真的嫌棄我,我也不會過多糾纏;可她在我離開這段日子,又常去牢中探望我父,這分明是心中有我,不是嗎?”
“既然心中有我,為何不能原諒我?”
看著他煩惱的模樣,商如意笑道:“薑參軍,她心中有你是不假,可她心中除了你,還有別的。”一聽這話,薑珩的臉色頓時大變:“她心,還有別人?”
商如意立刻笑著擺手道:“我說的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
“是芥蒂。”
“芥蒂?”
聽到這兩個字,薑絎的神情微微一凝,像是明白了什,可又有些疑惑,隻盯著商如意:“王妃可否明示?”
商如意看著他道:“當初你和梁又楹劫囚的時候她也在場,我和秦王都看到你想要帶她走,但她卻不肯跟你走。”
提起這個,薑珩神情一黯。
“她沒有選擇你,你的心有芥蒂嗎?”
薑行沉默了片刻,終於說道:“說完全沒有,是騙人的。”
“尤其,我看到裴兄弟都肯跟了又楹走,可她卻不肯,我的心很是難受。”
“哦。”
“可之後我細想起來,還是能明白一一她可是堂堂太醫丞,而且女子出仕,本就比尋常的男人要更艱難得多。若今天是我做到了上將軍的位置,讓我為了別人放棄,我也未必就肯。”
“所以,她不跟我走,我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