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等好事?”
顧留白驚了,“這種東西說坑就能坑出來的?”
“這種東西,有人要用的時候就是寶貝,沒有人用得著的時候,就沒那金貴了。”裴國公微眯著眼睛笑了笑,“別人坑不出來,我坑出來卻簡單。反正要被人想方設法弄下台,我不犯錯,人家也給我栽贓,那我自己找點下台的理由,弄點好處不就成了?”
“那得多弄點好處,畢竟兩個公主,得兩份配得上公主的嫁妝。”顧留白笑嘻嘻的點頭。
裴雲華聽著是滿臉紅暈,羞的不知道要說什,裴雲蕖卻是一聲冷笑,“聘禮還沒給呢。”
顧留白一笑,“等懷貞公主和昭儀家的嫁妝給我,我就給你們聘禮。”
裴雲蕖知道他這是在開玩笑,她也忍不住回懟道,“好你個顧十五,那你這是自己一毛不拔,想把她們的嫁妝當成給我們的聘禮?那她們的聘禮呢?”
顧留白得意揚揚的說道,“皇帝家又不需要我的聘禮,至於上官家?他們不敢要我的聘禮,這次保準感恩戴德的送一堆嫁妝感謝我。”
“噗!”裴雲華和裴雲蕖都被顧留白逗笑了。
裴雲蕖說了句恬不知恥之後,又忍不住道,“顧十五,要說到無恥,整個長安,你要謙虛一點說第二,都沒有人敢說第一。”
顧留白道,“那我一定再接再厲,爭取做到大唐第一。”
裴雲蕖也是裝不下去,忍不住就笑了。
顧留白這不要臉起來,她是一點都沒有辦法。
裴國公笑眯眯的看著顧留白和她鬥嘴,原本他返回長安,心還有些不舒服,但此時看著自己這兩個女兒和顧留白在一起的模樣,他在心中就已經勸解自己,算了算了,兩女兒和女婿過得好,不吃虧就行。
突然之間他心有個主意,他便故意幹咳了一聲,認真道,“這聘禮什的就算了,至於嫁妝,我拚著老臉不要,也會想辦法多摳點,但你們三個給我聽好了,我就一個要求。”
見他說得認真,裴雲華頓時下意識的出聲到,“父親,什要求?”
“我這忙碌了大半輩子,到時候一賦閑在家,肯定適應不過來,你們得給我趕緊弄個孫子孫女帶帶,好讓我有點事情做。”裴國公笑道。
“父親!”裴雲華嬌羞難當,一時都不敢抬頭。
裴雲蕖則臉皮厚多了,道:“這事情我肯定不能搶在姐姐的前頭。”
“那我不管。”裴國公一本正經道,“反正我們裴家的人總不能被上官家的和李家的搶在前頭,你們想想,哪怕現在你們幾個不分大小,但到時候裴家的搶在前頭,那就是老大,到時候小家夥們打起架來,這年紀大的都肯定占便宜。”
若是換了上官昭儀,說不定就接著這話頭發揮了,但裴雲蕖畢竟外強中幹,她也是臉上發燙,不敢接話了。
“哈哈哈!”裴國公看著自己這一對女兒忍不住哈哈大笑,但心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慨。
這日子,過得真快啊。
鮮衣怒馬似乎還在眼前,這一轉眼,這兩個女兒都要嫁人了。
……
黃沙卷著駝鈴在靈州戶市上空盤旋,這座毗鄰關外的邊城集市正吞吐著形形色色的欲望。胡商捧著琉璃盞與中原布販討價還價,吐蕃馬隊卸下鹽包時濺起嗆人的塵霧,而最西角的茶棚,五名滿臉風塵的劍師正在嚼著肉幹。
集市的掮客早就已經摸過底了,這五個人都是“鐵牙老杜”介紹過來的人。
鐵牙老杜是個五十來歲的精瘦老頭,左臉有道被狼牙劃出的舊疤,說話時總露出鑲著金鐵的槽牙,他在靈州西市有間掛著"杜記保行"木匾的土屋,門前永遠飄著麵繡有駝掌紋的褪色旗。
他的生意就是幫忙找人。
商隊缺什人,他就幫忙找什人。
向導、馬夫、勞力、鏢師,什人都能找得到。
不過鐵牙老杜隻保證他找來的人絕對有這方麵的能力,不保證這些人的來路正,也不保證這些人在商隊就不搞什蛾子。
湊人找人是一回事,能不能壓得住管得住找來的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過鐵牙老杜有個特色。
他能夠告訴商隊領頭的,這些找來的人和他合作過多少次,具體有些什本事,以及在以往的那些合作之中,那些商隊的反饋信息。
現在市場那些商隊的頭目大致都清楚了,這五個人之前和鐵牙老杜合作過三次,其中有兩次去過關外,雖然沒遭遇什戰鬥,但能力的確可以。
隻是這五個人不分開,意思就是要雇得一起雇。
這一來,有些小的商隊就覺得未必壓得住這五個人,壓得住的商隊又不一定要用五個人,所以一時半會,這五個人看上去還是無人問津,在等一個有緣人。
這五個人看上去倒是也不急,嚼肉幹都不緊不慢的。
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幾個人的目光其實總是時不時的落在東角的一支商隊上。
這支商隊在東角支起了二十餘頂駝色帳篷,青白兩色的商旗在風沙獵獵作響,旗上"河西張氏"的墨字還透著新漿的亮色。三十多頭駱駝正被幾個夥計牽著卸貨,那些捆紮貨物的手法生澀得讓這五個人心領神會的交換了個眼色。
商隊的貨物堆在營地中央,用新剖香樟木釘成的茶箱縫隙漏出幾片青褐色茶末,而旁邊裹著幹草的瓷器簍子竟直接曝曬在烈日下。
這也是老手不會犯的錯誤,茶葉箱該用陳年鬆木防潮,瓷器更得拿浸過桐油的氈布裹嚴實。
商隊約莫五十號人,除了五六個皮膚黝黑的老駝夫蹲在陰影抽旱煙,餘下多是手腳顯得笨拙的生瓜蛋子,有個戴襆頭的賬房正手忙腳亂核對貨單,他腰間算盤珠子磕在茶箱上叮當亂響;幾個佩刀的護衛倒是體格魁梧,可他們擦汗時露出的手腕皮膚白皙,顯然沒經過大漠風沙的打磨。
好歹牽駱駝的那些腳夫還算靠譜,這時候在做著出發前的準備,他們正用粗鹽刷著駱駝的蹄足,仔細的檢查這些牲口有沒有問題。
這五個人默不作聲的看了一會,又懶洋洋的站了起來,給人的感覺就是今天估計接不到合適的生意了,然後就慢悠悠的晃出了市場。
五個人晃出集市後,沿著幹涸的河床走了約莫二地。領頭的漢子突然蹲下,從懷中掏出一隻通體雪白的信鴿。他熟練地將一張薄如蟬翼的紙條塞進竹筒,手指在鴿羽上輕撫三下,將這信鴿放飛了出去。
信鴿飛走之後,這五個人都明顯放鬆下來,領頭的漢子笑了笑,正想招呼哥們幾個找地方喝酒去,但他的笑容才剛剛在臉上綻放,就突然僵住了。
他們前麵突然冒出了十來個人,接著後方也冒出了十來個人。
這一共二十來個人都是身穿著普通的粗布衣衫,都戴著竹笠。
這五個人很輕易的從這些人身上感知到了同類的氣息。
他們幾乎瞬間就判斷出來,這些都是練劍的劍師。
哪怕這些人現在一個都沒有帶劍,但是光是從他們走路的姿勢,他們身上的那種氣息,他們就可以感覺出來。
哪來的這多劍師?
而且似乎都是比他們更強的劍師?
“你們是誰的人?”有人出聲問道。
五人之中領頭的漢子故作鎮定的回應道,“我們是鐵牙老杜的人。”
“別說這種廢話。”那人冷冰冰的回應道,“是鐵牙老杜告訴我們,你們這幾個有問題。你們如果不想死,那最好老實告訴我們,你們是在替誰做事。”
五人之中領頭的漢子沉吟了一下,獰笑起來,道:“都是劍尖上舔血過日子的,說實話你們這多人圍著我們,我們雖然打不過,但我不服,要想從我嘴頭問出事情,除非你們誰來和我比畫一下,把我打服了,我就告訴你們。”
對麵出聲的那人似乎不喜歡廢話,聽到他這話後,連一個字回應都沒有,隻是身影一動,瞬間朝著他掠來,並指為劍,真氣湧動之間,便有數十道劍氣如白茫茫的水箭般朝著這領頭的漢子落去。
這漢子麵色劇變,他在地上連續打了幾個滾,好不容易避過這些劍氣,眼睛餘光之中,隻見身後地麵數十個深深的孔洞。
“滄浪劍宗!”
他驚駭的看著這名真氣能夠化形劍氣的劍師,“你到底是誰?”
這名不喜歡廢話的劍師微微仰頭,隻是聲音微寒的說道,“你還有一次說話的機會,如果不告訴我們你到底替誰做事,那我殺了你,換個人問。”
五人中領頭的這名漢子頓時就叫出聲來,“崔氏,清河崔氏。”
不喜歡廢話的劍師便是蕭真末。
他隻是又異常簡單的說道,“細節,證據。”
他問這話的時候,其餘那些滄浪劍宗的劍師已經分散開來,這五個人修為最高的也不過六品,隻是蕭真末一人便足以應付,他們此時都在看向東邊的回樂峰。
回樂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
此時這回樂峰那邊已經起風了,風吹沙湧,沙粒飛揚,真像是茫茫的大雪在湧動。
他們看著這樣的畫麵,想著顧留白給他們的冊子,郭北溪對於那些劍招的領悟,此時看著那風沙,他們心中也有別樣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