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休寺沒有相國寺氣派,但卻自帶著撫平人心的祥和寧靜,走在寺中,浮躁的心情似乎一掃而空。原本因為煉器坊再次戒嚴而眉頭緊皺的童曜,此刻,眉頭也舒展開了。
花長曦也明顯感覺到,進入帝休寺後,心緒就不在飄忽不定了。
進入寺中前,她既在想淨了符眼的事,又在想父兄為何沒在煉器坊外當差,還在想淨了待會兒會如何幫她點燃白玉蓮瓣,心緒煩雜混亂。
可此刻,她隻在想著點燃白玉蓮瓣的事了。
淨了將花長曦和童曜領進了自己平日做功課的禪房,禪房隻有幾個蒲團,然後就再無其他。三人在蒲團上盤坐下後,花長曦就將白玉蓮瓣拿了出來,遞給了淨了。
淨了拿在手中看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這確實是一枚神燈碎片。”說著,看著花長曦,“花施主,不知這枚白玉蓮瓣你是從哪得到的?”
花長曦本不想說的,可想到九尾狐是妖族,妖族潛入器聖宮陣眼中心搞破壞,說不定也會破壞其他聖地的陣眼,沉思了一下,說道:“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有問題想先問你。”
淨了愣了一下,隨即點頭:“施主請問。”
花長曦:“帝休寺是不是聖地遺址?”
淨了看了看童曜,童曜卻對著他搖了搖頭,他可沒跟花道友說過這個。
“是,帝休寺是符聖閣遺址。”
花長曦眸光微動:“上次在坤門關,那多妖族追殺你們,就是因為你們拿走了符聖閣的神器符筆?”聞言,淨了想到了圓寂的長眉羅漢,麵上頓時露出了自責之色。
“咳咳~”
童曜輕咳了起來,看著花長曦:“花道友,若我沒記錯的話,最後引出那多妖族的人好像是因為你。”
是因為花道友外放出的朱雀焰,引發了諸妖的忌憚。
花長曦沉默了,看了看淨了:“我這枚白玉蓮瓣是那頭九尾狐掉落的。”
果然,童曜神色立馬變得嚴肅起來,快速將在器聖宮陣眼中心和九尾天狐白璃大戰的經過告訴了淨了。淨了:“神燈碎片灑落各方,妖族收集有神燈碎片也不算奇怪。”
童曜麵色很不好,憂心忡忡:“神燈碎片不僅可以輔助修行,還能操控他人,也不知道妖族有多少?”一聽這話,花長曦連忙詢問:“輔助修行、操控他人?怎輔助、怎操控?”
淨了看著她:“大部分生靈都是混沌的,依靠著本能而活,在七情六欲的洪流中,把自己迷失了都不知道。人,或高估自己,或矮化自己,一生糊糊塗,摔得鼻青臉腫、渾身是傷,最後換來的卻是一場空。”“神燈燃黑白兩焰,以七情六欲為燃料,是助萬物生靈開啟心門、點燃心燈的聖物。”
“心門開了,不在固步自封、僵硬固化;心燈點燃,火焰焚身,可清楚覺知七情六欲是如何控製影響自己的。”
淨了看著花長曦的右手:“施主烙印下了覺紋,對自身的情欲應該體會得更深了。”
花長曦聽著這話,一些疑團在此刻解開了。
之前,對於黑焰為何會突然變大,她總是不明了,現在她知道了,是她自己在喂養黑焰!
淨了還在繼續:“然而,神燈破碎,七十六瓣黑白玉蓮瓣灑落各方,一些人得到了黑玉蓮瓣,一些人得到了白玉蓮瓣。”
“黑玉蓮瓣助燃黑焰,白玉蓮瓣助燃白焰,黑焰代表著邪念、恐懼、墮落、毀滅,白焰象征著希望、光明、善與愛。”
“黑白二焰又稱陰陽二焰,講究個陰陽平衡,一如萬物生靈都是好壞參半。”
“生靈都是求生求存的,黑焰催生出來的恐懼,會激發生靈求生的欲望,從而加快變強的速度。可若隻燃黑焰,不加以控製,最終會被心底陰暗的一麵完全吞噬。”
“希望、光明、以及善與愛,都是生靈所渴求的,可淨化、驅散陰暗的一切,可若隻有善與愛,卻沒有守護之力,最後將會被掠奪一空。是以,隻燃白焰者,最終都會化為神燈燃料。”
童曜見花長曦沉默不語,直接總結道:“淨了的意思,就是凡事過猶不及,都要講究平衡。”淨了點著頭,笑道:“其實修佛也好,修道也罷,做的都是同樣的事,就是修煉己身。”
“雖然平日,我們會遭遇很多外界的刺激,但最後決定一切的還是咱們自己,看我們如何麵對自己的七情六欲,以及得與失。”
童曜歎了口氣:“所以說,人最大的對手是自己啊。”
花長曦也隱約覺察到了這一點,看著淨了:“要是我控製不了七情六欲怎辦?”就像她每次都控製不了黑焰。
淨了笑道:“這是一個需要畢生探索的事情,控製不了就一次一次去覺察去了解,然後與之和平共處。童曜搖著頭:“要跨越情欲這一關,太難了,還不如修無情道呢。”
花長曦有點認同這話,可又覺得,一個沒有情感的人,即便長生不老了,那又有什意思呢?淨了失笑:“佛曰: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無情之人能否成就大道,小僧不知,可小僧知道,眾生之所以眷念這個世界,是因為這個世界有愛。”
聞言,童曜和花長曦都不說話了。
花長曦:“淨了師傅,你快幫我點燃白焰吧。”
淨了點了點頭,手持白玉蓮瓣,閉眼默念起了經文。
很快,白玉蓮瓣上覆蓋起了白色火焰,霎那間,禪房就變得暖洋洋起來,一如春日的陽光。花長曦見了,神色一喜,熱切的看著淨了,等著他將白焰打入自己體內。
然而,意外發生了。
白焰打不進花長曦體內!
淨了試了好幾次,都不成功。
花長曦有些急:“這是怎回事?”
一旁的童曜也十分困惑。
淨了神色複雜的看著花長曦,沉默了一會兒:“花施主,等會兒你手持白玉蓮瓣,小僧用手托舉著你的手,咱們再試試看。”
花長曦不清楚怎回事,隻能按照淨了說的做。
白玉蓮瓣回到花長曦手中後,淨了托舉著她的手,再次閉眼默念經文。
這一次,白玉蓮瓣都不燃白焰了!
淨了睜開了眼睛,看著花長曦:“花施主,你對這世界似乎很不信任啊。”
花長曦愣了愣,然後就是開口否認:“我沒有不信任啊。”
淨了歎氣:“表麵上,是你不相信世界,可內地,是你自己不相信自己。”
花長曦當即反駁:“我怎可能不相信自己,這個世界上,我最信的就是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