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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頭,你去過武廟嗎?”“去過。”

    “武廟到底是個什地方?”

    “天下武癡心向神往的地方。”

    梁狗兒翻了個白眼:“這不等於沒說嗎?”

    景朝官道上,梁貓兒老老實實趕著牛車。

    朱雲溪盤坐在板車末尾,一刻不停地以呼吸術蘊養梁家刀意。

    梁狗兒枕著自己左臂躺在板車上,嘴叼著根幹枯的稻草,胡子蓄得老長,頭發散亂著蓋住了臉!

    所有人穿著,身灰布衣裳,隻因景朝除了有爵位的勳貴,百姓隻準穿灰!

    若在鬧市往百姓中一眼望去,隻覺得這世界仿佛是灰色的!

    在這北國,色彩是一種權力,權力又不止是色彩!

    他們從旅順一路往北走了十五日,想換一架遮風避雨的馬車都不行,以他們的平民身份隻能驅趕牛車!

    梁狗兒看著瓦藍的天空,繼續問道:“老頭,再說說武廟唄,或者說說景朝的事,不然有人攀談時露餡了怎辦?”

    姚老頭抬起眼皮瞥他一眼:“閉上你的嘴裝啞巴!”

    梁狗兒神情一滯,總不能一車三個啞巴啊?”

    姚老頭冷笑一聲:“想聽故事還一副憊懶模樣,連句好話都不會說,我欠你的?”

    梁狗兒趕忙嬉皮笑臉的坐起身子,給姚老頭捶腿:“好不容易見著個去過武廟的,您給講講唄!”

    姚老頭斜睨他一眼:“據說武廟所在的萇白山天池,乃世間兵主誕生之地……梁狗兒瞪大眼睛:“這種亂七八糟的神話故事,我小時候就聽說書先生講過,全都是假的!”

    姚老頭罕見的沒有譏諷梁狗兒,隻是平靜道:“可能是真的!”

    梁狗兒詫異的打量著姚老頭!

    他見過這位老太醫出手,對方境界比自己隻高不低,起碼是個尋道境五重天以上的大行官!

    對方說是真的,那有可能確實是真的!

    梁狗兒驚疑不定:“老頭你沒唬我吧?什伏羲演八卦、女媧補天,那不都是假的嗎?”

    姚老頭寡淡道:“若無女媧補天,四十九重天又從何而來?”

    梁狗兒又驚:“不是你等會兒!你的意思是,四十九重天和女媧補天有關?”

    姚老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自顧自說著:“傳說混沌初開時,兵主由萇白山孕育,出世之時火山噴湧,伴隨百萬神兵,造十方煉獄之地!而後那火山噴湧之地日積月累,變成一方湖泊,便是萇白山天池!”

    “武廟原本也不是什神秘的地方,隻是一個名叫薑顯宗的武癡受了情傷,恰好遊曆此處,於萇白山天池之中得了一柄短劍,而後他又發覺在天池旁邊修行時感悟良多,便是入定都比平時容易!

    於是,他在天池邊上結廬而居,一住就是三十七年,入神道境!

    梁狗兒疑惑:“不對不對,薑顯宗我倒是聽說過,可我聽說他是在武廟得了一門功法,不是一柄短劍啊!”

    姚老頭沉吟兩息:“薑顯宗寫信告訴你的?”

    梁狗兒半晌無語:“給我寫信像話嘛,他都幾百年前的人物了。”

    姚老頭譏笑一聲:“那不就結了?以我說的為準,薑顯宗入神道境後,許多人慕名而去,在天池邊上結廬而居,這才有了武廟!”

    梁狗兒疑惑:“可您還是沒說,為什兵主的傳說是真的?兵主又是哪個年代的?為何神話故事也沒人提過他!”

    姚老頭隨口道:“天池下,有人用刀意刻著大字!”

    梁狗兒來了精神:“刀意?刻得什”

    “世界與吾並生,萬物與吾唯一!”

    梁狗兒咂摸著這十二個字,許久後酸溜溜道:“狂的沒邊兒了。不就幾個字嘛,我去刻幾個字,我不也成兵主了?”

    此時,梁貓兒看著官道前方出現的輪廓,回頭說道:“師父,我們到萇白山腳下了,前麵應該就是II道白河鎮!”

    II道白河鎮乃是進萇白山前的最後一處人煙,數不清的景朝武人進不得武廟,便在此結廬而居!

    有人修行幾年,僥幸進了武廟!

    有人在此蹉跎一生,也隻能在山腳上仰望遠處的巍峨雪山!

    牛車剛駛進二道白河鎮,梁狗兒卻驚見一條條巷子,藏著數十名身披黑甲、頭戴雉尾的甲士凝神戒備,左手放在腰後的短弩上,右手按著腰間刀柄!

    梁狗兒將麵前淩亂的萇發撥開一條縫隙:“老頭,這不會是來抓我們的吧,這多甲士你行不行?要不咱們跑吧!”

    姚老頭冷笑:“帶著你們幾個拖油瓶,我老人家能跑哪去?他們不是來抓人的,繼續往前走!”

    梁貓兒硬著頭皮,趕著牛車往鎮子駛去!

    越靠近甲士,他便越緊張,攥著韁繩的手心都浸出了汗!

    然而與景朝甲士擦肩而過時,對方也隻是注視著他們,冰冷的目送他們進入鎮子、並未動手!

    二道白河鎮鴉雀無聲!

    路過一處鐵匠鋪時,姚老頭看見鋪子還燒著爐火,匠人卻躲在一旁,停了打鐵的動作!

    梁狗兒看向姚老頭,小聲嘀咕道:“老頭,你見多識廣,這是怎回事?”

    姚老頭麵無表情道:“這些是景朝虎賁軍,有大人物來二道白河鎮了,最少也是景朝三姓之一的正二品大員!”

    景朝三大姓元、陸、薑!

    梁狗兒問道:“那咱們怎辦?”

    姚老頭低聲道:“別多事,默默過了鎮子,直接上山!”

    從鎮子當中穿過時,卻見百餘名甲士拱衛在一處酒樓周遭,虎視眈眈的戒備著!

    酒樓中,一灰袍中年人獨自坐在一張八仙桌前,麵前隻放了一隻簡陋的陶碗,陶碗隻有小半碗白米飯!

    沒有菜!

    那灰袍中年人在肅然的守衛中,夾了一口白米飯,而後閉上眼睛慢慢咀嚼!

    再張開眼時,對店家笑著說道:“抓一把生米過來看看!”

    店家忙不迭的應下,從後廚抓了一把白米過來,卻被一名年輕人擋下!

    年輕人從店家手接過白米,回身給灰袍中年人看:“大人!”

    中年人看了許久:“東京道的米,粒粒飽滿,但願今年種下去能有個風調雨順的太平年,秋季時有個好收成,也好讓西京道少餓死點人,再取苞米和豆子來看看!”

    店家又回廚房取來苞米和豆子,中年人看得愛不釋手!

    門外傳來牛車輪子滾動的聲響,他轉頭看向門外,正看見梁貓兒趕車經過!

    中年人原本並未在意,可他身旁那年輕人看見車上坐著的人,當即俯身過來低語幾句!

    中年人微微一怔,而後笑著說道:“快請他們進來,就說我想請他們吃頓飯!”

    年輕人快步出了酒樓,來到牛車前客客氣氣抱拳道:“老人家,我家大人想請您進屋稍歇片刻,這家酒樓的參雞燉榛蘑是一絕,門前匾額還是先帝進山前親手寫給店家的…您可品嚐一下再趕路!”

    梁狗兒沙啞道:“不必了,我們還打算日落前……”

    可姚老頭笑了笑打斷他,對年輕人說道:“相逢即是有緣,主人家既然這客氣,那我們吃頓飯再進山!”

    說罷,他坦坦蕩蕩跳下牛車,徑直走進酒樓,坐在中年人對麵!

    中年人對店家揮揮手:“去,做一桌拿手好菜!”

    店家慌忙退下!

    此時,梁狗兒等人沒有落座,就站在姚老頭身後!

    他們假扮姚老頭的兒子、孫子,沒有落座的道理!

    中年人看他們一眼、示意身後的年輕人斟茶!

    他看向姚老頭,笑著問道:“老人家從哪來?”

    姚老頭隨口答道:“寧朝!”

    梁狗兒和朱雲溪瞬間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老頭!

    他們還當老頭是老江湖,必能糊弄過去,結果剛開口就被人問出了底細?

    在景朝大官麵前承認寧朝身份,這不是找死嗎?

    梁狗兒下意識想要握刀、結果卻想起來,自己早已沒了右臂,督脈也斷了,用不得刀!

    此時,中年人聽聞他們從寧朝來,卻笑容不改:“從寧朝過來可不近,您是怎來的?”

    姚老頭回答道:“從啟東上船海上飄了一陣子,在旅順下的船!”

    中年人讚歎道:“想來是坐了徐家的商船,船上可是香料?”

    姚老頭說道:“有香料有絲綢!”

    中年人算算日子,麵帶抱歉道:“您從旅順下船時,那邊應該正值兵禍,沒有驚擾到您吧?”

    姚老頭從筷子筒抽出一雙筷子,漫不經心道:“無妨,我老人家這一把年紀,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倒是你,正值風口浪尖怎跑這荒郊野嶺來了!”

    中年人笑了笑,對此避而不答,抬頭看向姚老頭身後三人:“這是……您收的徒弟?”

    姚老頭不屑道:“不是,我徒弟比他們強多了!”

    梁狗兒挑挑眉頭,看看周圍林立的甲士,咽下了口中反駁的話!

    中年人坐在八仙桌對麵,慢悠悠問道:“您好像挺寶貝自己那位徒弟的?”

    姚老頭抬頭直視著對麵的中年人:“他是個野小子,親娘不愛,舅舅不疼,我老人家自然要寶貝一些!”

    中年人歎息道:“也許他母親和舅舅有自己的苦衷呢?”

    姚老頭好奇道:“什苦衷,他們死了?”

    灰袍中年人一怔,揮揮手示意所有人退下,隻留了四名心腹!

    待酒樓所有人走得幹淨,他才哈哈大笑起來:“早聽聞您生性刻薄,有氣死人,救活人的本事,今日總算領教到了。”

    梁狗兒麵色一變,對方雖然沒提名沒提姓,可“生性刻薄”這四個字,指名道姓也沒區別了!

    對方竟一開始便認出了姚太醫的身份,何時認出,怎認出的?

    思索間,店家端來菜品,在桌子上一一擺開!

    姚老頭夾了一塊榛蘑放進嘴隨意說道:“陸謹陸大人方才起複,正該是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時候,怎有雅興來萇白山賞雪?”

    陸謹!陳跡的舅舅!

    十幾日前剛剛兵變奪權,搖身一變成為新一任景朝樞密院樞密使!

    從今往後,頭頂隻有中書平章、皇帝這兩人了!

    而陸謹身後年輕人,赫然便是陳跡曾經救下,又冒險送走的吳宏彪!

    姚老頭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飯菜“怎不吃,大人物怕有人下毒嗎?”

    陸謹看著桌上菜肴卻沒有動筷子,隻是慢聲解釋道:“十六日前,我朝天策軍在固原兵敗,大統領元臻不知所蹤,西京道又鬧了蝗災,災民餓殍遍野!如此艱難時局陸某哪有心思享樂?所以我近來每日隻食一餐,也隻吃野菜,與西京道難民共苦!”

    姚老頭讚歎:“陸大人該換身內班行頭去唱戲的!”

    那間,陸謹身後除了吳宏彪,其餘三名心腹拔刀相向,卻沒說話!

    姚老頭笑了笑,再來一口榛蘑放進嘴:“不過這戲要能唱一輩子,叫人分不清戲還是戲外,也不錯!”

    陸謹抬手示意虎賁軍,收刀:“不得無禮!老人家在為人出氣,無妨的,氣全說出來心也就靜了!”

    他見姚老頭麵色不改,又斟酌著問道:“您怎沒帶徒弟來景朝?”

    姚老頭冷笑一聲:“他說,他舅舅不讓他來景朝!還說自己留在寧朝往後說不定還能幫上他舅舅的忙!”

    陸謹輕歎一聲:“難為他了!”

    一名心腹看了一眼天色,俯身在陸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說罷,陸謹起身對姚老頭拱手作捐:“多虧姚太醫照看,陸某在此謝過了!您是他的師父,如今被靖王府之事連累來了景朝,不如明日隨我一同回遼陽府,免受奔波之苦!過些時日待時局安定,我便派人去接應他來遼陽府與您同住!”

    姚老頭冷聲道:“不去,你何時接他來了景朝,再派人來武廟找我!”

    陸謹也不勉強:“陸某今日還要上山,便不在此處耽擱了,您何時想來遼陽府,陸某隨時歡迎!”

    他轉身往外走去,散布在二道白河鎮各個角落的甲士嘩啦啦跟上,密集的甲胄摩擦聲,聲勢如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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