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4章 山海起大風

    “整個塵世間，包括山海，也不過是大了一號的【無間輪回】？”

    “就像真實天尊，無論如何嚐試，也無法改變玄黃界被仙墟吞沒的命運那樣。山海也最終難逃相融之宿命。”

    “怎樣，才能真正改變、超脫呢？”

    ……

    當無間輪回的時間再度重啟後，李凡的意念已經從中離開。但這次嚐試所帶來的疑惑，卻自此後始終縈繞李凡心頭。

    久久難消。

    甚至他悄悄在現實中實驗天柱仙堤的時候，都時常心頭閃過相關思緒。

    事實證明，無間輪回幾乎跟【原初】可能性完全一致。李凡在其中的實驗成果，當真可以原封不動、照搬至現實之中。

    當承道見識到了李凡所展示的構築仙堤手段後，也不由歎服：“師弟你當真是天縱奇才，這才過去多久，就能將這工程複製了？而且還僅僅是憑借記憶中的窺探，並沒有實地到訪。”

    “知曉了其原理後，想要複現，本就不難。師兄悟道後的那些新生道網，才是真正的不凡。這些，都可是並不存在於我們的世界中。”李凡指著圍繞高牆的道網，十分謙虛道。

    就在李凡參悟仙堤的同時，承道也已經將原本的絲絲道弦，真正融入了道網之中。李凡可以隱隱感覺到，有了這些生力軍的加入，高牆-朔星海附近星空，再度變得穩固了許多。

    似乎多了原本不存在的這些道則輔助支撐後，起到了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承道自是也注意到了這等異象，他向李凡講述了一則軼事。

    曾經，他在跟守丘公溝通過程中，詢問過抵禦道湮的可能方法。師承守丘，承道也想效仿當年師尊壯舉，一人救一世、挽狂瀾於既倒。

    守丘公並沒有嘲笑徒弟的不自量力，反而認真的給出了兩條建議。

    一是，繼續修行【虛影承道】之術。隻要足夠強大，縱然最終難改被道湮吞噬命運，但或許能堅持到山海相融最後一刻。

    如果說第一種方法，是以外力相助。那第二種方法則是，幫可能性自身強橫起來。本就十分堅實，自然就不再需要什天柱、虛影。

    隻不過承道所處的可能性，早就是病入膏荒、千瘡百孔了。絕症晚期還想要逆轉，自然要行特殊之舉。

    吸取其他可能性大道，填補自身所缺。

    損有餘，而奉不足！

    守丘公還告訴承道，山海間的確存在這類人，橫渡至其他可能性中，抽取、煉化大道。而後返回自身故土，維係將傾之天。

    “這便是對應師尊所說的了吧。看來凡事果真要親自驗證一番，自己再怎空想琢磨，也不如上手一試。”承道撫須而笑，顯然是對自己的傑作頗為滿意。

    李凡跟承道遂即互相交流了彼此心得。

    雖是偽裝，但相處的竟也真像是親師兄弟般。

    時間就在這種極為融洽的氛圍中一閃而過，轉瞬間，就是五十年過去。

    承道依舊沒有等來守丘公的傳訊，而李凡久候的太古十三道形，卻是終於上門了。

    這一日，高牆-朔星海邊陲，傳來絲絲異動。

    宛若巨大遊船，乘風破浪引起的波濤，不斷拍打在海灘之上。本就被湮滅地環繞包圍，隻靠著高牆道網支撐。

    此刻受到這股劇烈震動，霎時間猶如巨大海嘯中孤零零的小島，有了即將傾覆之感。

    李凡跟承道同時閃身出現，看向異象傳來的方向。

    跟世界之外，道湮將至時的情景，極為相似。

    隻不過是除了山海呼嘯之音外，還多了宛若金屬重錘不停碰撞、轟擊的沉悶聲響。

    隨著每一次聲音的響起，竟似有一條絲線，從無到有，於虛無中被開辟。

    悶響聲不斷，萬千道絲線在重合之中，變得更加粗壯。宛若神力分海，硬生生從道湮之中，創造出一條道路。

    李凡盯著眼前奇景，忽的想起了，曾經黑天醫衝破高牆、轟然降世的那一幕。

    “師兄，你可曾見過，有人跨越可能性而來？”

    承道聞言，微微一愣，而後想到了此前李凡跟他提過的異族無名。

    神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看來，那什帝貘，有所隱瞞啊。”

    “這等動靜，可不像是簡單的十三位無名真仙，就能引發的。”

    李凡也附和點頭：“那震聲能短暫逼退道湮……尋常無名真仙，怕是直接會被這聲響給震得灰飛煙滅。”

    “不過有師兄在，倒也不懼他們。”

    承道笑了笑，也是冷聲道：“補天的材料，自然是多多益善、來者不懼。”

    朔星海邊陲的異象越來越壯麗，直到虛無中的那縷絲線，徹底由虛轉實。這震聲才戛然而止。一道綠色衝天光柱，片刻之後，便從這道絲線中飛出。

    光柱背後，道湮重新吞沒了絲線。

    更開辟時的巨大動靜不同，道湮的吞噬，是如此安靜。悄無聲息。

    光柱似乎早就鎖定了高牆所在的方位。雖是首次降臨，卻沒有絲毫停頓，筆直朝著橫衝直撞而來。

    不過快要到達之際，似乎是猛地發現了，高牆之外層層附著、宛若防護的朔星海道網。

    這才倏然止住。

    綠光收斂，顯出其中原型。

    赫然是一顆詭譎怪異的千手肉球。

    幽森的淡淡綠光，依舊籠罩在肉球表麵，將其細節遮掩。

    不過李凡依然能隱隱看到，這巨大肉球上、諸多異獸的特征。

    “師弟，看來這異獸一族，發生了什巨大變故啊。”

    “師兄說的是，我也看出來了。這巨大的融合體內，並沒有多道意識的存在……”李凡盯著前方，心中一動，嚐試運轉萬獸轉輪。

    轉動發動之後，的確產生了作用。那巨大肉球上，億萬觸手不停晃動，宛若隨風搖擺。

    又似乎是對李凡的嘲弄。

    “小子，萬獸轉輪好玩嘛？”

    如同億萬道不同的聲音，在同一時間發出。並且各自情緒皆是不同。

    有憤怒，有譏諷，有看見美食的貪婪，有劫後餘生的狂喜。還有在海上漂流數載、終於見到能夠生存大陸的如釋重負。

    李凡微微搖頭，對承道有些遺憾地說道：“看來，終究是把別人想的簡單了。”

    “終究是一個完整可能性文明，雖是異族，卻又哪是這容易算計的。即便是同一個人，在不同的可能性中，也會千差萬別的變化。更何況一個種族呢？”承道出言安慰。

    “不過，它們終究還是來了。正應了師尊那句話，無關終局。”

    自從無間輪回的一場遭遇後，李凡是對這四字愈發喜歡了。除了這幾個字本身就有點高深莫測的意味之外，李凡更中意的是這四字中，那將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淡然。

    “哈哈哈，師弟說的好！無關終局！”

    “狂妄異族，既然來了，就留下吧！”

    不待李凡有所舉動，承道的身影，就已經原地消失。

    高牆外隱匿的道網，在頃刻間忽的泛起了無盡的光澤。然後猛地擴張，將湮滅地環繞的整個幸存星空，全都覆蓋在內。

    那巨大的千手肉球，猝不及防間，就已落入網中。

    雖是靠著李凡提供的精古滄源才能橫渡可能性。但剛剛降臨時造成的巨大動靜，也從某個側麵印證了這肉球怪物的強橫。

    極有可能，是整個異族，包括太古十三道形相融而成。其實力自然不能小覷。

    此刻雖已入網，但祂不驚反喜。

    “美味啊！”

    “你小子這懂待客之道，我一定要好好答謝！”

    “桀桀桀桀！”

    億萬道狂笑聲，自肉球身上傳出。

    無數凶殘異獸影像，次第在肉球身上亮起。它們或被挖去了雙目，或被砍去了頭顱。總之全都殘缺不全，鮮血淋身。但無一例外，盡是朝著周圍的道網，行“吞食”的動作。

    似要吞食天地般，霎時間，從這怪物身上傳來了巨大的吸引力。

    這種吸力，跟饑仙所引發的不同。

    饑仙的吞噬，是因為【饑】而起。而這異族融合體，卻隻是單純因為想要吞噬而吞噬。

    天地大道，萬事萬物。

    都隻不過是祂的資糧罷了！

    而除了吞噬之外，那千手肉球身上，還顯露著接納、融合的瘋狂意味。

    似要將李凡，以及這片星空中的所有一切，皆化作自身的一部分。

    朔星海道網就因為怪物的這一口，直接就造成了小範圍的空白。

    就連李凡也沒有想到，這異族融合體吞噬、消化道則的速度，竟能如此之快。

    不僅僅隻是吞食，甚至在極短時間內，就將其化作了自身的一部分力量。

    李凡清晰的看到，肉球上，因為這次吞噬，而多出了百十根的觸手。

    “孽畜！”

    承道一聲暴喝，有形道網上迸發的光芒愈發明亮。

    橫亙於星空之中。

    異族融合體吞噬的效率，瞬間慢了下來。

    就在此刻，承道的雙手，劃破虛空、降臨在千手肉球上方。

    竟無視異獸的吞噬，一把將其死死按住。

    任由異獸影像們如何貪婪的啃動，卻始終巋然不動。

    承道之身影，甚至比起大道都要穩固。

    異族融合體能啃得動大道，卻對山海間的頑石，無可奈何！

    隻在這瞬間，因為反噬，就有數萬條觸手在慘叫中崩解開來。

    那落在地麵上的模糊血肉中，似乎蘊含了它們原本的模樣。

    但就連掙紮都沒有來得及發出，異族融合體表麵，又湧現出無數密密麻麻的細小觸手。將這些血肉又重新拖回了內部。

    不多時，巨大肉球就又長出了新的觸手。

    “風來！”

    星空中，承道顯現的一隻巨手，繼續死死按壓著異族融合體。

    而另外一隻，則是朝著千手肉球出現的地方、那虛無之處，輕輕一招。

    嗡嗡……

    似是颶風來襲的前兆，剛剛重錘不斷轟擊的場麵再現。

    隻不過這一次，並非是於虛無中分海、開辟。

    而是陣陣道湮漣漪，被吸引而至！

    正在觀戰的李凡，瞳孔一縮。這一招，卻是承道從未使出過的。甚至在平時的論道交流中，他也從來沒有提及。顯然是被那異族融合體的吞噬之舉，引出了真火。

    “那陣漣漪……不是錯覺。而是真正的道湮！”

    “隻不過並非是以轟然齊齊降臨的大潮形式，而是以屢屢清風？！”

    李凡目露奇色，很快就看出了承道這一式神通的奧秘。

    “道湮的本質，也就是山海相融。”

    “山海相接，驚濤拍岸是山海相融。但山海間呼嘯之風，同樣也是……”

    李凡看著異族融合體的無數觸手，在這山海觸動的漣漪中，盡數蒸發。就連血肉碎片都不曾留下。

    仿佛看到了，從山海間吹來的風，滌蕩塵世的情景。

    “大潮未至，風已先臨。”

    “唯有守丘望海者，才能先知先覺。”

    李凡正在明悟的同時，耳邊也傳來了承道的指點。

    不得不說，那異族融合體也當真凶悍。

    這山海大風的吹拂之下，整個朔星海或許都未必能支撐多長時間。但它竟憑借著極其強大的再生能力，硬是堅持不敗。

    哪怕被漣漪清除了億萬的表麵觸手，但很快就又有無窮無盡，從其內部湧出。

    這些觸手，是它所吞噬的同族。此刻同樣也是它的若幹層防護。

    雖知道不是這使出山海之風強者的對手，但來時路已斷。退無可退，絕境之下，反而愈發激起了那異族融合體的凶性。

    億萬道尖嘯聲，肉球表麵不停炸響。

    一道道觸手，變回了它們原本的異獸模樣。

    飛離了融合體，朝著周圍四散而逃。

    而巨大肉球本身，卻是從中央裂開一道巨大縫隙。

    幽邃的縫隙中，隱藏著一隻橙黃色的眼珠。

    眼珠凝望之下，就連山海漣漪，都有了那片刻的靜止。

    雖然山海之風很快就恢複如初，但卻也給了之前四散離開的觸手們，爭取了寶貴的逃離時間。

    若是沒有李凡在的話。

    萬千異獸，在飛出後不久。

    就全都莫名消失不見。

    仿佛有什未知的獵殺存在，久候多時了。

    異族融合體甚至察覺到，那些自己消失了的部分，正跟被山海漣漪滌蕩擋的下場一樣。

    跟自己的聯係，徹底斷開。

    “什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