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老樣子。”名為曹映月的女修歎了口氣,“勉強殺退了一批,估摸著七日後又會再來了。”
段宇瀟安慰道:“辛苦師妹了。我看別的據點,情況也是不容樂觀。此處還不算是最前線……”
二人互相對視一眼,皆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過也有好消息。據說,諸方合力之下、終於推衍出那件東西的具體位置了。正準備突襲行動,畢其功於一役……”曹映月悄然傳音道。
段宇瀟聞言,有些如釋重負:“希望這次,能徹底了結這場戰爭。我們已經在這片土地上,流了太多的血。”
“不過就算那東西被摧毀,敵人最後的反撲反倒會越瘋狂。師妹你要小心了。”段宇瀟提醒道。
“這個道理,我自是明白的。”曹映月點頭。
兩人暗自交流,雖是傳音,卻逃不過一旁李凡的窺探。
“正所謂事以密成,直取太元爐這等機密之事,竟然就這輕易暴漏了。打了這久,十宗的前線居然還是這等水平……”李凡心中暗自吐槽。
忽的,他的思緒卻是猛地頓住。
“不對!”
“這個時間節點上,仙道十宗是聯手統治了整個玄黃界龐然大物,而且還處在大劫破滅前的最巔峰水平。更有焚道爐這等仙器,真的想要保密,不可能做不到。”
“所以是故意散播,弄得人盡皆知的。”
李凡思緒一轉,時明白過來。
“十宗始終無法確定那太元複生爐的位置所在,所以才放出消息、故意打草驚蛇。”
“希望太元界轉移太元爐,從而暴露……”
“居然已經到了行此計的地步,看來十宗的處境,的確不容樂觀啊。”
僅僅是從戰場一角,李凡便已經窺見了戰局的全貌。
不過此時李凡依舊裝作一副渾然無知的模樣,臉上些許忐忑、些許畏懼。
段宇瀟將李凡送達後,很快就告辭離去。
曹映月目送著師兄飛遁的身影,神情有些複雜。
正在此時……
一道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太元界深處激射而出。頃刻間將段宇瀟的身體貫穿!
連聲掙紮都沒有發出,段宇瀟便化作一灘血肉,轟然爆開。
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曹映月先是一愣,而後方才意識到發生了什。
“師兄!”
撕心裂肺的呼喊從她嗓子發出,曹映月朝著慘案發生地急遁而去。
隻是才飛至半空,卻又生生止住。
“敵襲!”
“列陣!”
曹映月的聲音,傳遍了此處玄黃界要塞。她似乎已經在短時間內恢複了平靜,隻不過那微微顫抖的身軀,還是暴露了她的內心。
就在曹映月下達命令後不久,李凡看到,普天蓋地、約有數十萬修士,悍不畏死的齊齊從太元界深處湧出。
無數流光飛溢,朝著玄黃界所布置的防線發起了衝鋒。
李凡所在的此處要塞,也成為了被這可怖浪潮所衝擊的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
局勢變化的是如此之快,曹映月以及要塞中修士,已經完全無暇顧及李凡。
加之幻亦真神通的加持,此刻李凡好似被戰場所遺忘。
不過,李凡的處境卻並不怎美妙。
因為他的緣故,導致了段宇瀟的意外橫死。而這連鎖反應帶來的時光長河的反噬,比起他預想中的還要激烈。
“看來,這太上宗段宇瀟,在原本的未來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不過倒也可以理解,畢竟戰局已經到了如此危機關頭,他段宇瀟依舊能夠始終待在大後方而不上戰場。”李凡看著周圍驟然間陷入的風雨飄搖,竭力才能穩住身形。
也虧得之前他長青穀打下的根基,否則未必就能承受的住這片風雨的侵蝕。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玄黃界應當在此戰中大敗,最終狼狽撤退。”
“而後抹去了這場恥辱性戰敗的所有記載。”
“從此十宗氣運,由盛轉衰。經曆萬仙盟崛起、法不可同修、仙凡瘴等劫難後,最終徹底淹沒在曆史之中。”
“此關鍵節點,卻恰好是我立根基之處!”李凡眼中閃過一道精芒。
若是常人,剛剛險些在時光長河改道所引起的風波中喪生,接下來定會先以穩妥之法、穩固錨點。而後再謀其他。
不過李凡,卻是反其道而行之,從中窺見了迅速打造穩固錨點的方法。
“若此錨點建造完成,哪怕時光長河改道、創造了截然不同的未來,我也能在劇變中安然無恙。因為後世所有玄黃修士,都將銘記我之事跡。”
“不僅立錨點於一時一世。而是流芳萬古,貫穿長河古今!”
李凡曾在時光長河中,所見到宛若一座座屹立燈塔的長生大道力量,給了他啟發。
於是在轉瞬之間,便做出了決定。
“不過,卻不宜一開始就有大刀闊斧的動作。”
“蝴蝶的翅膀,就先從此處要塞開始扇動。”
李凡看著遠處戰場,被三名太元界修士圍攻、狀況愈發糟糕,即將步她師兄後塵的曹映月。
屈指一彈。
原本身受重傷,意識已經變得有些模糊的曹映月,眼前卻忽的又浮現出了他所仰慕的段師兄慘死的畫麵。
本應當有著無限的前途,而今卻枉死在了這戰場之上。一股戾氣,忽的自曹映月心中湧起。伴隨著如烈火般熊熊燃燒的無窮無盡力量。
身軀神魂仿佛都在燃燒,陷入癲狂狀態之中的曹映月,手起刀落間,將圍攻的三三太元界修士反殺。
而後繼續悍不畏死的,對進攻此處要塞的修士發起了反擊。
駐守此地的十宗修士,見到曹映月的神勇表現之後,紛紛也被感染,全都殊死抵抗。
經過大半天慘烈的堅守,如蝗蟲般不斷進攻的太元界修士終於暫時被擊退。
眾修士隻道是他們堅持的回報。
卻根本預料不到,這是李凡暗中的布置。
不僅僅是此處要塞,若是將視野拉高,看向整個太元界。便可以看出,原本混若一體的太元界大道,仿佛被人摻入了某些雜質。開始變得渾濁起來。
一條宛若溝壑的無形細線,橫跨整個太元界,將戰場分割。
察覺到異變的太元界修士,於是被迫撤退。
劫後餘生的十宗修士,虛弱躺在地上,享受著這或許是最後的時光。
而李凡也跟他們一樣,幾乎力竭。
不僅僅是因為他通過自身悟道所施加的影響,以及悄然間布下的陣法。這改變了太元界整體局勢的大動作。
更是因為還要同時麵對時光長河再度掀起的波瀾。
“這是我現在能做到的極限了。”
“先前打下的根基,在這等風浪麵前,已經不夠用了。”
感受到自身搖搖欲墜狀態的李凡,故意釋放出一陣強烈的波動。
霎時吸引了周圍幸存修士的目光。
一時間,引得眾人側目:“這是,突破了?”
“,元嬰期。也隻不過是勉強增加點活下來的概率罷了。”
“不過,能在剛才的突襲大戰中,以金丹境界存活。而且還能在戰後頓悟突破……此人不簡單啊!是什來頭?似乎之前沒有見過。”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卻亦有大機緣。師尊誠不欺我!”
……
隨著眾人的議論,關於長青穀“李平”的傳聞也逐漸流傳開來。
光是主動請纓上戰場這一條,就足以讓這些切身經曆了戰爭生死的十宗修士們刮目相看。
在沒有徹底解決天地變故之前,太元界一方不敢繼續發動攻擊。
眾人得以渡過了一個還算平靜的夜晚。
入夜,正在昏睡中的曹映月,忽的又陷入了段師兄慘死的夢魘之中。
“師兄!”她本能的驚呼。
段師兄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呼喊,消逝之前,深情脈脈的看了她一眼。
而後,一點亮光,自他身上飛出。
漸入曹映月心神。
轟!
夢魘頓時被一掃而空,如星空般燦爛的場景,驟然間在曹映月眼前浮現。
這無比瑰麗的一幕,讓她暫時忘卻了心中的痛苦。
“太上道經?”
這絕世美景前,曹映月不由愣愣失神。
……
等曹映月清醒之後,李凡主動上門請罪。
“罪?你何罪之有?”曹映月十分冷漠的說道。
“若不是送我來戰場,段師兄也不會……”李凡十分愧疚,低頭說道。
“……”
實則,原本曹映月內心的確是有這般想法的。不過她也知道此事並不能怪對方,所謂生死無常。在戰場中,命本就不屬於自己。全看天意。
他段宇瀟的命是命,難不成仙道十宗無數弟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嘛?況且李凡也是自願上戰場的忠烈修士。
若是她以此為借口發難,此處戰場上無數十宗修士都不會答應。
曹映月自是知道這個道理,原本已經將其放下。
此刻李凡主動說破,更是如輕風拂過,一筆勾銷。
“好好活下去吧。”
“替段師兄一起。”
曹映月麵無表情的說道。
……
此後半年,太元界跟玄黃界之間,再度發生了大大小小幾十波戰鬥。
十宗一方,雖然依舊損失慘重。不過背靠玄黃,有著強大的輸血能力,還算勉強能夠堅持。
而太元界修士雖能死而複生,不過太元天地時不時異動。極大的影響了他們複生的效率。在沒有徹底搞清楚這異動的來源之前,他們也不敢全麵反攻。
於是戰局一時僵持住。
麵對接下來戰局的走向,十宗內部已經逐漸開始有分歧。
現在來看,太元複生爐內的仙靈之氣,顯然不是短時間內就會消耗殆盡的。雖然不願,但是卻又不得不承認。他們之前做出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判斷。
不過事已至此,隻有等到戰爭結束之後才能追擊各方責任了。現在的關鍵,是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已經錯過一次,玄黃界難以承受再次的錯誤代價了。
持退兵意見的,不在少數。
而那些保持沉默者,同樣懷有此種想法的,更是數不勝數。
不過能讓十宗全體,在明麵上依舊保持要死戰到底的原因,則是那繼承自上古玄天教的浮渡星空大陣。
原本作為逃脫仙墟的寄托,浮渡星空的金色鎖鏈為他們帶來了希望。
卻不想是個厄運的泥潭。
而現在,他們正身處這泥潭之中,無法自拔。
所謂泥潭,不僅僅指的是這場戰爭本身,更是代指那金色鎖鏈!
玄黃界一方自然也是察覺到了太元界中發生的天地異變。
太元複生爐具體是什情況,他們不清楚。不過浮渡星空大陣的變化,卻是看在眼。
原本已經到極限狀態,即將徹底破碎的橫空金鎖,竟然又慢慢好了起來!
這本來是一件值得十宗慶祝的喜事。
然而十宗上下,怎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橫空金鎖複原的代價,就是正在慢慢融入太元界這方天地之中!
究竟為何會發生這種詭譎非常之事,包括十宗掌門在內的一眾修士,全都一籌莫展。
隻是一個既定事實擺在他們麵前:現在就算他們想要抽身而出,也不行了。
橫空金鎖作為浮渡星空大陣的一部分,連接著玄黃界。
就算他們撤離太元界,若是不收回橫空金鎖的話,太元修士也能順著鎖鏈攻打侵入。
而將鎖鏈斬斷的話……
浮渡星空大陣已然達到仙陣的範疇,十宗雖日常以仙界傳承自居,卻也沒有做到能夠自由改造仙陣的地步。他們目前所能做的,也隻是陣法的發動、操縱罷了。
更關鍵的是,玄黃界還處在仙墟之淵。若是強行斬斷鎖鏈,很有可能導致玄黃界遭受重創,墜入仙墟。故而十宗集體,否認了此方案。
所以擺在十宗麵前的,也隻有一條路。
接下來,就算不繼續攻打太元界。也必須設置防衛要塞,防止太元界的反攻。
為此,需要投入更加多的有生力量。
“諸位。可否聽說,玄黃界各處有名為萬仙盟的組織浮現?”
“不過是些散修瞎胡鬧罷了。”
“原本想著,等太元界事畢再鎮壓他們。現在看來……”
“或許可以將他們拉入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