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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之前最有一句話是隨手寫的劇情便簽,忘記刪除了,所以……看上去不連貫,重新刷新一下哦。)

    繪畫期間,顧為經開始思考自己的水彩風格。

    在此之前。

    畫一朵花也好,畫一捧花也罷。

    他唯一的水彩風格就僅僅隻是對現實景物的客觀還原。

    顧為經把自己的時間表從公元0018年開始向後撥動,快速的略過中世紀和文藝複興時期,把達芬奇和拉菲爾全部拋到腦後,直到1800年以後的1818年,才稍稍的駐足一

    約瑟夫·威廉·透納。

    1818年的透納,也正在認真的研究著辦一場水彩畫展。

    水彩畫是一種相當相當相當古老的畫法,比油畫還要曆史悠久的多,以發明油畫的功績而在荷蘭的曆史書上足以和倫勃朗和梵高齊名的楊·凡·艾克到底有沒有真的發明油畫,這件事還有一些爭論。不過。

    學界基本上認為,如今的油畫大約就是在中世紀末,文藝複興時期初由早期的蛋彩畫演變而來的,差不多五百來年的曆史。

    換句話說。

    差不多在君世坦丁堡陷落的時期,在精羅們忙著一三五震怒,二四六落淚,星期天打進威尼斯吊死威尼斯總督的日子,歐洲大陸的另一端,酷喳一下,油畫就被人們發明了。

    而它將很快風行意大利,遍布羅馬、佛羅倫薩,以及威尼斯。

    第一幅獨立水彩畫的出現,也差不多是相同的時期。但水彩想要和威尼斯橋上伸著脖子,吐著舌頭,張牙舞爪的威尼斯總督見麵,還需要一些時間進行醞釀與沉澱。

    加油,深呼吸,深呼吸,再堅持一下,總督先生。

    看看日曆,您還需要大約再堅持個400年吧。

    水彩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歐洲畫法,早在公元前十個世紀,古埃及尼羅河流域就已經出現了水彩畫的雛形。後來畫家丟勒逐漸發揚了這種畫法,但早期的水彩依然被算在素描的分類,屬於設色素描稿的一種。再往後。

    因為水彩的便捷,繪畫時間短,顏色鮮麗造型精確的特性……另一邊的英國人把它主要拿去畫軍事地圖去了,二戰時期,英國的特務可能偷偷跑到法國拿個照相機哢哢哢照一圈,晚上找個小黑屋洗照片。倒退個幾百年,英國人大約就是派個畫家去法國,在塞納河邊東伸伸脖子,西探探腦袋,然後晚上回家躲在小黑屋刷刷刷的畫水彩。

    直到透納的出現。

    透納喜歡在水彩畫布上做各種各樣的色彩實驗。

    顧為經也在他的玫瑰花上做起了色彩的實驗。

    他嚐試在塑造出玫瑰花花田顏色漸變的質感。基於顏料化學性質的差異,水彩畫無法像油畫那樣,用刮刀進行大麵積的擠壓以及塗抹。

    他就用在顏料尚且沒有完全幹燥的時候,較為幹燥的筆刷擦拭著畫麵。

    顧為經打磨著他的作品,打磨著自己的顏料。

    將原本光潔玉質的花瓣打磨的更加粗糙,粗糙的斑駁,斑駁的富有生活情趣。

    玉不琢。

    則不成器。

    伊蓮娜小姐的毒舌讓顧為經學到了如何用更銳利的視角畫一幅畫。

    塞繆爾·柯岑斯教授用一種幾乎摧毀學生自信心的方式授課,這般的暴力教育也確實讓顧為經學到了很多東西。

    畫麵外的世界是牛頓的世界。

    但畫麵……牛頓得老老實實的去聆聽畫家的。

    塞繆爾·柯岑斯從來不讓自己的課堂屈從於任何一種單一的藝術定律,甚至不讓自己的課堂屈從於任何一種物理定律。

    柯岑斯在授課的時候,有些時候會長達半個小時的一句話不說,就讓所有的同學觀察他剛剛從學校食堂所帶來的咬了幾口的蘋果。

    然後等蘋果裸露的果肉在空氣逐漸氧化的時候。

    就把蘋果丟進講台上的一隻盛放著清水的透明魚缸,繼續一句話不說的呆上半個小時。

    然後下課。

    課堂作業是每個學生交上一幅水彩畫來。

    然後再在下一堂課上,滔滔不絕,嘴巴不停歇一下的狂噴上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把所有交上來的課堂作業他不滿意的同學噴哭,直到收集到的眼淚仿佛可以灌滿一整隻的空魚缸。

    水具有改變色彩的魔力。

    顧為經有點喜歡柯岑斯教授,其中之一就在於對方喜歡歌德。

    德國人喜歡歌德,就像英國人喜歡莎士比亞一樣稀鬆平常,不尋常的是,柯岑斯對於歌德的喜愛還蔓延到了科學的領域……也可以說是偽科學。

    那年頭文藝圈的人士都多才多藝。

    牛頓認為顏色是白光折射分解的產物,是純粹的物理現象,由不同的波長決定。

    歌德則認為,顏色是一種複雜的感官產物一一它不能被測量,隻能被描述。不能被分解,隻能被感受,所謂的無法言喻是也。想想競然還意外蠻克蘇魯的。

    也許當年歌德走到一片花田,看著萬紫千紅的花卉,就和調查員站在輪船的船舷邊,凝視著海麵之下的八爪魚大海星差不多的感受。

    而空氣和水麵,則是世界上最有魔力的事物。

    它們能點石成金。

    當顏色透過空氣和水波的時候,會和觀察者的心理產生強烈的共鳴,並不斷的暈染和發散,形成不同的色彩邊界,發生色彩飽和度的轉變。

    如果這是一堂21世紀的光學課,教授往魚缸放水果,讓同學們觀察,最後就得出了世界上不存在光譜,顏色是主觀的不可名狀的心理感受這樣的結論。那別猶豫,衝上去,現在就把教授的腦袋按在魚缸,讓他好好的清醒一下,洗洗腦子準沒錯。

    但這是水彩的藝術課。

    歌德噴牛頓是“色彩的暴君”。

    那知道碰巧誰是課堂的暴君?沒錯,塞繆爾·柯岑斯。

    他總是用暴躁的粗魯的方式指導學生作畫,卻用一種堪稱虔誠的口吻談論色彩,像是談論他那和藹可親的祖母。

    比起指導學生精準的繪畫特定的顏色,更多場合,他是在指導學生畫出某種模糊的顏色,搭配以某種特定的感受。

    知道兩百年前,誰也喜歡這畫畫呢?

    透納。

    而知道兩百年後,誰也想把一種複雜的感受融入筆下的水彩畫?

    他。

    顧為經。

    連續著三天時間。

    顧為經幾乎都沒有踏出房間一步,沒有社交,沒有休息,幾乎沒有電子產品。

    在一棟鬧市區的出租屋,顧為經過著一種與世隔絕的生活,他就仿佛從學校失聯了一樣。倘若這是一些混亂的地帶,搞不好別人會以為他被人給綁走了。

    現在還好。

    現在是暑假時間,顧為經過去一年在校園也過著的是一種安寧平靜且足夠低調的生活。除了維克托可能覺得顧同學搞不好在外麵夜以繼晝,夜夜笙歌,夜不能寐的鬼混,擔心他會不會縱欲過度以外。他生活的也無人打擾。

    餓了就吃冰箱按餐盒分好的食品以及麵包,渴了就喝水,累了就好好的睡一覺。

    臥室有床,但沒有床上用品。

    房東太太隻留下了一張帶彈簧的席夢思床墊,每當顧為經覺得困得合不上眼睛的時候,就合衣倒在床鋪上睡一覺。

    他的精力全部都融入了房間的兩隻畫板。

    所以。

    顧為經睡覺睡的很好。

    之所以說是幾乎不用電子產品,是因為一些偵探貓方麵的事情,他還是會處理一下的。

    除了像是臨時處理童話相關的事物。

    通常來說,顧為經會在每個早晨,定時向樹懶先生發一封工作郵件,要是他提前一天晚上就已經寫好,那就定時發送。

    之所以說是幾乎不出門。

    是因為到了第二天傍晚的時候,顧為經還是不得不又出了一趟門,去買顏料。顧為經租房子之前,就做了充足的準備,由於他幾乎一天十四個小時的畫畫,幾個常用的色彩,還是被迅速的消耗一空。“先生,先生?”

    顧為經頭枕在一輛老式的奔馳C級轎車後排的車窗上,耳邊聽到了司機師傅的呼喚聲。

    他從沉沉的睡夢之中清醒。

    窗戶外的晨光之中,漢堡市郊的那間老式小農場映入眼簾。

    “我們已經到了。”

    Uber司機說道。

    “這是你的家?”他好奇的詢問道,“開農場的亞裔可不常見。”

    “抱歉,我德語不太好。”

    顧為經點點頭又搖搖頭,他在手機上付了賬單,背著自己的畫夾下了車,走到正門跟前按響了門鈴。叮咚。

    顧為經盯著門口的攝像頭看。

    半晌。

    沒有任何反應。

    於是他歎了一口氣,自己在旁邊輸入密碼,打開了房門。

    房間靜悄悄,顯得非常的寂寞。

    曾經連綿不絕的鋼琴聲,那些盤繞不去的裝飾音的音階尾音還殘留在這間房舍,但沒有任何的回響。就像是一夕之間。

    這房間失去了所有生活的痕跡,仿佛死掉了一樣。

    “Hello?”

    顧為經關上門,打著招呼。

    “你好,Guten Morgen?”

    顧為經一邊向著屋走去,隨手推開走廊上的一兩扇門,門後空無一人。

    他隨著步道一直上樓。

    二樓有著顧為經的獨立畫室,他手背著的畫夾放在畫室的桌子上,然後一路向上。直到伊蓮娜小姐的書房門前停步。

    他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

    推了一下門,門是鎖著的。

    顧為經往走廊的深處看了一眼,再往,以前是民宿的頂樓客房,現在則是伊蓮娜小姐的生活區。他一般是不會進去的。

    不進去顧為經也猜到,那已經人去樓空,整間前樓一個人都沒有。

    顧為經又重新轉頭下了樓,回到了房間的正廳。

    坐在那架蓋板已經蓋上的立式鋼琴旁邊。他看到了桌子上的文件,它們全部都皺巴巴的,似乎曾經有的被扔進了垃圾桶,有的被揉成了一團,最終……大約又是被好心的艾略特秘書重新撿了出來,展開,釘到一起。

    但現在。

    大約是顧為經的消失,讓安娜丟掉了最後一絲耐心。

    連艾略特秘書都不在這了。

    這一次沒有人回應自己與他用什說的是不是“Hello”沒有關係,單純是沒有人在。他剛剛推門而入時的感受沒有錯。

    當一座生活化的房舍沒有了人生活的氣息,根本用不著“仿佛”,它就是一座死去了的房屋。顧為經拿出手機,沒有聯係艾略特,而是找了找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

    農莊自然不會隻有房子,還有田野和農場。

    漢堡郊區是典型的德式大農村,這間農莊背後在河道旁就有一個小牧場,以前做民宿的時候,用來讓城市居住的客人親近親近自然,喝喝有機牛奶。

    如今。

    它被安娜買了下來。

    除了讓奧古斯特溜彎以外,牧場本身也仍然在商業運作。

    顧為經給牧場的管理人員打了電話,才得知,安娜他們一天半以前就已經在了,管家先生說伊蓮娜小姐想要好好的靜上一段時間。

    管理人員震驚於顧為經競然不知道這件事。

    顧為經道了謝後,掛掉了電話。

    顧為經看向房間牆壁上那幅被圖釘釘滿日程表的釘板。

    一年前的新加坡,安娜信手一拋,把為《油畫》寫的評論像天女散花般扔的漫天都是,然後走過來告訴他,她辭職了。

    一年以後。

    安娜再次扔掉了手的文件。

    她曾說,巴爾紮克贏得韓斯卡女男爵的信任用了十八年的時間,他們兩個的第一份合約先簽三年,到時候顧為經的大學臨近畢業,再看看情況。

    用不著三年。

    短短十二個月。

    第一場畫展都沒開呢。

    藝術家和他的經紀人之間的關係,就已經出現了重大的矛盾。

    顧為經搖搖頭。

    他站起身,走到那塊板子前,拿著一枚圖釘將空白的便簽用力的紮在戴克·安倫的臉上,就跟殺手要搞謀殺一樣。

    「今天是2018年8月10日。」

    「距離畫展還有一一」

    顧為經想了想。

    他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の”

    他不知道。

    顧為經又在下麵寫。

    「生活是一場鬥牛比賽,而每一次,我都會勇敢的衝上去Mr.Gu.」

    顧為經望著自己寫給自己的便簽。

    他放下筆。

    繼續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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