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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玄衣看著躺在掌心的骨甲。

神念掠出。

這碎骨乍一看,並沒有什特殊之處..…但懷揣白澤指骨的謝玄衣,卻在這骨甲上感受到了似曾相識的氣息。

或許這是白澤大聖親自布留的物件?

這秘陵藏匿千年,內不知還有何禁製,多留一個心眼總歸沒錯。

“好”.………可以走了。”

謝玄衣翻掌將骨甲收下。

即將抬步之際,他皺了皺眉。

“咦?”

一旁白鶴真人輕輕喝了一聲,神情也變得微妙起來。

陰雲籠罩大殿。

一眾陰山邪修還不明所以,但仲沙卻是深深嗅了嗅鼻子,扭頭沉聲警告道:“取寶備陣,有人來了!”這次與先前不同

白澤秘陵的虛空大陣已經停止運轉。

如今幾座秘殿各自落入新的方位,若再度碰麵,可不會像上次那般匆匆擦肩。

“可….”

任琢眯起狹長眸子,幽幽開口:“這秘陵看起來大,實際上倒是蠻小。這才過去不到一刻鍾,便碰了幾撥麵了。”

隻見秘殿延伸而出的那片陰翳,數之外,被微弱光火照亮。

遠方有一行人正在靠近。

淡淡元氣,溢散而出

很明顯。

這是大褚修士。

三大宗邪修不修元氣。

謝玄衣默默掐住一縷劍意。

他放出神念,想要看清來者身份。

丙西號修士已經盡數戰死。

薑家,百花穀,武宗,玉清齋跟著葉祖剛剛離開。

若是此刻碰上的是徐念寧所在的“並州徐家"與乾天宮,或者秦百煌所在的懸錐山陣營,那謝玄衣便準備直接出劍,趁白鶴真人沒有防備,搶占先機…這些陰山孽徒遲早要殺,若是現在爆發遭遇戰,便也沒什好裝的了。

淡淡的殺意釋放而出。

任琢眉尖不受控製地跳了跳,不知為何感到一陣不安。

“我說..….”

他望向身旁黑衣,忌憚開口:“不過是碰上大褚修士,至於如此興奮?”

任綠明顯能感到。

黑衣將劍氣掐捏在手,仿佛下一就要出劍...……

自己心湖掠現的不安,便是由此而來。

這家夥是殺胚。

紙人道把這種“妖孽"造了出來,該不會是準備對自己出手吧?

“不是興奮,劍意如此。”

謝玄衣抖了抖衣袖,平靜道:“劍要殺人,便是此響。”

交談間。

他的神念已經“看清了來者身份。

於是那隱於衣袖間的殺意不再隱藏,溢散而出,然而卻不是指向任場……而是掠向了更遠處的陰翳幽暗盡頭。

“是?”

任琢下意識離身旁這殺胚遠了些,微笑道“道友難得有興致,不若接下來便全交給你?”

謝玄衣冷冷望向白鶴真人。

“真是個無趣的人啊,我當然隻是說說而...….”

任琢歎息一聲,背負雙手。

他微微側首,看著身後被陰雲籠罩的枯魂野鬼,輕輕說道:“那接下來,就像先前屠殺*丙西號*那樣吧?讓它們'先上。”

“王爺,您走慢些,小心傷了身子!”

“這秘陵太黑.…王府攜帶的·元石'還能支撐多久?”

“綽綽有餘。省著些用,至少還能支撐兩天。”

光火照耀。

江寧王府一行,約莫四五十人,排成一條長蛇,正在山岩縫隙之中艱難前行。

謝誌遂麵無表情,走在隊伍中間。

在他身前身後,足足有四位陰神尊者護道.…由於離國刺殺醜聞,江寧王府的名譽一落千丈,麵對仁壽宮賞賜的戴罪立功機會,謝誌遂當然不會錯過,此次江寧王府可謂是傾巢出動,隻可惜尚未開戰,便有折戟沉沙的慘淡之象。複清山今夜損失慘重,駐紮山下的江寧鐵騎被合歡宗襲殺,折損過半,謝誌遂安排麾下鐵騎向“棋定山"推進,表明討伐邪宗之決心,而他則是帶著山上修士搭乘寶船暫避鋒芒,如果沒有“移山之術”蠱惑,那複清山寶船便會與懸錐山一樣離開這片疆域,待到局勢明朗,這寶船便會去而複返,壓軸登場。隻可惜這些算盤全部落空,被陸鈺真一場“地淵之變"盡數吞沒。

謝誌遂腰間懸掛的鐵騎諭令此刻已黯淡生鏽,先前他乘坐寶船在大霧中穿梭,看到了地麵破裂的慘象…因為匯聚“棋定山"的進攻軍令,江寧王府帶來的鐵騎成為羊入虎口的飼品,恐怕在秘陵開啟的過程中,已盡數折去,淪為地淵養料。

關於鐵騎之死,謝誌遂倒不心疼。

他真正擔憂的.….…

是這白澤秘陵,有進無出。

身為大褚異姓王。

他隻要活著,一切便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他背後有仁壽宮,還有崇龕執掌的道門……如今南疆出現此等異變,就連“武謫仙"都殞滅喪命,首要之急是有人能夠離開瘴界,將三大宗的反叛消息傳回皇城。若是他離開這,大褚皇城非但不會治他之罪,反而還會重重有賞!

隻不過……事與願違。

江寧王所搭乘的這艘寶船,在漆黑大湖之中飄蕩了許久,好不容易登陸,結果還沒來得及行路,便遭遇了虛空震顏頓.……一陣雷鳴之後,地覆天翻,眾人便來到了此地。都說這白澤秘陵內藏著大造化,但江寧這撥人運氣屬實糟糕,他們根本沒有看見“秘殿”,一直都在趕路。

“等等.…….”

“前麵就是出口!

最前方忽然有人驚喜出聲。

此言一出。

江寧王府眾人紛紛騷動起來。

元火高漲。

一行人加快腳步,離開山岩狹縫,果然頓時開闊

最重要的是.…

不遠處似乎還能窺見盛大恢弘的“大殿"輪廓。

這就是白澤秘陵所藏的造化?

隻不過。

在看到那“恢弘"大殿之後,江寧王神色卻並沒有喜悅,反而陰沉下來。

那幾位尊者同樣。

幽幽陰雲風吹不散,纏繞在大殿上空,鬼哭之聲逐漸傳入眾人耳中。

很顯然。

這大殿已經被人占領了!

而且從這景象來看,占領此殿的人是陰山邪修!

“所有人……拔劍!列陣!

謝誌遂沉聲下令。

他的心情煩躁至極,此趟秘陵之行的運氣簡直糟糕透頂。

“轟隆隆!

劍氣與元火熊熊點燃。

光明撐開,如煙火一般照亮整片秘陵天頂。

這一刻,所有人都看清了遠方那座大殿的明晰景象。

陰雲擴散,百鬼夜行,一杆巨大魂幡重重插在大殿之前,無數邪修列陣入霧。

在大陣最前方,白鶴道人單手持握魂幡,羽氅隨風飄搖,整個人神色淡漠,仿佛早就靜待江寧王府一行人踏入此地。

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

在白鶴道人身旁,還立著一位黑衫身影。

劍氣盤旋呼嘯。

綻成一朵朵蓮花。

“謝真??”

白煜尊者瞪大雙眼。

“真是謝真!!

黑耀尊者也不敢置信。

由於私仇,先前神魂會議之時,他們一直極力貶低謝真...…

後來葉祖帶來了“謝真"反叛的消息,江寧王府這邊也是第一個站出來痛罵“謝真”。

但罵歸罵。

親眼見到謝真和陰山邪修並肩的畫麵,屬實還是讓他們感到不可思議。

十年前謝真師尊謝玄衣就死在任嫁師尊白鬼的手上,此仇不共戴天,這兩人怎可能站在一起?然而眼見為實。

“所以謝真真的叛變了?!”

一位見證了十年前北海亂變的王府幕僚,忍不住開口。

江寧王府因謝真之故,這一年始終處於輿論浪潮中央,被無數人口誅筆伐。

王府當然想要還擊。

隻不過。

謝真案卷被書樓保管得太好,這年輕人橫空出世,幾乎找不到汙點。

“時…….…”

“可.….…”

謝誌遂看著這一幕,原先煩躁透頂的心情沒來由舒暢了許多。

他看著遠方陰雲籠罩的畫麵,隻覺得心中那塊高懸的石頭終於落了下…..…

其實對他而言。

謝真叛不叛變,並不重要。

此次江寧王府南下,他帶上了四位陰神尊者,便是為了找機會除掉這個“眼中釘”。

北狩亂變,他兒子死在其中。

當時出於大局考.·………江寧王選擇了克製。

因為謝嵊身上的那份“赤龍氣運”,關乎崇龕大真人的名譽。

這些年江寧王府看似如日中天,無人敢惹。

但謝誌遂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夠走到這一步,不過是氣運,時運。

劍宮主動封山,道門被迫歸隱。

崇龕大真人想要攪弄因果,便需要一隻“名正言順”的手,機緣巧合之下,崇龕選擇了江寧王府………其實自己如今所取得的這些成就,幾乎離不開這位大真人的兜底扶持。

他當然想為兒子報仇。

隻是.…

他更想保住王府的榮華富貴。

不過如今這些都不重要了。

如果沒有今夜的"地淵之變”,那江寧王原先準備在純白山總攻之際,率領麾下鐵騎和一幹陰神尊者,圍殺謝真,摘其首級,親自完成離國的未競之事。

而今。

謝真叛亂,被自己碰了個正著。

剿殺之事,名正言順!

“嗤!”

幽暗地淵被一道極其耀眼的光火點燃,然而那光火並非來自於四位陰神尊者,而是源自被眾尊者圍在中央的江寧王。

披著黑金雲袍的男人緩緩摘下懸在胸前的"匿氣寶器”。

元火燃燒沸騰。

無形的威壓緩緩擴散而出。

白煜和黑曜兩位貼身侍奉的尊者,恭恭敬敬彎下身子,迎接這磅威壓的降臨。

“這是……陰神十五境?”

“或許……還要更高?”

驚呼聲從另外兩位王府陰神口中響起。

他們神色震撼,怎也想不到,平日韜光養晦的王爺,竟然修行到了這種地步?

這些年江寧王府平步青雲,幕僚無數,大小瑣事,盡由府內門客處理....….

謝誌遂已經很少露麵。

所以大部分人對這位王爺的印象,還停留在三四十年前,彼時謝氏乃是江寧境內一個日漸落魄的舊日權貴,家道中落如日暮西山,按理來說,這份頹勢不可挽回,隻不過上蒼垂簾眷顧,讓謝氏出現了一位謝玄衣。

這位千載難逢的天才劍仙,點燃了謝氏的將熄之火。

謝氏因此獲得無限聖眷。

然而可悲的是,世人往往隻能看見最為耀眼的那道輝光。

這些年。

所有人談及謝氏,都將謝氏如今的“榮光"與謝玄衣掛鉤。

但其實..…即便沒有謝玄衣,謝氏也會迎來一個嶄新“盛世”。

因為謝誌遂是一位相當有手腕,有野心的家主,他年紀輕輕便修行到了洞天境,結交諸多好友,甚至與道門私交頗深。這位家主有著極其遠大的理想抱負,如果沒有謝玄衣,那他便有機會向世人展示自己...…但沒有如果。

謝誌遂這些年所做的努力,在“玄衣劍仙"的輝光之下被盡數掩蓋。

或許.……這就是謝氏不感激謝玄衣的原因。

在謝誌遂心中。

如果沒有謝玄衣,那他才該是那個享受“萬眾矚目"的太陽。

轟隆隆!

劇烈轟鳴在上方響起。

這輪光火在地淵上空升起,熊熊燃燒。

這輪熊熊燃燒的元火太陽,照亮了幽暗地淵,照亮了陰雲秘殿,也照亮了每一位王府幕僚的麵孔。王府士氣大陣!

“諸位.…….”

江寧王沉聲開口,字字鏗鏘:“請隨本王一同出征,斬叛賊首級,飲邪祟魔血!

“殺!”

“殺!!”

大陣頃刻落定,一道道流光盤空升起,嘶喊之聲直衝秘陵穹頂!

秘殿這邊,鬼嘯之聲隱隱被喊殺之聲壓過。

“真是讓人長見識……這姓謝的競然藏這深?”

白鶴真人有些詫異,皺眉開口。

隻見陰山邪修在大殿上空凝固的血雲,都被那磅威壓壓倒。

“結·萬魂陣’!”

任琢神情變得凝重了起來。

在他身後,滾滾陰雲如瀑擴散,萬魂大陣再度結定。

白鶴真人忽然望向身側,戲謔笑道:“我聽說謝玄衣和江寧謝氏交情頻深…待會打起來,你該不會下不去手吧?”

這是笑話?

謝玄衣聽起來隻覺得諷刺。

不過轉念一想,任琢所言倒還真是有理有..…

恐怕剛剛從玉珠鎮中蘇醒的自己,怎也想不到,江寧這十年會如此對待“謝玄衣"吧?

現在仔細想來。

或許自己當年為謝氏所做的那些,根本就沒有換來感激。

或許自己十年前戰死北海,謝誌遂根本就沒有感到悲傷,隻感到了快意。

.…阿。”

謝玄衣極輕的笑了一聲。

如今這一戰,來得正好·.陰山對上江寧王府,無論是任嫁,還是江寧王,在謝玄衣心中,都是必殺之人,這番遭逢,倒是省了不少麻煩。

“放心好了。”

謝玄衣淡淡地說:“我不會留情的。該殺的,我會盡數殺掉,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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