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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9章 馬車

    “鬼!”

    “會使劍的厲鬼,一劍梟了金叔?”



    “好白的鬼,嚇老子一跳……等等,這是人吧,人臉?”



    “金叔太虛啊,就這沒了?”



    “人都黑了,該不會靈魂都給斬了吧,還是說被這白臉鬼吃掉了?”



    “在做效果?”



    “快看,金叔胸前,好像真有塊疤……”



    “這鬼不簡單,很明顯,鬼佛界異變,即將誕生聖級,行道主聽本聖一聲勸,回家吧。”



    “符老速速護駕!”



    “紅娘快上!”



    “……”



    金杏畫麵在短暫的停頓過後,閃過了一條又一條評論。



    它們飄在額前,紅娘一句不看。



    與隔著畫麵觀戰,有了緩衝的煉靈師們截然不同,紅娘的正麵感受可太衝擊了。



    金叔被梟首,白臉突掛前。



    當那鬼口吐人言時,她甚至還能聞到一股腐爛的腥臭味,思緒都凝固了:



    “金叔死了……”



    “厲鬼負劍……”



    “還通人性,會說話……”



    白臉鬼下頜還杵在金叔的無頭屍體上,與紅娘不過一個身位的距離。



    它貪婪而迷醉地嗅著,長長的舌頭探出,幾乎要舔到紅娘的麵頰去。



    “跑!”



    遠處傳來急切的大喝:“小姐!紅娘!清醒一點,跑!”



    紅娘調頭就跑。



    “嘶嘶嘶……”



    白臉鬼很享受這種狩獵的快感,不急著追殺,隻雙唇咧到太陽穴,笑眼眯成一條縫。



    它用下巴輕推。



    金叔屍體,應聲倒地。



    金杏畫麵固定的方向是往後。



    觀戰者這才後知後覺,金叔好像不是在開玩笑,他也許真回不來了。



    符老的著急、紅娘的驚慌,更不是在做效果。



    他們這個太虛小隊,遇上能滅隊的恐怖厲鬼了——這在半年來聞所未聞!



    “姑娘……”



    那白臉鬼穿著青衫舊袍,手上提著一把黑色長劍,“在我劍下,誰都跑不了。”



    他雙手持劍,徐徐一劃,極為寫意。



    “靈斬。”



    刷一聲,幽青劍光綻放。



    紅娘人跑在前,劍光後發先至,一瞬切向了她後脖頸。



    落到金杏視角中,劍光便是由小到大,像如要從畫麵中斬出。



    “紅娘!”



    關鍵時刻,遠處符老高拋一符,敕血成令:“金元罩!”



    紅娘腳步一踉,身周多了個金色的靈元護罩,安全感十足。



    那幽青色劍光斬來,砍在金元罩上,甚至連一縷淺白劃痕都沒有。



    額前瞬間飄過一眾信息:

    “好!護住了!”



    “這白臉鬼看來不過如此,可惜金叔死了在它的偷襲下,但它肯定打不過有所防備的符老了。”



    也有清醒著看出了什:

    “不對!如果金叔死前毫無察覺,符老和金叔一個水平,如何救得了紅娘?”



    “快看,那鬼……在笑?”



    “壞了,會用計的鬼,符老危!”



    紅娘於劫後餘生的慶幸中回過神來,將金珠稍稍一側,給到符老畫麵後,整個人跟著一震:

    “符老……”



    她發出一聲痛呼:“不!”



    畫麵中,蓄著山羊胡的符老,毫無任何前奏,此時已七竅流血,僵立原地。



    他的額前、頸前、胸前、腹前、跨前,雙肩以及膝蓋部位,不知何時,已被留下九個血洞。



    黑劍進攻完後的殘影才堪堪消逝。



    白臉鬼已是騎到了符老肩上,咧嘴跨坐著。



    它手中劍由上至下,像是貫那烤全羊的棍,狠狠刺入了符老天靈蓋中。



    “嗤!”



    劍身貫體,血色四濺。



    金杏畫麵前,已暴漲至近百萬的觀戰者,看得齊齊心悸。



    “這鬼,什時候過去的?”



    “它又是什時候出的劍,怎的完全沒看清?”



    “九道劍傷,鬼劍九釘?這不是狩鬼之術嗎,老夫記得,是上一代七劍仙那個……叫啥來著?”



    評論淹沒評論。



    大家隻顧著發,沒多少人挑著撿著去看。



    實際上,發表評論的人大抵也是關了其他評論,隻顧著專注畫麵。



    金杏畫麵是廣角畫麵。



    符老和白臉鬼從頭到尾沒出過畫,隻不過一個是居中,一個是在側邊。



    而隻是在符老出手護住紅娘,畫麵主次交換的那個一個瞬間,他身上就被刺出來了九個血洞?

    “真是聖級?”



    評論中一直有個自稱“本聖”的家夥在裝,本來也沒多少人理會它。



    但一直刷屏,看得多了,也就記住了。



    現下看來,若非聖級,怎可能滅殺太虛如同殺雞?

    “符老也死了?”



    “假的吧,肯定是他們在演,金叔也沒死!”



    “快看!符老手指還能動,他捏出了一張符……”



    有眼尖者看到了肉身有多處貫穿傷的符老,在袖子的遮掩下,顫顫夾出了一張雷霆紫符。



    其上,隱約有聖力波動。



    這其實令人絕望。



    符老嘴發著無意識的“呃呃唔唔”聲,殘軀抖若篩糠,連聖力符紙都掏了出來。



    如果這是演,代價不小。



    且他的演技,該要在受爺之上。



    “嘶嘶嘶……”



    萬眾期待中,符老手中符紙甚至還沒祭亮,跨坐在他肩上的白臉鬼戲謔而笑。



    它連片刻遲疑都無,嗤啦一聲,又將從頭貫腳的黑色長劍,自符老軀幹一下拔出出,譏諷道:



    “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想保人?”



    風一揚。



    符老渾身染黑,砰的倒地,再無生息。



    白臉鬼便伸出它那如同蛇信子般的長舌頭,從黑劍的劍尖,一路舔舐而過。



    它品完了血、吸完了魂,肉身微微發亮,煞白的臉都紅潤了半分。



    “美味。”



    “但畢竟老了,有一股子臊臭。”



    刷的一下,那蘊著鬼火的兩隻眼,應聲盯向了紅娘,盯向了金杏畫麵前上百萬觀戰者。



    鬼佛界妖風嗚嗚。



    四下狼嚎鬼泣之聲不絕於耳。



    迷霧籠罩著中元界石碑之地,哪怕是隔著金杏,上百萬觀戰者都不免看得頭皮發涼。



    “死了!”



    “真死了!”



    “符老就是靈魂被吸幹了,金叔也是,那接下來就是……紅娘快跑!”



    上百萬人,齊齊意識到這事壞了。



    而今戶外傳道界,一哥風中醉沒這拚,隻偶爾跟大家聊聊天。



    紅娘這個一姐,雖說比不上風中醉,好說歹說也是後來居上。



    關鍵花容月貌,身段窈窕,說話聊天還很符合大家口味,財力、背景、護衛等都遠超過其他人。



    她要是倒了,傳道界痛失一擎天柱!

    “我……”



    紅娘真心想跑,卻發覺自己已經拔不動腿。



    她的雙腿形如灌鉛,裸在冰冷的寒風中,在飛揚雪花的激打之下,都有刺骨的疼。



    “我動不了……”



    她帶著哭腔,不知道這是半聖威壓,還是恐懼作祟。



    當白臉鬼歪頭謔笑視來時,她左右無依無靠,孑然一身,如那孤舟將覆,更是淚崩。



    “跑啊!”



    “先動左腳,再動右腳,這你不會?”



    額前飄過了一大片評論,紅娘根本動不了。



    她隻能眼睜睜望著那白臉鬼在失去了興趣之後,遙遙拔出了劍,淩空指來:



    “點道……”



    一點寒芒驚豔。



    金杏前上百萬人屏住呼吸。



    便這時,“叮當”聲動,四下霧靄沉浮,傳來了陣陣遙遠的鐸鈴聲。



    伴隨而來的,還有車轆碾過地麵發出的“嘎吱”響,以及一道飽含惆悵的詩吟聲:

    “晨起動征鐸,客行悲故鄉……”



    ……



    “誰?”



    “哪來的夯貨,這個時候不跑,還往火坑跳,沒聽到方才符老的慘叫嗎?”



    “聲音有點耳熟?”



    “馬車?還駕馬車?笑死,這是哪家的紈大少來鬼佛界曆練了,一出門遇半聖級厲鬼,好啊!這些生來命好的家夥,統統該死!”



    “等等,這香桂馬車,怎的也有點耳熟?”



    “沒人分析這句詩嗎,有一種思鄉之情……”



    “紅娘現在確實該想家了,她杏界都沒怎住呢,一直在鬼佛界耍,這下好了,終日打雁,終被雁啄。”



    額前又是飄過一長串信息,滿滿的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甚至有些仇富。



    畢竟隔著一個虛無縹緲的金杏畫麵,再想介入,他們幫不了忙。



    紅娘不指望這些人中真有半聖,能突兀瞬身過來,救下自己。



    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隻有那輛緩緩從迷霧中駛來的香桂馬車,隻有香桂馬車背後代表著的太虛世家傳人……的護衛:



    “救我!幫幫我!”



    “我是紅娘,我可以給你很多東西,給你所有,我甚至可以幫你入住杏界!”



    入住杏界。



    這四個字,在當今五域,那可真不要太炙手可熱。



    哪怕是殺父仇人,當他瀕死時麵對麵說出可以幫忙“入住杏界”,並且發下毒誓時。



    報仇者說不定還真會還以一句“冤冤相報何時了”,然後放下屠刀,回頭上岸。



    “咦?”



    白臉鬼劍指紅娘,嘴發出了疑惑之聲。



    它本來一劍都施出去了,當那句“晨起動征鐸,客行悲故鄉”出來後,忍不住心聲一種……



    好想知道下麵是什內容,的感覺。



    於是忍著一劍反噬,白臉鬼硬生生將那劍憋了回去,將頭顱扭向了另一邊,望向那掛著“征鐸”的馬車。



    “嘎吱、咯吱……”



    緩緩駛來的古銅色香桂馬車煞是奢華,就連車轆都透著一股造價昂貴的氣息,這起步太虛世家傳人。



    聖神大陸實際上能出來行道的,鮮少真正的紈子弟,大多有素質、有教養。



    就算有的愛玩,在修道天賦麵前,都是些瑕不掩瑜的小事。



    可這輛馬車不同。



    從配置人員看,就頗有些外強中幹的味道。



    因為就連馬車前坐著的那個老瘦的車夫漢,看著都稍顯猥瑣,張口更是極為不雅:



    “公子,前麵有位弱女子,生得花容月貌,長得窈窕多汁,還剛好落難,說什都給,要停車嗎?”



    “李老漢,別試了,這就是你今天的任務指標嗎?”車來傳來輕嗽聲,是病公子音。



    “嘿嘿,公子,老奴回去也是要交差的咧,您就給個薄麵回答下吧……救,還是不救?”



    “不救。天下多是薄命人,世間幾個愛蒼生?一個一個救,誰忙得過來?”



    “好咧,駕!”



    嘎吱、嘎吱……



    馬車緩緩駛遠,留下一地死寂。



    紅娘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這一切的發生。



    活了二十多年,她從未見過任何一個男人……正常男人,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時間,短過三息。



    可這一對馬車組合……



    那李老漢瞄一眼就收回目光,仿佛每天見的,都是什絕色榜上的美人。



    那病公子從頭到尾,更是連車廂簾都不曾掀開一下,話話外全是敬而遠之。



    你這聲音一聽就腎精虧虛,你不救我,是趕著去投胎嗎?



    紅娘咬緊下唇,淚眼婆娑,一聲不吭。



    她其實明白,不救,才是對的。



    給自己一個台階下,說不得就可以繞開那個白臉鬼,活著走出中元界。



    這馬車主仆,是聰明人。



    可是……



    我呢?



    你們走了,紅娘我呢?

    紅娘不語,金杏評論卻一下沸騰,顯然個個都忍不住了:

    “誰啊這是!口出狂言,目中無人!還張口閉口‘愛蒼生’,那是‘蒼生大帝’!你以為你是受爺嗎,居然自比大帝?”



    “他救個屁他,這聲音一聽就弱到手無縛雞之力,也就瞧見紅娘是金杏,知道有幾百萬號人看著,麵上過不去硬裝罷了,實際上在車廂頭,都嚇尿了吧?”



    “不救就不救,我家紅娘哪需要你救,太虛傳人,不得好死!紅娘跑!”



    “這白臉鬼也是傻了,怎的愣住不動?我要是那鬼,現在上前一人一劍,先殺惡仆,再斬病少,以泄心頭之恨!”



    “諸位冷靜,沒發現白臉鬼不大對勁嗎,它好像也被控製了……”



    無人冷靜得下來。



    甚至沒人注意得到,為什那病公子一開口,連白臉鬼也停了下來,恭敬的行注目禮。



    “呲……”



    白臉鬼自己也不知道為什。



    他提著劍,嘴齜著寒氣,感覺麵上有些掛不住——方才居然自己中斷了攻擊,還承受了反噬!

    可白臉鬼不愧為白臉鬼,對戰鬥有著最敏銳的直覺,從最原始的感知中,它覺得放過那輛馬車,或許比追上他們要好。



    不知道為什,這種感覺的出現,更加令鬼煩躁,想狠狠剁碎些什。



    “殺!”



    白臉鬼揮斬了一下黑劍。



    它竟是遵從了心的指引,不再去盯那馬車,而是回頭瞟向紅娘,一舔嘴唇道:



    “那兩個廢物,吃了也隻會玷汙吾人靈魂,便放予他們走罷。”



    “而你,美人兒,你的味道,無比鮮……嘎?”



    白臉鬼話音一頓,背後有些發毛。



    後方,本該遠去,駛進迷霧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車上傳來李老漢的聲音:

    “公子,它罵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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