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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瓶兒哪知道為什自己記得,而她們都不記得。

  知道就說。

  不知道就不說。

  她萬萬沒想到,在離公子麵前想要表現一下,居然惹一身騷,被懷疑了。

  “我……”

  瓶兒急得小臉漲紅,支吾半天,話說不出來一句。

  “抱歉,我不該對你發脾氣。”

  月宮離也是給徐小受整怕了。

  緩過神來後,自嘲自己竟開始在對一個小侍女大吼大叫,這有失身份。

  “沒嚇到你吧?”

  他捏了捏小瓶兒的臉。

  後者嬌軀發抖,微微搖頭。

  月宮離遞過一枚幽光微熹的丹藥:“忍一下,我得搜魂,但不會有任何副作用。”

  瓶兒哆唆著接過丹藥,但毫不遲疑吞下。

  月宮離在正事上,自不會有所憐惜,當即一掌拍住瓶兒天靈蓋,搜掠起了其記憶中,方才聽雨閣發生的一切。

  “遊戲、幻想、悲鳴、乾始……”

  一幕又一幕,記憶飛速讀取。

  月宮離看到了“自己”出現在聽雨閣問東問西,一看就是徐小受在摸各家老底。

  聽雨閣的侍女,對“自己”自是沒有什防備,該說的都說了。

  其中,以撫琴的雙雙,吹簫的環兒,所透露的信息最多,包括悲鳴的大小北槐,乾始的星辰之道等。

  至於瓶兒、黛兒這些,反倒是中規中矩。

  對各家的解讀,皆浮於表麵,言語間也無過激之處,說了等於白說。

  “你們兩個,過來。”

  月宮離當眾點名,如閻王點卯。

  被點中的雙雙、環兒,一時間腿都軟了,光站著都覺勉強,遑論邁步過去麵對離公子。

  月宮離自行走去,溫和一笑:“不必害怕,例行公事罷了,就算你們都是徐小受所變,我不會動你們,我跟他的關係其實還不錯,沒到撕破臉皮的那一步。”

  他掏出丹藥,一一遞給雙雙、環兒,兩隻手拍在兩女腦袋上,繼續搜魂。

  關係不錯……

  華長燈立在一側,麵無表情。

  這話是什意思,他倒是有些聽不懂了。

  是在對自己表明他寒宮帝境的立場,哪怕有先祖石刻之事在前,私對私,公對公,他絕不會插手雲山與徐小受之間的事?

  還是說,是在向可能“在場”的徐小受示弱、示好,你們打你們的,不要將事兒牽扯到寒宮帝境來?

  華長燈不語。

  他懶得去猜這狐狸精的心。

  本身針對徐小受,這事他便不需月宮離出手,隻要能找到人,一切都好說。

  等待的時間並不長。

  月宮離神魂之力不俗,很快讀完了雙雙、環兒的記憶。

  兩女軟倒在地,在丹藥的保護下倒是無恙。

  月宮離臉色陰沉,搜魂的滋味並不好受,多多少少會受他人過去記憶影響。

  “如何?”華長燈看過去。

  月宮離搖頭:“和所言無二致,什都不知道,記憶一片模糊,分明是受到了徐小受意之大道的模糊指引。”

  “分明……”

  華長燈現在十分小心了。

  若說早前他對徐小受的印象,還停留在八宮“小石譚季”的層麵上,最多加一個“名·潮起”。

  一路從雲山走來,到寒宮帝境,聽完了月宮離道來的他幾人在神之遺跡發生的一些事。

  華長燈知曉,自己不是小覷了徐小受,而是大大小覷了這個年輕人。

  “你所認為的‘分明’,會否也是他的指引,你說過他意之大道超道化。”華長燈道。

  月宮離驀然驚醒,有種撥開雲霧見青天之感。

  自己所得到的,是否就是徐小受想要讓自己看到的?

  那除卻浮於水麵上,最淺顯可見的雙雙、環兒等,會不會瓶兒、黛兒這些不顯山不露水的,更值得懷疑?

  月宮離目光微冷,掃向其餘眾侍女。

  眾侍女噤若寒蟬,各皆瑟瑟發抖,反應中規中矩,無一人有任何特殊異常。

  “一個個搜!”

  月宮離目色一冷。

  對付徐道這類奸人,枚舉法永遠不是最耗時耗力的,而是最貼合現實實際的。

  他目光掃視,最後定格。

  源於狐狸精的第六感,手指一指,點上了直覺中最值得懷疑的對象:

  “黛兒,過來。”

  黛兒臉色一怔,嬌軀僵在原地,足如灌鉛,提動不得。

  “過來!”

  少女嘴唇發白,顫顫走來。

  月宮離掏出丹藥,就要遞出。

  身側華長燈思緒一動,忽有所得,發出一聲長歎:“怕是又要陷入他的指引了……”

  “怎說?”月宮離皺眉望去。

  華長燈道:“既然他能模糊眾女記憶,還推出其中一人記得些事,以此混淆視聽,便是搜魂得了你想要的結果,約莫也是他想讓你看到的。”

  月宮離張了張嘴,終是無言以對。

  華長燈說的對,徐小受之神鬼莫測,不在道穹蒼之下。

  繼續圍繞著聽雨閣的事情轉,本質上隻是被牽著鼻子走,盲人摸象摸出來的結果,肯定全是不準的。

  “或許,該思考一下徐小受到底想要幹什?”

  月宮離抽身局外,以旁觀視角去看徐小受在五大聖地秘境幹的這些荒唐事。

  徐小受從不荒唐。

  看似荒唐的表麵下,他總有深意。

  總不至於,他去雲山隻是簡單想搬華家的先祖石刻,來聽雨閣就是調戲侍女的同時了解些情報?

  這太膚淺了!

  明上一層,暗地必然還有一層。

  那,這看不見的一層,徐小受到底在做什呢?

  月宮離手抓著丹藥,死死盯著麵前緊張兮兮的黛兒,腦海想的卻是一個男人。

  他想破腦袋,想不出徐小受到底想做什,在做什。

  他將聖念綻開,橫掃整個寒宮帝境,視下與平常無異,徐小受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但這一刻!

  源於莫名,月宮離汗毛倒豎。

  他隻覺寒宮帝境四麵八方,冉冉升起了不數隱形之眼,那是徐小受的眼睛。

  它們盯著自己,眼神戲謔,是在嘲笑。

  嘲笑自己的無能!

  “砰。”

  月宮離手一緊,捏爆了裝有護魂聖丹的玉瓶,丹藥跟著化作齏粉。

  黛兒就在跟前,嚇得身子一激靈,手縮在胸口處,泫然欲泣。

  “離公子……”

  她低低呼喚著,眼角已有淚花。

  這丹倒還不如先吃了,這魂倒還不如先被搜了,至少如瓶兒那樣倒在地上後,就不必承受這般進進不了、退退不得的欲仙欲死的折磨。

  月宮離一醒神,望著黛兒,多了歉意:

  “抱歉,嚇到你了。”

  他轉頭看向華長燈,思緒已是定了下來:

  “你說的不錯,不能任他擺布了,跳出來看,他就是想對五大聖帝世家動手腳,也許是提前踩點什的。”

  “既然問了悲鳴、乾始,先後又去了你雲山,我寒宮,他的下一站,必然是毋饒帝境。”

  華長燈眉頭一動。

  他剛從毋饒帝境蹲點回來,守株待兔,沒兔。

  “我知道你去過。”

  月宮離一手輕捏著黛兒臉蛋安慰著,一邊想象自己是道穹蒼,以道穹蒼的思維模式去思考問題,他得出了結論:

  “他就是要戲耍我等。”

  “不論悲鳴、乾始,他始終有顧慮,再想去也隻可能是最後計劃,以付出身外化身為代價。”

  “毋饒帝境,魚老隕於那處,他絕對要提前去看一眼的,反正蹲他就是了……時間不多,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月宮離道完便想走。

  華長燈沒有動:“為什?”

  “沒有為什!”月宮離急了,“對付他們這種人,不能有為什,按直覺辦事!”

  直覺……

  多荒謬!

  在指引之下,你還談直覺?

  華長燈曾提燈上過悲鳴,知曉厲害,他約莫猜到徐小受的去向了:“乾始帝境。”

  月宮離:“毋饒帝境!”

  “我們兵分兩路,我去乾始,你去毋饒。”華長燈道。

  “那我不去了。”

  月宮離清醒了過來。

  去個屁啊!

  這本就是華長燈和徐小受之間的事,我為什要參與進去。

  找到徐小受,我是有什好處嗎?

  他給我糖吃?

  華長燈鷹眼一斂,目露寒光,一語不發就這樣盯著月宮離。

  後者方才想起,是自己劈了人家的先祖石刻。

  “啊……”他雙手抱頭,發出了無比煩躁的聲音:

  “去去去!”

  “但聽我的,去毋饒帝境!”

  “不要懷疑我,你對徐小受的理解,隻不到你對徐小受理解的萬分之一——他根本不是人!”

  華長燈短暫被繞了進去,最後點頭:

  “好。”

  二人欲動身。

  聽雨閣侍女心頭齊齊一鬆,總算是要走了。

  便這時,又見麻煩精離公子駐足,倏地回身,盯回了侍女們:“我一向相信直覺……”

  “還搜?”華長燈都有些忍不了了。

  月宮離不予理睬,打量完眾女被放過後的反應,發現依舊無異,隻得心頭一歎。

  他盡力了。

  和徐小受鬥,累心累神,甚至不知道徐小受在與否。

  但月宮離並不放棄,目光最後落回到黛兒身上,“就搜這最後一個……”

  他走來,重新遞出丹藥。

  “離公子……”

  沒有誰喜歡被搜魂。

  心頭的那些個小秘密,會全部暴露在別人麵前,哪怕那是自己!

  月宮離知道小侍女們的想法,聽著這聲呼喚,他一意孤行。

  黛兒是緊張,這會兒勁頭反倒像是緩過去了,一把抓過丹瓶倒出藥來,張口咽下。

  而後閉目仰頭,修長的眼睫毛發顫,狀若鍘刀下將受刑。

  月宮離被她可愛到了。

  “怕什?”

  卻是麵無表情,一掌探出,就要拍向黛兒的腦袋。

  咻!

  便這時,遠空幾道身影降落,落於聽雨閣外,為首老者聲音響起:

  “離公子,找到徐小受了!”

  “他在毋饒帝境,並無隱藏身形,而是放肆現身,實在挑釁!”

  華長燈瞳孔一凝,提燈按劍,就要出發,臨行卻是止停,瞥眸望向月宮離:

  “跟上!”

  月宮離腦子是好使的,對付徐小受這種奸詐之徒,身邊多隻狐狸很不錯。

  可他看去,月宮離不僅沒有跟上,反而盯著前來傳訊的老者,陷入了思考。

  “誨老……”

  護靈殿殿令月宮誨一愣,他早前負責的區域便是毋饒帝境,這會兒發現了徐小受蹤跡,立馬前來稟報。

  “離公子?”

  月宮誨請示,自己是否需要靠近。

  聽雨閣除了離公子的親信,除非要事,平時沒多少人敢靠近,都知曉是離公子的私密之地。

  月宮離不作聲。

  他懸於黛兒腦袋上的手,依舊懸浮。

  他感覺事有蹊蹺,古怪的點在於每每自己想要搜魂黛兒時,總有意外發生,像是在阻止?

  此前他中了徐小受的指引。

  那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因而劍劈先祖石刻的事,月宮離認。

  但在有所提防之後,月宮離自信,徐道二人一並指引,他都該能找回點自我。

  黛兒小臉皺成了包子。

  如果有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情,那就是施刑的劊子手磨磨蹭蹭,甚至於現場磨刀。

  離公子太折磨人了……

  月宮離能從她表情上讀出這般敢怒不敢言。

  他不為外物所動,秉照直覺,一掌拍下——今個兒就是要搜魂,誰來了都阻止不了!

  “砰。”

  黛兒嬌軀一震,徐徐軟倒在地。

  月宮離垂下了手掌,麵無表情。

  他讀到了她的兒時,她的拚搏,她的心計,她加入聽雨閣的欣喜,她對離公子逐漸心生的愛慕之情,以及她的自卑,她的孤獨,她的脆弱……

  聽雨閣水聲潺潺,涼風依舊。

  少女懷春不語,被漠視是她的宿命。

  “如何?”

  華長燈問道,他不曉得月宮離何故多此一舉,但他該有自己的理由。

  不如何……月宮離表情冷淡,思緒分明有些悵惘,“我多疑了,嗎?”

  他不為所動,猛地又將目光投向月宮誨。

  這一瞬,他甚至有股衝動,也衝過去,一巴掌拍在這個疑似要妨礙自己搜魂之舉的月宮誨腦袋上,看看他到底是怎想的。

  早不早,晚不晚,偏偏卡在那個時候過來,真是巧合?

  這天底下就無有巧合!

  可那是護靈殿的殿令,不是聽雨閣的侍女,月宮離這點分寸還是有的。

  他忽略了月宮誨等人,截然道:

  “華長燈,跟我去毋饒帝境,如果能生擒徐小受最好。”

  “實在不行,務必要讓他身靈意三道,盡消於五大聖帝世家,他複活能力太可怕了。”

  華長燈點頭,搖身而去。

  月宮離跟上。

  立於亭台水榭棧道上的月宮誨等人,則是使命已達,跟著也要離去,回歸本職。

  “走吧!”

  月宮誨一揮手,眾老離去。

  他剛要揚身之時,卻覺肩上一重,被人摁下來了,接著嘴給塞進了一顆略有發苦的丹藥?

  一轉頭……

  “離公子?”

  月宮誨大驚,這是為何?

  去而複返的月宮離二話不說,一巴掌重重拍在這老頭頂上:“我就不信了!”

  月宮誨下意識的反抗,被巨力震散。

  在搜魂結束後,他沉沉軟倒在地,隻留下一個麵無表情的月宮離,在亭台棧道的微風中沉默。

  “如何?”

  華長燈立於天邊,再度發問。

  月宮離長歎一聲,往月宮誨身上呸了一口:“為老不尊的醃臢之徒,真想一劍斬之,搜他簡直汙我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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