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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足過了十多息時間,見著躺在地上的僵屍依舊不動,酒肆的觀戰者這才明白了什。

  “太虛,死了?”

  程家調子起得太高,步子邁得太大,太虛聲勢太過誇張。

  蕭晚風雲淡風輕一劍之後……

  太虛倒下。

  太虛起不來了。

  這未免太過戲劇化,程家成了小醜?

  “不、不可能……”

  程協麵色青白交織,滿臉寫著不可置信。

  心劍術他懂,藏劍術他知,情劍術他略通一二,可所有的加起來,連他都無法造致這般劍術效果。

  “心湖?”

  “這是古劍術?這哪是古劍術!”

  心湖的效果,幾乎不亞於般若無,又與般若無有本質不同。

  它隻通過心劍術的運用,佐以最多其餘各大劍術的第一境界。

  但一境的融合,也能造就二境的殺傷力?

  “很意外嗎?”

  收劍肅立,蕭晚風卻覺理所當然。

  他這多年對九大劍術的理解、質疑、推翻重塑,不出劍時,或隻能說是紙上談兵。

  真得了玄蒼認可後,蕭晚風便有自信:

  路是沒有錯的,隻要終點認準,過程隻看人怎去選、如何去走、是否堅持。

  他定定望著程協,望著那如程協般一個個循規蹈矩的古劍修們,深吸一口氣,第一次當著外人的麵,詮釋自己的道:

  “你修眾生道,我修晚風道,我獨我,不與人同。”

  嗡——

  神劍玄蒼長吟,連震不止。

  似乎隻有這一刻、這種時刻,他和蕭晚風合為一體,也是它為何選擇蕭晚風,而不選擇饒妖妖的根本原因。

  “我獨我,不與人同……”

  程協目光閃躲,連連卻步,心境掀起軒然大波。

  蕭晚風一劍,給他畢生古劍修生涯認知都砍塌,這話出口,更令得他懷疑起了自己的道是否正確。

  在大家都在追逐十八劍流,追逐“技巧”的時候,這小子直接從“道根”入門?

  這才是對的?

  可這甚至都不算捷徑!

  他走的,分明是最難的路!

  “所以他能獲得玄蒼認可……”

  顧青二嘖嘖驚歎,望向大師兄,“而我們,都是饒妖妖。”

  饒妖妖並不是什弱小的代名詞。

  隻是全世界的古劍修,都在走劍神劃定出來的路,都在按部就班,葬劍塚上下都不例外。

  “那蕭晚風,算此道之鼻祖?”顧青三天資不俗,也沒聽說過這種非人的修煉方式。

  這無異於剛誕生,別人還在練習說話、攀爬,蕭晚風嗚呼一聲,已經開始練習起飛。

  起飛很難,以至於十七年來,他看上去連說話、攀爬都不會。

  但真到了飛起的那一天,便真做到了一鳴驚人!

  顧青一蹙眉思索,感覺在哪聽過這種修劍方式,很快記起來了,對三師弟搖頭:

  “你該聽說過一句話……”

  “什?”

  “古劍修的路,早被人走爛了。”

  “大師兄這意思……”

  顧青二、三、四都回頭,連半空的陸時與,周遭酒肆的觀戰者,都不由側目,看向這位博聞強識的葬劍塚大師兄。

  顧青一道:“書上是沒有記載,但我依稀記得師尊說過,還真有人嚐試過這種奇葩的修煉方式。”

  蕭晚風身子一僵,也跟著回頭。

  我不是第一?

  眾人略作思索,很快人群中便有驚呼乍起:

  “八尊諳?”

  蕭晚風心頭一格登。

  他一直藏著自己的修劍方式不說,連靈榆山請教八尊諳的時候,也都是旁敲側擊。

  他很自信!

  八尊諳憑仗經驗,卻一直能對答如流,而今看來,或許那經驗不來源於他習劍多年,而來源於……

  顧青一點頭:“是的,第八劍仙。”

  真來源於,他也練過?!

  蕭晚風身子一晃,但很快醒神,練過又如何,沒我精通,沒我深刻。

  顧青一果不讓人失望:“但師尊說,第八劍仙也隻是淺嚐輒止。”

  蕭晚風長籲一口氣,這便好了。

  顧青一再道:“他試了下,發覺方式不同,結果相等,且難易程度上不差多少,既在其他方式上已有建樹,也就沒有從零開始的必要了。”

  ?

  聽著這,蕭晚風額上泌出細汗。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發覺什都說不出來。

  程協驚容撇去:“難易程度,不差多少?”

  蕭晚風這一劍,讓他再觀摩十次,他都悟不透徹,分明基礎的都會,一旦融合,便晦澀難懂。

  這種方式,和普羅大眾的修劍方式,哪一樣了?

  顧青一望去:

  “他是八尊諳。”

  酒肆附近,霎時間鴉雀無聲。

  是啊,他是八尊諳,是第八劍仙。

  過去的、隕落的不提,當世凡修劍者,都要麵臨一座高山,那便是第八劍仙。

  你會的他都會。

  你不會的他也會。

  當你自覺摸出了一條新路,為此意動不止,躍躍欲試的時候,人家覺得大同小異,可有可無。

  這是過去三十年。

  再今後,凡修劍者,則要麵臨兩座高山,第八劍仙與受爺!

  蕭晚風深深吸了一口氣,釋然一笑。

  走自己的路便是了,天下驚才豔豔者那多,哪能因由別人的意見、看法、言論,而左右自我意誌?

  “少年,八尊諳……”

  酒肆周遭之人,乃至半聖,這會兒看向蕭晚風的目光已經變了,變得極為熾熱。

  說他是少年八尊諳有些過。

  畢竟他走的隻是八尊諳走過的路,之一。

  但他卻具備了八尊諳直接修習“道根”的劍道天賦,縱觀五域,這等天資,怕除了八徐之外,再無人能出其右。

  “我……”

  程協望著地上兩具太虛屍體,再瞥向手執玄蒼的少年蕭晚風,目光閃躲。

  地上那道分界線,分量突然變得如此之重!

  按理說,事情發展至此,程家太虛都倒下了兩個,那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可少年八尊諳橫壓一代的傳說,如雷貫耳。

  蕭晚風當然不至於橫壓一代,他撐死了十分之一個八尊諳,可自己呢?

  “我,又是幾分之幾的八尊諳?”

  百分之一?

  千分之一?

  萬分之一?

  程協想要越過那道分界線,腳如灌鉛,試圖抬頭張目正視蕭晚風,項如騎鬼。

  他身子佝著,幾乎要被壓成一隻大蝦。

  不是所有的人在麵對“第八劍仙”之名時都能侃言自如,也不是誰都有葬劍塚、參月仙城、南域風家那等出身,更不是誰都是初生牛犢不知所謂的。

  正常古劍修,對第八劍仙狂熱追逐。

  天才古劍修,在聽聞第八劍仙名號之後,要選擇迎戰赴死,要唯恐避之而不及。

  程協甚至受了聖奴集劍幾十年的壓力。

  他當然也是天才,否則如何能得到袖劍雙針的認可?

  可他程協今年二十有八了,好死不死剛好是頂著“第八劍仙”最巔峰期

那鋪天蓋地的傳說,成長到今天的。

  天才,不過隻是見他的門檻。

  瞧得清第八劍仙的冰山一角,更深知浩瀚汪洋有何其之廣後……

  人知道得越多,壓力便越大。

  所以縱然麵前少年隻似八尊諳一分,他程協便已經慌了神。

  “……”

  便於程協舉步維艱,進退兩難之時。

  死寂的酒肆周邊戰場外,傳來了格格不入的怪異聲響,伴隨還有毫不掩飾褒讚的大笑之聲:

  “十年藏一劍,舉世覓無名。”

  “是日聽虹醒,鬼亦蕭郎驚。”

  “好!好!好!好一個蕭晚風,葬劍塚無才,風家城無用,獨你浪人一個,技驚四座,豔壓群芳!”

  誰?

  大家都在等蕭晚風與程協一戰。

  都在等是程協主動開口,還是蕭晚風主動拔劍。

  這個時候,連大氣都不敢出,又是哪隻蟲兒猖獗如斯,敢在後方發出如此大的動靜,甚至藐視葬劍塚、南域風家?

  刷!

  人群分流。

  眾人往那噪音發來的地方望去。

  程協得解燃眉之急,既緩尷尬,恨不得對那救星感恩戴德,哪管他是哪

路猖狂之輩?

  可當順著人群分開的路徑望去時候,好巧不巧,他正麵對上了那“救星”投來的目光。

  砰!

  程協膝蓋一軟,當場墜倒在地。

  他眼前甚至冒出了星星,腦海全是不敢置信:

  “八、八尊諳?”

  酒肆周邊之人也驚到了。

  初始沒反應過來程協何至於這大陣仗,當瞅清了細節後,一個個抱頭尖叫:

  “幹!八尊諳?”

  “趙兄,我眼花了?他是八指吧,脖頸那是劍疤吧?”

  “我……天!啊?不對,第八劍仙不是在靈榆山嗎,怎過來了?”

  “日他姥的,活著的八尊諳?老子總算見著了,回去跟我兒子吹噓!”

  “這可是聖奴首座啊!”

  “……”

  要不說中域人、東域人沒見識呢?

  在場的還有不少南域過來的,他們每天見到的八尊諳,屈指都數不過來。

  當下第一反應,自然不是見到了真貨,而是看到了贗品。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

  葬劍塚四子就在這,南域風家家主風聽塵,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在

現場。

  區區贗品,敢這狂?

  一上來,就叫板各方勢力正主,不懼與各大名劍持劍人一戰?

  “假的吧?他娘的這種八尊諳我一天見十個,砍八個,餘下兩個全是修遁術的,腳底抹油,溜得賊快!”

  直到有南域人驚罵出聲,程協才如夢方醒,意識到自己杯弓蛇影到如此地步,是把程家的臉都掉光了。

  他匆忙爬起身,麵色漲得通紅,望著那冒牌八尊諳剛想說話。

  “想打?”

  那個假貨居然率先開口了,言辭中滿是挑釁。

  蕭晚風手執玄蒼,礙於玄蒼鋒芒,我程協不想打,你這廝不知南域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如何打不得?

  程協嘴巴剛一張。

  那抗麻袋的家夥八尊諳又開口了,噎得他難受:“以多欺少的事情,我做不到,畢竟我隻是一個人,但恃強淩弱……”

  他說著唇角一掀,攤開了一隻手,隻有四根手指:“向來如此,不是嗎?”

  好狂!

  這豈不是等同於在說,我無敵,你們隨意?

  “怪怪的……”

  風聽塵跟八尊諳交情不深,隻有幾麵之緣,感覺哪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

  你要說他是假貨吧?

  很強!

  風聽塵能直觀感受出來,其人劍意深藏,內斂於身,實力怕是不弱於在場任何人。

  但你說他是真貨吧?

  風聽塵左右給不出一個評價,扭頭看向了身側之人。

  這位才和八尊諳同齡,有過深厚的交情。

  苟無月便十分直白了:“八尊諳嘴沒這碎。”

  程協給對麵夾槍帶棒的犀利言辭,又幹得又一陣麵紅耳赤。

  多餘的他已經不想說了,目中有戰火噴湧,截然問道:“古劍修?”

  扛麻袋的邋遢大叔聽樂了:“我名八尊諳,我都不算古劍修,在場諸位,誰敢自稱是古劍修?”

  他看向蕭晚風:“你敢?”

  他看向淚雙行:“你敢?”

  他又看到了苟無月、風聽塵,選擇性略過,快速看回顧青多們道:“你們敢?”

  程協更加篤定了這是個假貨,但還是多問了一句:“什修為?”

  “不巧,我也劍道王座。”麻袋大叔氣勢一放,跟蕭晚風一個境界。

  程協頓時心定了。

  旋即,他怒不可遏:“褻瀆尊名,其罪當誅!”

  “就憑你?”麻袋八尊諳挑眉,“知曉我為何三十年不上你程家?”

  程協微怔,不明所以。

  周遭眾人也是瞪眼張望。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這個八尊諳倒是有趣,好像,也還能說得出一些東西來?

  八尊諳掂著他肩上的麻袋,搖頭失望道:

  “古劍修一往無前,而你程協為求自保,龜縮一隅,縱然聯袂諸聖護劍,多年來目下神佛漸長。”

  “以至於如今之你,隻敢以多欺少,以至於如今之你,見我便跪。”

  “袖劍雙針跟了你,真是瞎了名劍的眼,掉了名劍的份!”

  程協被罵到頭腦發脹,怒火攻心,險些嘔出血來,這正戳中了他的痛處。

  他一抬手,從袖中探出一柄小劍,直指八尊諳:“敢不敢與我一戰!”

  後方高樓,陰鬼宗厲幽見到這一幕,直接掩嘴撲哧笑出了聲。

  不敢打少年八尊諳,你卻選擇了打成年八尊諳?

  程家,還是有種啊……

  葬劍塚一行四人,各皆麵色生奇,至此也感覺這個第八劍仙,和傳說中的有些出入。

  獨獨蘇淺淺,望著程協劍指八尊諳的這一幕,不知是想到了什,小臉血色全無,變得煞白如紙。

  麻袋八尊諳臉色沉了下來,沙啞著聲音道:“你可知曉,拿劍指著我的後果?”

  程協大笑,肆口反問:

  “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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