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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4章 神穀

  “你讓他去?”

  古今忘憂樓,望著坐在地上盤膝悟道的徐小受,空餘恨第一次多了情緒,表現得稍有慍怒。

  他從木梯口來到了茶台邊,眼神直勾勾盯著倚在木門邊上的八尊諳,毫無避諱道:

  “漫步時間長河本就有風險,更何況他是第一次,還要去那特殊的時間節點?”

  “戰祖已隕,我讓他去尋覓過往,是有一定保障的,再不濟我可以接他回來。”

  “你呢?”

  他望向茶台上的梅巳人,“老先生都說了‘自囿’,萬一在時間長河之中牽涉太多,他迷失了,變得與我一樣……”

  “什你呢我呢?”梅巳人放下茶盞,略顯好奇,“你們在說什?”

  徐小受不是在這嗎?

  他好好在悟道啊,怎又是去這,又是去那的,你們還帶他去了什地方,也帶我去一下唄?

  空餘恨一滯,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古劍術中,幻劍術、九劍術,皆有涉及時間之道,梅巳人或有涉略,但畢竟不深。

  他主修的是心劍術。

  不像八尊諳,門門皆精,還能同他與徐小受,在時間長河中碰麵。

  木門邊上,八尊諳若有所思:“看上去,他的安危,你似乎比我更緊張?”

  “那還不是因為……”空餘恨下意識脫口。

  話至此時,卻是眉頭一蹙,眼神閃過茫然,自喃般道:“是啊,我在緊張什?”

  他很熟悉這種狀態。

  自己記不得沒關係,肯定是其他空餘恨記得,且在意過徐小受。

  他重歸望向八尊諳:“總之不可,我可不想他最終也變成我這樣,我的狀態,很……古怪。”

  “你是你,他是他。”八尊諳搖頭。

  “你對他這有信心?”

  “嗯。”

  一個嗯字,絕殺了比賽。

  空餘恨感覺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看不穿八尊諳的用意了,甚至懷疑起這家夥是否真是徐小受身邊的人。

  難道是想害他?

  “怕是要出事……”

  “年少不輕狂,不意氣用事,不出出事,要這年少何用?”八尊諳輕笑。

  “……”

  空餘恨隻得沉默。

  良久,他坐回茶台,看向梅巳人,眼神示意你來勸勸。

  “事兒大嗎?”梅巳人盤轉著手上的茶杯。

  “祖神節點!”空餘恨色急,“徐小受要去時間長河中的祖神節點,會直麵活著的祖神!”

  “誰啊?”

  “……魔祖!”空餘恨猶豫了下,直言回應。

  梅巳人眼皮一跳,略略抬眸,將目光投向木門口,老人家就是沉得住氣,“這可是大貨,聽起來很不得了?”

  八尊諳還是倚在木門口,雙手環胸,姿勢都沒變過,仿佛從始至終沒聽到“魔祖”二字:

  “我說了,選擇權交還給祂們,現在就等第一隻出頭鳥。”

  他一頓後,才接著道:

  “不論是誰。”

  ……

  嗡!

  指尖觸碰到蒼穹之樹的那一,周遭燼照獄海的畫麵撕裂,光景變遷。

  那感受,便如駕駛著時空機器,穿梭進了時空通道之中。

  千年?

  一瞬?

  也不知過了多久,失重感消失,徐小受來到了一個陌生環境。

  入目盡是灰色,古樸的灰!

  這該是一處深藏於地底之下的恢弘石殿,三人合抱的石柱上,雕刻著許多身披殘破盔甲的巨人。

  看上去,有些形似虛空侍?

  大殿的兩側篆有壁畫,同樣散發著古老的氣息,極為惹眼,左邊兩幅,右邊兩幅:

  有洪荒戰場上,散落一地的龍鱗、龍角,以及道道巨大的槍痕;

  有一分為二的銀月下,殘樓邊卷刃、破裂的劍,細數之下,劍柄有十二個;

  有古老擂台上,高可擎天的三頭六臂的巨大古神,身上破開了一個個窟窿,雙目無珠,更加無神;

  有漂浮在時空碎流中的鏡麵島嶼,鏡麵的上方呈現為一顆巨大的眼球,像是被銳器穿刺過,也有窟窿,鏡麵下方是一麵破損的盾牌,死意沉沉。

  “龍、劍、戰、天……”

  徐小受早非以前的徐小受,一眼就瞧出了這四麵壁畫,代表著四祖結局。

  所以,這就是最後四祖輪回的真相,祂們全部是被誰給殺死了的?

  其餘三祖,徐小受不甚了解。

  但上虛空島那會,他也是知曉了虛空島的“魔神”傳說,相傳天祖和魔祖大戰,最終以雙方各皆力竭告終。

  然在虛空將軍紅的世界,魔神是恐怖的,幾乎將虛空島團滅,殺得片甲不留。

  天祖最後似是隕於魔祖之手。

  但魔祖的下落,卻是不得而知——隕是不可能殞落,畢竟輪回的隻有四祖,其中不包含魔。

  去了哪,卻是不知。

  不,或可一知。

  “倒佛塔,有魔祖的痕跡……”

  “但有怨固然很強,鎮壓的必不可能是全盛狀態的魔祖,聖帝和祖神之間,還是有差距的。”

  這點,從自己屢次擊敗祟陰,屢次被祟陰逃脫,最後這家夥還混得風生水起,便可窺見一斑。

  初複蘇的祟陰尚且如此。

  固然他走完了從二至一的這一步。

  想來有怨鎮壓的,該也是和初複蘇祟陰狀態不相上下的魔祖,這才有可能。

  “這個時間節點,是要見魔祖嗎?”

  一切的推論,都往魔祖身上引,徐小受不由謹慎起來了。

  雖說八尊諳兜底,但這位祖神可是活著,且神秘兮兮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他從梁柱、壁畫上收回視線,又將目光投向這巨大石殿的正中央。

  那,立著一尊黑色的高大雕像,同樣身披黑色的盔甲,手中執握一杆幾乎要捅穿大殿穹頂的黑色大槍。

  “這槍……”

  這槍有點眼熟,徐小受看回壁畫。

  四副壁畫上,都有大槍留下的痕跡,各祖隕落之相,亦似都被這杆大槍擊穿過。

  隻是,熟悉感似不止於此。

  徐小受居然隱約感覺,自己在哪見過這黑色石槍的真槍版……

  “受到指引,被動值,+1。”

  “受到遺忘,被動值,+1。”

  開始了!

  若是以往,怕是真要中招。

  現在,隻在記憶中一搜尋,超道化意道盤,便扛著指引加遺忘,令得徐小受回憶出了什,陡時瞳孔一震。

  虛空島,打薑布衣時,他見過這槍。

  畢竟笑崆峒被石巨人圍攻,同葉小天一起,駕馭著這魔神大槍,還來了個瀟灑的登場。

  “笑大嘴?”

  笑崆峒哪搞來的魔神之槍?

  他瘋了嗎,這是能隨便拿的東西?

  花未央隻是拿了大羅九天生玄劍,封神稱祖的那一刻,就受到了藥祖的限製,逼不得已隻能自甘大道化,以此脫離禁錮。

  笑大嘴……

  危!

  初進石殿,已有所得。

  徐小受已經想要調頭,回去伏桑城找笑崆峒,讓他第一時間交出魔神之槍。

  這玩意兒放在身上多一息,那都是對生命的不尊重,說不定什時候就給汙染了。

  畢竟,魔祖還活著!

  但很快,徐小受冷靜回來。

  即便這是魔祖後手,笑崆峒在魔祖的後手中,應該也排不上前列——他距離封神稱祖還太遙遠了,還沒法進入祖神的正麵視線。

  “穩住,之後回去找他,別忘記就行。”

  “當務之急,還是搞清楚這石殿的由來,以及跟蒼穹之樹的關係……”

  徐小受定下心後,便撇去此事。

  不對!

  這一次信息欄沒有彈框,徐小受又敏銳意識到,事兒不可如此輕易放下。

  “虛空島,怎還會有魔祖後手殘留?”

  “內島八尊諳盯著,外島我幾乎都走遍了,除了笑大嘴那一次,以及阿紅的記憶,根本就沒見過魔祖留下的痕跡……”

  可魔祖的影響,分明如此之深!

  徐小受瞪圓雙目,冥思苦想,一點點剖析起自己在虛空島走過的地。

  虛空島外島,九大絕地。

  奇跡之森、幽冥鬼都、絕燼火域、罪一殿、聖刑場、沉眠穀、墮淵、青沼、血界。

  他幾乎全走過了!

  “不,我為什會這想……”

  “隻是走過大部分而已,有些都不曾涉足……”

  “是了,還有一處地,更隻是在戰時匆匆瞥了幾眼,外加記憶誤導了

我,以至於感覺好像去過了……”

  當時,笑崆峒帶著魔神之槍和石巨人,從沉眠穀而來,外加四神柱時期感知得到強化,掃過那破碎的地兒幾眼。

  籠統概念中,徐小受就記得沉眠穀有許多山、許多石,好像自己去過了一樣。

  除此之外,再無特殊異常。

  可若無古怪,沉眠穀又如何能夠成為九大絕地之一?

  “沉眠穀……”

  心聲低喃,徐小受邊看回信息欄。

  隻第一次指引加遺忘失敗後,信息欄就沒跳動過信息了,好像自己已不再被魔祖關注,祂也懶得指引。

  迂回指引!

  徐小受卻知曉還有這種道穹蒼式惡心。

  通過加強石殿的吸睛程度,便可以讓人注意力不知不覺間發生轉移。

  他偏不看石殿。

  他就回憶沉眠穀。

  還別說,強驢脾性,有時還真有強驢脾性的好處,在超道化意道盤的掙紮下,徐小受又回憶出了點有關“沉眠穀”的什。

  “月宮離,也去過沉眠穀……”

  彼時神之遺跡,在受困締嬰聖株神庭雛形之時,月宮離於陰靈柩中前後拋出三屍,名曰:

  六髓屍王、虛空巨主、祟陰邪神。

  這頭最值得關注的,當然是第一次出現了“祟陰邪神”這種四個字眼連一個都不改的狂妄稱謂。

  它與祟陰直接掛鉤。

  六髓屍王則與聖祖、神性之力直接掛鉤。

  徐小受現在憶出的,居然是當時看似平平無奇,一登場也給締嬰吞噬完了肉身的“虛空巨主”!

  虛空巨主,天祖神蛻。

  據月宮離所言,是他用一根天祖食指煉化而成,那這根手指,他在哪得到的呢?

  “沉眠穀!”

  當時情境下,月宮離沒有說謊的可能。

  他也確鑿鑿說過,在年輕時,已作為特使去過虛空島,協助鎮壓內島騷亂。

  但鎮壓之事是高層去做的,他隻是閑逛,最終去了沉眠穀,在那得了天祖神蛻——一根食指,後跟笑大嘴一樣,被石巨人追殺了半個虛空島。

  “沉眠穀,先後出了天祖神蛻,也即天祖肉身,以及魔神之槍,乃魔祖當時神滅祖的武器……”

  “這重要的地方,我虛空島都走完這久了,該拿的機緣也都拿到了,若不刻意去想,幾乎毫無印象?”

  徐小受心悸不已,驚出一身冷汗。

  這種後知後覺,與死神……哦不,魔祖擦肩而過的感覺,才是真正的大恐怖。

  他打定主意,之後不止得去找笑崆峒,還得去虛空島沉眠穀逛一圈。

  哪怕現在的沉眠穀神秘不複,時間長河中的沉眠穀,也得去觸一觸。

  “好像還忘了一個什重點……”

  “恩,還得帶上八尊諳!”

  這個時候,徐小受已經感覺到頗為恐怖。

  要不是老八說了兜底,隨時都會出手,要他孑然一身去觸碰這些祖神秘辛,他不願意幹的。

  嗒嗒嗒……

  石殿門口突然傳來腳步聲,徐小受像在偷雞摸狗被人發現了,感覺心跳漏了一拍。

  當回頭望去時,他才意識到,沉眠穀什的,根本不是此行關鍵。

  這隻是附加。

  他是來探蒼穹之樹隱秘的。

  石殿門口緩步走來一男子,衣冠華貴,身形挺拔,樣貌十分出眾,還有著一雙迷人的狐狸眼。

  乍一看,還以為是月宮離來了。

  “不對。”

  月宮離沒這成熟。

  這男子還蓄有胡須,沒有月宮離那陰柔,平添幾分陽剛之氣,且身上氣息也似曾相識。

  未曾細思,徐小受已認出了來人。

  “寒宮聖帝,月宮棄!”

  按理說,連苟無月、八尊諳等都能在時間長河中對窺探有所察覺。

  這固然可歸根於二者都對時間之道有所建樹,但上到寒宮聖帝這個層次,就算不修時間之道,也該敏感。

  自己看他一眼,他就得瞪回來了。

  “沒有?”

  “是在裝,還是真看不見?”

  徐小受想低下頭,不正麵去瞧,發覺好像沒這個必要。

  月宮棄似真沒發現自己的存在。

  既然或故意、或真無所察覺,那徐小受就隻能選擇尊重了,他十分直接的開始正麵偷窺。

  “聖祖在上!”

  月宮棄來到那陰暗的魔神石雕前,盤膝坐於蒲團之上,開口第一句就令人大跌眼鏡。

  聖祖?

  月宮棄你眼瞎了嗎?

  這魔氣森森的,一看就不是聖祖好吧,看不見我就算了,你連聖魔都分辨不出來了?

  不似祟陰,聖祖、魔祖,這是兩個獨立的個體。

  在十祖之中,祂們各自有著祖神命格,已可視為性格迥異、力量截然相反的兩個人。

  月宮棄頂著一雙好看的狐狸眼,像是真瞎了,坐下後閉眼就開始自喃:

  “聖祖在上,佑我寒宮長青,敢問召我何事?”

  召?

  月宮棄是被魔祖意誌召過來的?

  但在他的認知,他見的,其實是聖祖?

  魔祖石像依舊死寂,毫無半分生機,隔了許久之後,卻有低沉的聲音傳出:

  “此番傳召,事因有二。”

  “一,於聖神大陸,燼照獄海,植種此種,助力成道。”

  說著一頓,魔祖石像中,飛出一個光團。

  月宮棄並沒有問為什,點頭稱是,雙手接捧,定睛一瞧,徐小受也瞧,是顆樹種。

  他心神一凜,蒼穹之樹?

  祖樹蒼穹之樹誕生於燼照獄海,是魔祖假借寒宮聖帝月宮棄之手,一力締造?

  那燼照老祖呢?

  這個八尊諳麾下的白脈三祖之一,號萬祖之祖的鬼獸聖帝,如今可是在鬼佛體內,與魔帝黑龍等其餘聖帝,一並阻斷天梯。

  他在演戲?

  他並不是自己人?

  徐小受臉都綠了,這未免有些可怕,轉念又想到自己還拿了燼照老祖布置百年的後手,焱蟒……

  “八尊諳?”

  心聲低喚,徐小受有點想退了,空餘恨誠不我欺,這地兒我徐寶寶有些招架不住。

  “我在。”

  心聲回應,徐小受定下心來,繼續沉著觀看,就想看看魔祖和寒宮聖帝,到底能聊出個什花來。

  石殿空蕩蕩。

  月宮棄接過樹種,坐在蒲團上繼續等待。

  不多時,魔神石像之內,再度傳出來聲音,不止低沉,這回徐小受還聽出了幾分虛弱:

  “二,本祖或將置入輪回,今後諸事,不複回應。”

  “此間事了,擇吉日封神稱祖,汝之機緣已至。”

  言罷,石像光芒再吐,吐出來一顆祖神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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