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4章 點撥
十尊座之戰上舉世公認的第一天才,連八尊諳都得暫避鋒的,也就那一位了吧?
徐小受還在紅塵感悟中經曆了一次他的過往呢,跟幾十年來落魄自囚的狀態截然相反,也是個狂氣十足的家夥,一生不肯屈居人下。
“魁雷漢?”
“對。”八尊諳頭輕點著,說道:
“罰神刑劫第一次出世,著實驚豔到了我。”
“將道化虛為實,成就煉靈、術法等者,古早有之,終末莫不封神稱祖。”
“而前人種樹,後人乘涼,後世修道者無不在以往各般祖神體係下,於巨人肩膀上前行。”
“徹神念卻另辟蹊徑,著重於自我之‘念’。一個‘念頭’,當想要實施時,隨意化無形為有形,還兼具了身與意合,意與氣合之道,成功將空想具現為現實……”
“曹一漢,我輩楷模!”
八尊諳嘖嘖驚歎,回到自身上來:“這不正是我一直在尋求的法子嗎?”
“你的道,居然也是各路抄來的……”徐小受不合時宜的嘀咕了一句。
他倒沒有貶低的意思,隻是聽到這,跟著釋懷了,放下了心中某個芥蒂。
從三扇門後世界歸來後,哪怕知曉了自己不是名祖沉淪體,徐小受還是很在意這一點:
自己所走的“名”之路,居然早有人走過了!
且自己一路靠自己悟性修出來的東西,終點處居然早就站著一個人過!
固然道之終點,多了一個清晰明了的方向,這令人感到歡喜,可對“天才”而言,未免有些不是滋味。
“我明明才是第一個修‘名’的人……”
這想法固然傲嬌了些,卻也是本心所在。
畢竟在自己“名”之道歸納總結出來前,徐小受甚至沒在聖神大陸之上聽過任何有關“名”之力的東西。
三扇門後世界歸來,他卻被告知,自己走的路,從一開始就有著指引,不論怎繞,最終都會因為和名祖有過羈絆,繞回名之道上。
但現在,看著八尊諳,看著這真正五域最肥的天才豬,也得糾結這多年,先後在神亦、魁雷漢身上得到靈感,才能歸納總結出答案。
徐小受算是從牛角尖中鑽回來了。
“誠然癲儺說過,具備‘發現’、‘堅定’等能力、品質者,幾世輪回過後,也能成就不凡。”
“中間夭折的概率,祂卻隻字不提,畢竟擁有類似能力、品質者,五域天驕不數,撈一下,一大把。”
“因而若無輪回之門、黑色轉盤相助,這一世就算我能鶴立雞群,時間線上,也得往後推個大幾十、上百年?”
“甚至於說,若無時祖發力,按既定命運軌跡運行的話,此世或該沉淪,得多經曆幾次輪回,才有渺茫概率,依靠自我,一窺封神稱祖之妙……”
至於說先修名,中途知名,知之後則開始厭名,那倒是既當又立了,徐小受還不至於如此。
他前期崛起,拋除運用帷幄之高智,餘下一成,也算吃了名之紅利吧?
從他人情緒波動間收割被動值,不費吹灰之力成就自我大道,誰知道了,不得羨慕得眼睛發紫?
青原山那夜交換秘密,也就騷包老道矜持沒多問,真要刨根問底,乃至用上超道化記憶之道來探尋自己的秘密。
他的“道祖”之路,說不得中途也得改一下,先體驗體驗“名祖”的快樂再說。
名祖之力,確實太適合用來渡過前期了。
不違心的講,它的助力,其實得功占七成。
因此而走上名祖之路,末了卻要嫌棄這路被人提前走過,這不好。
徐小受不是這樣的人。
他釋懷,釋的是聽完八尊諳的話,意識到了名之道雖終末站著名祖,名祖卻不代表名之道。
名祖沉淪了。
祂並沒有如癲儺一般,堅持到最後。
哪怕隻差半步——若真如“九世破界果”之名一般,九世之後能破界,歸來後明辨我成功,這亦隻是如果。
事實就是道之盡頭固然站著一人,祂卻是個瘸子,徐小受自覺現今自己四體健全,未嚐沒有超越之可能。
名祖?
徐小受不會成為名祖。
而即便名祖可以代表名之道,今下他也不在乎了。
他意已決,將奪名之道,再將名之力體係外的東西,通通融匯進去,走另一條路,成就“受祖”!
受爺……
進化!
受祖!
“嘿,嘿嘿。”想到這,徐小受唇角一咧,眼睛眯成一條縫。
“你笑什?”
八尊諳從夾縫中感受到了嘲諷。
這小子,看不起自己的劍我修成之路?
“固然有‘抄’的成分在,但也不需要說得這難聽吧,孰人之道,不是借鑒?”八尊諳瞪著這小子:
“聖祖一蹴而就?不也是站著前人的屍骨上,提煉出‘聖道’二字,一步步走到今日,細分為‘煉靈’?”
“術祖生來通術?不也是站在聖道基礎上,另辟蹊徑,專精術法,功成封祖?祟陰之禁術,更是建立在術祖之聖術上。”
“還有曹一漢,念之體係橫空出世?身與意合,意與氣合,早早便有人提過了,他隻是集大成者,糅出了‘具現於念’的徹神念思想……”
八尊諳還想再說,徐小受回過神後,連連擺手:
“我知道嘛!”
秦掃六合,威震八方。
真就隻是拿起掃把,掃掃就有?奮六世之餘烈,至少占了一半比重!
但這些不重要,怎的……
你八尊諳也會急眼呢,你可是八尊諳!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了,我隻是……”徐小受說著,又眯起眼睛,嘿了一聲,“我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
八尊諳張了張嘴,險些接過話來。
但他知道受嘴吐不出象牙,這個時候,絕對不能亂接茬。
空餘恨好奇的腦瓜子往前一探:“什好笑的事情?”能在這個論道的當口被思及,定是重中之重!
徐小受頓時咧開大牙:“空餘恨,你說一隻香蕉,從古今忘憂樓的三層閣樓上摔下來,會變成什?”
“什?”
“會變成茄子!因為摔得鼻青臉腫,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呃,不好笑嗎?”
古今忘憂樓,一片死寂。
空餘恨眼神發直,似乎還沒從“論道”和“茄子”之上,扯出點什雞毛關係來。
八尊諳則是嘴角抽搐著,眼神死死盯著徐小受,那表情仿佛在說:
徐小受,你瘋了?
“咳,聊到哪了?”徐小受摸著鼻子,“哦,對!劍我!八尊諳先生,您繼續劍我!請!”
劍我……
八尊諳甚至不知道該怎繼續劍我。
他現在腦海不斷閃爍著的,隻有摔得鼻青臉腫的一隻隻茄子。
該論的道都論完了。
有關劍我的後續,徐小受也都知曉了。
沉吟了好半晌,八尊諳才按捺下浮想聯翩,重新開口,為劍我之道作總結:
“劍我,橫跨時空,不造三才,我欲從兩儀入道,劍指一尊,化入無極……”
說到這,他一停,抿了抿唇,心頭五味雜陳。
按理說,當前麵那一長串鋪墊完,到這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該如平地驚雷。
再不濟,古今忘憂樓也得震三震。
茄子……八尊諳深深吸了一口氣,眼角也開始抽搐。
明明古今忘憂樓古色古香,入目一片金黃。
不知為何,此時放眼望去,全變成了鼻青臉腫的茄子,全是紫色,茄紫的紫。
“劍我,既是劍,也是我,是當時年少,也是未來滄桑,是……”
砰!
八尊諳論不下去了。
他抄起酒杯,一飲而盡。
而後將酒杯重重置於茶台之上,起身望向古今忘憂樓窗外,眉頭緊鎖道:
“華長燈該是急不可耐了,徐小受,你還有什事嗎?”
庫庫……徐小受捂住嘴,竊竊發笑:“朋友,你有些焦慮啊?”
八尊諳下意識就摸向了腰間。
摸無物後,他深一呼吸,釋然般鬆開了劍指。
人當寬容。
“沒什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見老八奪門欲出,徐小受還真挽留了一下,“還有一句話的事,八先生留步。”
“如果是那種話的話……”
“不是茄子。”
“別提茄子!”
“喔喔。”
徐小受嚇得縮了縮脖子。
確實換位思考一下,若自己守護了某人那久,等到最後歸來,滿懷期待的坐而論道,卻論出了個“茄子”……
對不起啊小八,確實是故意的。
“我!”
“明辨我!”
“我知道答案的!”
徐小受可不敢表現出故意來。
他高聲喊話,回到最開始的話題,他要給答案:“我在時間長河上見了個人,有點東西的這個人,我們相談甚歡,祂也跟我聊到了這個‘茄子’……”
八尊諳兩條眉毛一豎,殺氣森森。
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假話,別人不知道徐小受,他還不知道嗎?
徐小受立馬舉手投降:“好吧,你很聰明,確實祂沒說過‘茄子’,但我跟你不同,祂以‘香蕉’喻‘我’,我非但沒有急眼,相反還立馬悟出了一個道理……”
?
八尊諳輕輕吸了一口冷氣。
他突然意識到,連留步都是一個錯誤的判斷,他就該直接抽身走人。
徐小受見到的是不是人不重要,徐小受鐵定不是。
“嘎吱——”
木門推開。
答案,顯得如此無關緊要。
徐小受倒還真急了,他確實想扶小八一把,哪怕隻是給到一點啟發也好,畢竟人家幫扶了自己一路,也守護、等待了自己足足十個紀元。
他思憶著癲儺的話,以及彼時自己於其言下所得,聲音一夾,變得虛幻縹緲,有如道音天降,直指人心:
“八尊諳,你需謹記!”
“劍也好,念也罷,物物而不物於物,念念而不念於念,萬般非我,我方為我。”
這話一出,門前將要遠行之人,踩出去的半隻腳,當場駐足虛空。
要不說人跟人之間,就是有區別呢!
當時徐小受聽來有如扯淡的廢話,落入八尊諳耳中,這家夥居然腳懸虛空,身子一震後,周身便有道韻波湧而出。
悟了?
這也能悟?
八尊諳你真該……哦,不是,不會悟錯了、偏執了,走火入魔吧,小八可要當心呀!
徐小受有些不是很想繼續出聲,打攪大肥豬八尊諳悟道了。
想想還是算了。
既然說了,一並告知吧。
能悟多少,全看小八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音量調小了一些,努力做到在不幹擾到八尊諳頓悟狀態的同時,又能從意之方向上,施加一些不算是撥亂反正,隻談得上是霧中燈塔的指引。
正確的方向,我姑且指給你一條,再不濟也能修到儺祖的高度。
至於你的道是不是通往此處,要不要選擇步進此途,全不幹預,看你自己:
“至於,何物為我?”
“此物,常幾於道,常幾於名。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是故,無從詮說。”
點到為止。
徐小受稍加潤色了一番,將癲儺之言,化為己用,也不算是全盤照抄了。
木門口,八尊諳虎軀再震。
他周身波湧而出的道韻更濃鬱了,幾乎要讓人懷疑,是否在這古今忘憂樓中,就能立地封神稱祖。
“藏住了……”
可到最後,道韻波紋歸斂。
就如八尊諳封劍至老,老我成聖一般。
便連這般行將突破、幾欲噴薄的高峰狀態,也給他信手斂回了軀體之中,一切歸於平靜。
“這家夥,如果這也能斂。”
“那這些年,凡所見、所聞、所感,莫不有悟,可助突破,也全遏製住了?”
“這能憋,真不會憋壞身子嗎……”
徐小受瞠目結舌。
若非古今忘憂樓中還有些事沒收尾,他真想跟八尊諳一道出去,一睹三十年後的再一場“華八之戰”!
總會有一個大吃苦頭的,而不論是誰,樂子因此而生,過程定然精彩!
“受爺……”
木門口,八尊諳麵色複雜地回過頭來。
他是真想沒到,原來受嘴憋一憋,有時也真能吐出象牙來。
關鍵這象牙純白如玉,完美無瑕。
從徐小受嘴蹦出來,不識他者,真可得一種屎盆子鑲金邊的錯覺。
八尊諳卻知徐小受玩世不恭表象下,底色為人間清醒,難得糊塗罷了。
他的底蘊,向來不淺。
而以他八尊諳之資,又哪聽不出來。
僅憑這幾句,悟性佳者,不談明辨我,少說也能撕下蒙在封神稱祖前的那層桎梏,直指大道有望。
擅言者不語,三兩句,已值千金。
八尊諳鄭重拱手,這人情他記下了:
“受爺,多……”
還沒謝出口。
茶台那邊,突然傳來一陣格格不入的爆笑聲: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八尊諳錯愕的望去。
徐小受也震驚的轉過頭。
但見玉麵書生空餘恨,此時一張臉笑出了肉包褶,伸手不住拍打著茶台:
“啊哈哈……茄子?是茄子,啊哈哈,扣。”
笑出豬叫的同時,空餘恨戛然而止。
他定格住,眼神聚焦回來,便望見了麵前、木門前兩張呆若木雞的臉,頓時臉色一紅,表情立馬歸於嚴肅,起身後彬彬有禮一鞠躬:
“抱歉,在下失態了,自罰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