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上山,趙軍帶上了槍,是為了以防萬一。他點了李寶玉、解臣隨行,可在往出走的時候,張援民跟了出來。
“大哥,你在家吧。”趙軍不領張援民,是不想折騰他。張援民的傷雖然好了大半,都能要二胎了,但仍然不能太挨累。平常山場搬獵物啥的,趙軍都不敢用他。
這趟上山,到上頭接了陶二勝、陶三勝就回來了,趙軍認為沒有必要帶張援民。
“兄弟,我跟著看看去。”可張援民還非得要去,道:“我到那兒瞅瞅什情況,完了我好給你出謀劃策啥的。”
在陳大賴家的時候,趙軍沒問他們在哪兒打的熊、受的傷。但此去接陶家兄弟,自然就知道了。既然知道了地方,趙軍就可以去獵熊了。而這也是周春明對趙軍的囑托,無論如何也得把這黑瞎子幹掉。
就這樣,趙軍帶著張援民、李寶玉、解臣從西屋出來。聽見動靜的秦強、陶荷花、黃淑華、黃忠國則從東屋出來,趙有財、王美蘭跟著送客。
一幫人從屋出來,趙有財、王美蘭將他們送到院外。
陶荷花、黃淑華兩個女人不能跟著去,趙軍就讓秦強和黃忠國坐副駕駛,並讓更熟悉山場的李寶玉開車,然後他帶張援民、解臣坐後車箱。
就在他們上車時,李如海吊兒郎當地回來了。
“哎呀!”看到門口又人又車的,李如海緊忙小跑兩步到近前。
可等他過來,李寶玉已啟動了汽車。陶荷花、黃淑華跟趙有財、王美蘭告辭,王美蘭回應著,趙有財卻拽著李如海就往屋走。
“咋地啦,大爺?”李如海小聲問趙有財,道:“我大哥他們,咋還跟秦老三他們打連連呢?還有秦老三他們沒接陶老二、陶老三去嗎?”
“你先別吵吵。”趙有財把李如海拉進屋,說:“頭午他們就去來著,上山剛到地方,拉爬犁那大馬就讓人擱槍打死了。”
“啊?”李如海聞言,瞪大眼睛以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趙有財,看得趙有財很是不爽。
“不是我打的!”趙有財沒好氣地如此說,李如海便將視線投向了李大勇。
“你虎啊?”李大勇嚷道:“你大爺不說了嘛,讓旁人打的。”
“啊,……”李如海一笑,等著趙有財的下文。
而這時,趙金輝似乎看出了端倪,小聲在趙威鵬耳邊問道:“爸,我趙大爺他們打過老牛呀……哎呦!趙金輝正說話呢,肚子上被趙威鵬懟了一肘子,趙威鵬眼神狠厲地瞪了他胖兒子一眼,然後就聽趙有財對李如海說:“跟我們沒有關係,是黃老尿子打的。”
“黃老哥……”李如海一愣,喃喃道:“他怎還能犯這錯誤……嗯?”
李如海話沒說完,隻感覺後腰被人捅了一下,李如海一愣,回頭就見李大智衝他搖頭。
李如海咧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趙有財。
趙有財使眼皮夾了李如海一下,道:“這事兒你聽著,不覺著有意思嗎?”
李如海茫然地看著趙有財,不說話隻是搖頭。
趙軍六人乘車從屯東頭出來時,屯長趙國峰都已經帶著人把靈棚搭建好了。
現在一幫人,都等著陶二勝、陶三勝呢。
秦強從兜掏出大半個金葫蘆,下車給來幫忙的人散煙。看煙不夠了,趙國峰從自己兜拿出半盒迎春。
趙國峰問了秦強兩句,秦強說再招呼個人跟著上山。趙軍在旁邊說人夠了,秦強卻說眼瞅著黑天了,得有倆舉火把的。
趙國峰衝秦強擺了擺手,示意他自己去找幫手。然後,趙國峰走到趙軍麵前,點頭道:“小軍,你這事兒辦的仁義。”
“嗨呀,叔啊。”趙軍聞言,歎了口氣道:“沒辦法,找我家來了,不得不去呀。”
“不是,我聽說怎的?”這時趙國峰歪頭問趙軍道:“好像他們幾個跟一個叫黃什的幹起來了?說那黃什,還是你家親戚?”
不管啥事兒,經人嘴一傳,都越傳越玄乎。
“……”趙軍一笑,道:“叔,那人你應該都能認識,就咱剛建場子那幾年,他就跑咱們這邊兒來,跟我爸,還有老徐炮,他們幾個上山打圍啥的。”
“嘶……哎呀。”趙國峰皺眉道:“你這說,我有印象了,那人個不矮,臉蛋子紅撲的,一整就跟人激惱的、尿湯的。”
趙國峰形容的還真貼切,他這一描述,黃貴的形象全對上了。
趙軍一笑,這時秦強領著魏鐵過來。趙軍見狀便與趙國峰道別,然後招呼那魏鐵一起上了後車箱。還是秦強、黃忠國坐副駕駛,魏鐵跟趙軍、張援民、解臣坐在後麵。等車開出屯子入山場,四人開始嘮嗑,就從陳大賴、陶二勝四人打圍失敗聊起。
這時,趙軍想起一事,轉過頭小聲問張援民道:“大哥,咱狗找回來沒有啊?”
“沒有!”張援民一臉不高興地道:“張來寶沒特回家呢!”
“啊……”趙軍聞言,不禁皺起眉頭。死了兩個人,這事就已經夠大了。要是張來寶再被留在山,那就更麻煩了。
當趙軍心犯嘀咕時,旁邊的解臣不是說了什,然後就見魏鐵一拍大腿,道:“哎呀媽呀,你可別提了。”
說著,魏鐵抬手往前一指車廂,小聲說道:“那秦老三辦事兒太特隔路了。”
魏鐵跟秦強上過一次山了,此時他說話吸引了趙軍的注意力,隨後就聽魏鐵繼續說道:“人家給黃忠國馬打了,過來就賠禮道歉。人家直接就說了,照一千塊錢賠給黃忠國。黃忠國都答應了,秦老三“嗷呶(nao)’一嗓子不幹了。”
“他有病啊?他咋不幹呢?”張援民問,魏鐵道:“他可不有精神病唄,非得說人家耽誤他二小舅子、三小舅子回家了,讓人家得多包他錢。”
“完了呢?”趙軍追問,魏鐵道:“完了永勝屯子蔣明、魏來過來了,問他到底要咋地,秦老三說賠他一千塊錢不算,還得把馬整個都留下。那人家能幹嗎?說多給他賠一百,他也不幹。”
聽魏鐵這話,趙軍忍不住直撒嘴。多加一百,那不就是一千一嘛,這不跟趙軍給的價一樣?“鐵哥,那後來咋地了?”解臣好奇地問,魏鐵無奈地歎口氣,道:“他不同意,還說不在行的話,給人家整生氣了。完了那人轉身就走了,說雞毛也不賠給他,愛咋咋地。”
“他說啥不在行的話了?”趙軍問,魏鐵道:“他說,那人這手把打雞毛圍呀?他使P眼子瞄,都比那人瞄的準。”
趙軍、張援民、解臣...….”
“唉呀!”這時張援民歎口氣,對魏鐵笑道:“鐵子,你當時就多餘跟著去。”
“誰說不是呢!”魏鐵撇嘴道:“招喚我,我沒辦法了。援民你都不知道,就我們仨去的。到那塊兒了,馬死了,我們仨還抬不回倆人來。”
“那他咋不多招喚幾個人去呢?”趙軍很是不解,就算秦強人緣再不好吧,在這屯子找七八個人幫他也是沒問題的。
“兄弟,你這話問的。”魏鐵笑道:“他有他的心眼兒唄我跟他倆上山,他不得安排我盒煙、安排我瓶酒啊?再招喚別人,他不還得多花?”
聽魏鐵這說,趙軍三人也是無語了。
有車就是快,約莫半個小時後,汽車靠道邊停下。
眼瞅將近五點了,屯子還沒黑天,林子卻是漸黑了。
一個半小時後,解放車停在屯東頭,趙軍七人抬著簡易擔架進靈棚。這時候,陶荷花已經在頭等著了。
陶荷花有三個弟弟,去年陶大勝讓黑瞎子弄死了。今年還沒出正月,陶二勝、陶三勝又死了。一看陶二勝、陶三勝讓黑瞎子撓那慘樣,陶荷花哪受得啊,倆眼一翻就過去了。
秦強留下照顧陶荷花,從兜掏出五塊錢塞給黃忠國,讓黃忠國拿錢安排趙軍五人。
拿著五塊錢,黃忠國都無語了,他想了又想,最終將這五塊錢都給了解臣。
“小兄弟,你拿著吧。”黃忠國歎了口氣,道:“這給你的壓車錢。”
“哥,要不了這些。”解臣把錢推回去,道:“給我扔一塊錢就行。”
“我兜沒帶錢。”黃忠國苦著臉道:“你就都拿著吧,完了多的……你們買包煙抽。”
解臣聞言看向趙軍,趙軍點頭一笑,對黃忠國道:“忠國哥,走,上我家取馬錢去。”
趙軍跟王美蘭的意思,這匹馬由他們家買了。當然趙軍他們是買肉,而不是買活馬。
按買肉的價,這匹能賣五百塊錢。可因為趙軍做主多給了一百,那趙家就出六百。那五百,黃貴願意給就給,不願意給就拉倒。
這可不是替黃貴大包大攬,雖說今天黃貴被秦強氣走了,但這馬他必須得賠。到時候黃貴整這個馬,他怎處理?
趙家買下來連吃帶分,怎也比黃貴處理得快。
“我就不去了,兄弟。”黃忠國有些不好意思,道:“都這時候了,我就回家了。完了哪天你順道,你給我捎過去就行。”
黃忠國這說,趙軍卻拉著他上了車。一路回到家,趙軍讓黃忠國進屋,黃忠國卻說什也不肯。趙軍沒辦法,進屋拿了一千一百塊錢,將其交在黃忠國手。
此時後車箱上,有那匹死馬,還掛著黃忠國的爬犁架。黃忠國幫著趙軍他們把馬卸下來,趙軍讓李寶玉開車把爬犁架給黃忠國送回家。
李寶玉開車走後,趙軍、張援民、解臣就準備先進屋去。
當他們走到門前時,就見趙有財、李大勇從屋出來。
“兒子。”趙有財看見趙軍便問:“那馬沒開膛吧?肉悟血了吧?”
趙軍聞言一怔,隨即一笑:“,爸呀,秦強啥人?你能想到的,人家秦強還能想不到嗎?”“嗯?”趙有財一愣,就聽趙軍繼續說道:“人家怕把馬砸手,第一趟去就給馬開膛了。”趙有財:……….”
“不光開膛了呢。”張援民在旁接茬,道:“人家給馬腸子先送家去了,完了才來的咱家。”趙有財、李大勇:..….”
趙軍說話就進屋,屋王美蘭正從鍋往出盛菜呢。
等吃飽喝足,院子大紅燈籠、提燈全部亮起,趙軍、趙有財等人在屋外扒馬、卸肉,
與此同時,西山屯佟友豐家,東屋、外屋地掛起了四盞提燈。
佟友豐、張興隆倆人一下午沒消停,把屯子各家老爺們兒都招喚過來共襄盛舉。
佟友豐白白話話,張興隆比比劃劃,倆人聯手捂持了二十多分鍾,就聽有人道:“張叔、佟哥,你們願開會,你們就在家開吧,反正我們明天得給趙大奶奶蓋棚子去,”
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西山屯的趙大奶奶頭號支持者武大林。
武大林話音剛落,秦光泉起身對張興隆道:“張叔,我記著蓋棚子有你呀你兒子給你都報名了。你要不去,我就替你去啦,咱不能耽誤人趙大奶奶家活呀。”
“你願去,你就去。”張興隆沒好氣地道:“你們明天出去幹活的,在家跟自己媳婦先說好了,選屯長選我們誰,就讓你媳婦幫你選。”
“張叔啊!”張興隆話音剛落,武大林又道:“我媳婦明天也得去呀。”
“啊?”不等張興隆說啥,秦光泉先問武大林道:“不說光招男的嗎?你媳婦兒幹啥去?”“我媳婦不要工錢。”武大林先表明態度然後道:“我媳婦跟著去,幫著趙大奶奶收拾、收拾院子,中午做做夥食飯伍的。”
武大林媳婦去了,幫著王美蘭幹活、做飯,中午還能混頓飯呢。雖然現在家能吃飽了,但氓流子都是從窮日子過來的,而且家還有倆孩子,大人省出頓口糧來,那是多好的事啊。
經過武大林這一點,旁邊有人道:“那我媳婦也去唄,看看能幫點啥,就幹點啥。”
緊接著又有人道:“我媳婦、我閨女都能………”
“去什去?”張興隆見苗頭不對,大聲打斷眾人議論,道:“都特走了,選屯長咋選?你們選我呀?你們要說準了選我,那你們明天就去吧。”
“嗯?”佟友豐聞言,一把拉住張興隆,道:“張叔,你這整可不行啊。你要這樣兒,我可上鄉告你呀。”
“你告我啥呀?”張興隆一指眾人道:“他們都跑永安去了,你選雞毛呀?”
“淨扯淡一天!”佟友豐拉著臉,道:“咱們歸到鄉,這是咱們屯子所有人的頭等大事,關係咱們戶口,咱們口糧,這你們都不要啦?”
聽佟友豐這說,在場人都不吱聲了。
見佟友豐控製住了局麵,張興隆忙道:“友豐說的對呀,這是咱們屯子的大事兒,不能光讓老娘們兒在家。要不齊錢蓋屯部、安電話的事,老娘們兒能做下主嗎?”
張興隆這話一出,佟友豐頓時心道不好。
可這時,底下已有人嚷道:“幹啥就齊錢?還蓋屯部?我家房子還特漏雨呢,誰給我齊錢收拾、收拾房子?”
“就是啊。”有人符合道:“扯那沒用的幹啥呀?我沒趕上給趙大奶奶蓋棚子,我拿人家氣槍了,我特得趕緊上山打飛龍、灰狗子換這槍啊!”
“我也得上山!”又有人接茬道:“我家仨小子,還指著我跑山念書、娶媳婦呢,誰有功夫扯那犢子呀?”
佟友豐、張興隆這些年在這西山屯挺有威望,但得分啥事啊。這幫氓流子窮怕了,一說能掙錢,一個個眼珠子都紅了。
“不是?你們不想好啦?”張興隆用力一拍炕桌,起身喝道:“戶口不要啦?口糧地不要啦?”“張爺,你也別嚇唬我們!”秦宏誌不服氣地道:“那戶口、口糧地該是我們的,幹啥不給我們?就選誰當屯長,不也得給我們啊?幹啥耽誤我們掙錢?”
“我……”張興隆被噎得差點沒上來氣,佟友豐剛要打圓場,就聽有人道:“我先說啊,要齊錢蓋屯部、安電話啥的,我可不出錢!”
“我也不出。”有人附和道:“我拿錢砸那瞎鴨子呢?”
“不是?”佟友豐見狀,忙道:“咱屯子……現在是不如旁邊家屬區富裕。但也不像以前了吧?也比旁邊那些氓流子屯強吧?一家湊兩三塊錢,沒問題吧?”
“我們幹啥湊錢?”有人反對道:“再說了,我們掙錢跟屯子有啥關係呀?我們又不是靠的你們誰,我們掙錢是賣給趙大奶奶皮張、山貨掙的錢。”
“就是啊!”武大林忽然靈光一閃,起身大聲道:“咱們能富起來,多虧人趙大奶奶。要我說啊,咱選屯長還不如選趙大奶奶啊!”
武大林此話一出,屋瞬間鴉雀無聲。
佟友豐暗道不好,他剛要說話,就聽有人響應道:“我看行,要趙大奶奶當屯長,不帶讓咱花錢蓋屯部的。”
佟友豐、張興隆:…”
“那算啥呀!”武大林道:“上午趙大奶奶來,我聽她念叨。過一陣子,他們整什貨運,常年都招人幹搬運。”
“那咱能去嗎?”有人問,武大林道:“應該能去吧,我問她,她說還沒具體定呢!”
“那咱真得選趙大奶奶當屯長啊!”有聰明人道:“咱選她當屯長,她家有活兒,還能不招咱們嗎?”“不是?”這時佟友豐、張興隆怎嚷、怎拍桌子壓不住群眾的議論了,此時此刻二人相視一眼,都有種大勢已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