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林區,位於永興大隊西南方向四十外,
解放車一路顛簸至此,就將近中午了。
李偉提議,說讓大夥去他家,吃個午飯、休整一晚,明日再戰。
可張援民不許,他從兜拿出幹糧分給幾人。簡單地墊吧一口,幾人便乘車直奔山場。
在李遠的指引下,解放車沿著蜿蜒的山路一直開向高山。
最終,解放車在一片落葉鬆林前停下。
六人麻利地下車,抽了口煙後,穿林而走,來到一片石塘帶前。
“張大哥!”李遠指著不遠處一棵大風化樹,對張援民道:“看沒看著?黑瞎子倉就在那風化樹底下呢。”
“走!”張援民背著56式半自動,大步朝李遠所指方向走去,邊走邊道:“千!”
今天是1988年的3月24號,每年三月末到四月初,都是棕熊、黑熊結束冬眠的日子。到今天,有一部分的熊已經出倉子,還有一部分的熊,正在倉子睡回籠覺呢。
據李遠、李偉說,他們今天的目標,是頭不到三百斤的黑熊。
這黑熊是一個禮拜前,被旭日林區兩個打圍人從倉子殺出來的。挨了一槍的黑熊受了點輕傷後,它並沒有頂著槍去攻擊人,而是奪路逃走。
那兩個打圍人一路追殺,但兩條腿再怎跑,也攆不上四條腿啊。
這倆人追了兩天也沒追上,第三天因為家有事,就放棄了追擊。
黑熊逃出升天,到這石塘帶找窟窿就鑽進了去。而它穿落葉鬆林的時候,被上邊崗上的李偉看了個正著這哥倆也是膽大,倆人過來找到了黑瞎子藏身的位置,然後就琢磨怎殺黑瞎子。
他們琢磨出來的方法,都是張援民傳授的。可這是個石頭倉子,火燒未必管用。
要使水攻呢,怕是給全林區的人找來抬水,也未必能給那黑熊淹死、凍死在頭。
想來想去,哥倆一商量才決定,前往永安去請張援民。
張援民小短腿緊著倒飭,帶著一幫人來到了倉子門前。
他往倉子門瞥了一眼,見石頭縫間有夾著的黑瞎子毛,張援民回身對王強道:“老舅,那我就動手了啊!”
“能行啊,援民?”王強有些不放心,張援民微微昂頭,自信一笑道:“老舅,你就看我的吧。”說著,張援民打開他一路拎來的三角兜,從中拿出一個麵口袋。
張援民打開麵口袋,麵是塑料布裹著的一個罐頭瓶。
張援民擰開罐頭瓶蓋,撥出塞在麵的引線。同時,張援民對李偉道:“兄弟,你去給我砍兩個兩米來長的棍子。”
“好!”李偉應了一聲,從後腰抽出侵刀,和李遠一起快步離去。
也就三五分鍾的工夫,李遠、李偉各拿著一根棍子回來了。
張援民看向解臣,道:“小臣,你拿棍子探探。”
解臣接棍在手,上前就把棍子往洞塞。
由於洞上方長著一棵大風化樹,樹根深深紮在底下的石、土中。使得這洞的空間,像是個褲子的形狀解臣用棍在洞豁楞幾下,回身走到張援民麵前,道:“大哥,進去之後分叉了。但左邊那個眼兒小,黑瞎子鑽不進去。”
“那就崩右邊那個唄?”張援民說著,已將炸藥瓶綁在了另一根棍子的一頭。
等從解臣嘴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張援民雙手持著綁了炸藥瓶的棍子上前。
到洞口以後,張援民先親自用棍子往洞探了探。等確定了位置後,他劃著火柴將炸藥瓶的引線點著。然後,張援民雙手飛快地倒著棍子,將炸藥瓶送入洞中。
這個炸藥瓶是張援民親手做的,留多少引線都是計劃好的。
當棍子全沒入洞中時,張援民起身就往回跑。
這時候,王強、李寶玉、解臣、李遠、李偉都已藏身在暗處,王強、李寶玉、解臣更是都端起了半自動。
當張援民跑到李遠身旁時,就聽“轟隆”一聲,隻覺周圍山石林木皆是一震。
不遠處,大風化樹周圍石子、塵土掀起,風化樹也向左邊一栽。
石頭洞,睡著的黑熊被一股巨大的氣勁推起。霎時間,黑熊隻覺全身上下、五髒六腑,各處都像是被大錘鑿了一樣。
黑熊口、鼻、耳,皆有血溢出,黑熊睜眼時,眼底也有血珠滲出。
黑熊張了張嘴,卻沒能吼出來。此刻,它拚了命地往洞外擠。
四米的距離,黑熊很快就躥了出來。可當它出洞的一瞬間,黑熊一頭紮在地上。
“嗯?”正要開槍的王強一怔,而這時旁邊響起數聲槍響。
槍是李寶玉、解臣打的,但子彈出膛時黑熊就已倒下,四發子彈全部打空。
“你們別打啦!”張援民將李寶玉、解臣叫停,然後對王強說:“老舅,你加點兒小心,過去補它一槍。”
王強聞言,雙手托槍現身,喊道:“寶玉、小臣,你倆把槍收了。”
說完,王強端槍步步向前,在距離黑熊三米之處,王強停下腳步,他使槍托緊緊頂住右肩,然後扣動扳機。
“!”一股血煙自黑熊頭上躥起,黑熊身體猛地抽搐兩下,緊接著四肢齊齊一伸,泄勁而亡。“!”王強毫不手軟地又補一槍,黑熊頭部再次中槍卻毫無反應。
“你們幾個……”王強剛想喊那幾人過來,就聽一陣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張援民仰天大笑,笑聲在山間回蕩,與山風呼應。
李寶玉、解臣皆是一臉無語地看著張援民,而李遠、李偉看向張援民的眼神中滿是崇拜。
“怎樣?”張援民問李寶玉、解臣道:“怎樣?啊?這黑瞎子打的,完全可以不廢一槍一彈,拿刀過去都能捅死它。”
說著,張援民不屑地看了眼李寶玉手中的56半,道:“你倆都多餘打那兩槍,要不是不是省四個子彈?咱就說子彈不花錢吧,你倆也不能……”
“唉呀,你別在那兒磨嘰啦。”這時,王強喊他們幾人道:“趕緊過來,來,給這黑瞎子膽摘出來。”李遠、李偉聞言,緊忙上前將那黑熊翻了個仰麵朝天。
開膛摘膽的活兒他倆不熟,由解臣上手給黑熊開膛摘膽。
“老舅。”解臣把熊膽送到王強麵前,道:“銅膽呢。”
“可不咋地。”王強右手拇指、食指撚起熊膽,對李遠、李偉道:“這熊膽你們怎處理呀?”“我張大哥處理。”李遠看了眼張援民,道:“我張大哥說的算。”
“老舅啊。”此刻張援民腰板挺得筆直,脖子處就像吞了根筷子似的,背手大步走來,對王強道:“都不是外人,咱給這膽收了就得了。”
“收?這還沒幹呢。”王強如此說,是因為不管哪收熊膽,都是收幹的而不收濕的。趙軍收兩次濕熊膽,都是因為關係。
此時王強看了眼熊膽,又看向李遠、李偉,道:“我估摸啊,這膽幹了能剩三兩三四錢。你們要認呢,我就做主了,按三兩四算。”
“行,王叔。”李遠、李偉答應這爽快,一是著急拿錢,二是兩人感覺王強他們挺靠譜,三是今天這仗他們沒出多少力。
“銅膽幹的,是五千一斤。”見哥倆同意,王強繼續說道:“三兩四就是……”
說到這,王強回頭看向李寶玉、解臣。
李寶玉對上王強視線後,緊忙蹲下拿棍在地上畫起了數式子。
很快,李寶玉便起身對王強道:“老舅,是一千七。”
“一千七,有他們八百五。”這話是張援民說的,而王強則對李遠、李偉道:“我出來沒帶錢,要不這地吧,咱現在給這黑瞎子拽上,咱馬上坐車回永安,完了讓我姐給你們拿錢。”
“別的了,王叔。”李遠聞言,忙道:“都這時候了,咱就別今天折騰了。”
“就是啊!”李遠話音落下,李偉緊忙接茬,道:“這來都來了,咱都上我家去,完了我安排點兒菜飯,咱吃點兒、喝點兒。”
李家兄弟留客,想盡地主之誼是其一,想跟張援民處好關係是其二。而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倆想要那黑熊肉。
要是直接給黑熊拉回永安,他倆總不能大老遠地再往回背肉吧?
“那倒也行啊。”聽李家兄弟的話,王強看向李寶玉、解臣,問道:“那咱明天早晨回去?”“我看行。”李寶玉道:“都這前兒了,折騰回去,到家也得七八點。”
“那就明天再走。”王強當即拍板,然後幾人拽著黑熊屍體走向解放車。
一路上,一邊拽黑熊,張援民一邊吹噓。
“打小,我爹就說我以後能有出息。”張援民道:“說我是我們老張家的麒麟兒。”
說到這,張援民腳下被絆了一下,一頭撞在王強身上。
“哎呀!”王強推開張援民,沒好氣地道:“你可別白話啦,你小短腿兒、大褲襠的,我看你像畸形兒。”
“哈哈哈……”李寶玉、解臣毫不掩飾地哈哈大笑,李遠、李偉不敢得罪張援民,隻能強忍著、硬憋著,不讓自己笑得那放肆。
“老舅,你說啥呢?”張援民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地問王強,道:“你咋能這說我呢?今天我這仗幹的還不行嗎?”
說著,張援民手指黑熊屍體,道:“這黑熊,我完全可以不費一槍一彈就給它拿下。”
“是!”聽張援民如此說,王強重重點頭,道:“你不用子彈,你那火藥呢?”
“我……”張援民語塞,就聽王強繼續追問:“你那雷管呢?你那導火線呢?
王強一連串的問題,給張援民問沒聲了。
而與此同時,張援民的叔伯哥哥張濟民,正手掐著迎春煙,對一個年輕的護林員道:“看沒看見?這咱趙軍趙組長賞我的?”
“張哥,你可別吹NB了啊。”那年輕的護林員笑道:“要不說你跟大褲襠是親戚呢,你倆都那能吹NB。”
“啥吹NB呀!”張濟民仿佛遭受了天大的侮辱,嚷道:“昨天我給趙組長辦事兒去了,趙組長賞我一條呢。”
“你可快拉閘吧。”年輕護林員不信,笑道:“咱趙組長啥人物啊,還能用你給辦事兒?”“真的!”張濟民手指同伴,大聲說道:“你都不知道咋回事兒,昨天、前天永勝老龐家跟趙組長家親戚起擱楞,幹起來了……”
“永勝哪個老龐家呀?”年輕護林員問,被打斷的張濟民很不滿意地道:“永勝還哪個老龐家呀?放山那夥兒,龐瞎子!”
“哎呦我的媽呀!”年輕護林員卻是一臉驚訝,道:“他們還敢惹趙組長?他們不想擱這林區混了吧?”
“說的就是啊。”張濟民抬手比劃著說:“我去了,我到他們家,我胯唷給他們一頓收拾,收拾卑服的。”
“唉呀!”聽張濟民這話,年輕護林員歎了口氣,道:“這好事兒咋輪不著我呢?我去,也能收拾他們卑服的呀。”
“兄弟,那你還怕沒有機會嗎?”張濟民笑道:“等今年上秋的,咱哥倆啥也不幹了,就盯著他們老龐家。CTMD,他們動彈這山上一草一木,咱就罰死他們。雜艸的,罰完了,咱再找趙組長邀功去!”“哎?真行啊!”年輕護林員眼睛一亮,道:“張哥,溜須還得你行啊。”
“去你媽蛋的。”張濟民笑罵一聲,然後抬手往山二肋處一指,道:“別J8叻(Ie)叻了,走,咱上老王頭子那窩棚待一會兒。”
“行,咱過去喝口水。”年輕護林員如此說,卻聽張濟民道:“喝水都是小事兒,那老頭子擱這一片兒下夾子夾黃葉子。咱問問他年後整多少張了,讓他賣給趙組長去。”
聽張濟民這話,年輕護林員更佩服他了。
可當倆人走到窩棚前時,卻見那窩棚門開著。
“這老頭子。”張濟民一邊往前走,一邊嘀咕道:“這山多涼啊,還把門開開了。”
說話時,倆人走到了窩棚前。順著那打開的門,倆人看見門口有幾個血腳印,倆人瞪大眼睛往屋看,就見地上是一條條的血道子。
張濟民手往身後一摸,刀就落在了手中,而那年輕護林員也亮出了手斧。
“誰擱屋?”張濟民喊了一聲,不見屋有人答應,他又喊道:“老王頭子!”
還是無人響應,張濟民拉著年輕護林員上前。當倆人站在窩棚門口時,眼睛往屋一瞅,瞬間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