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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湖光如鏡。

一艘漁船漂泊在珠湖湖畔,隨著涼風搖擺,追著浪濤起伏。

畫畫的家夥事雜亂地擺放在船頭,鮮豔的油墨都濺灑了出來,讓這艘破舊的小船顯得更加髒亂不堪。畫畫大爺一手托腮,一手打著節拍,他雙目微閉,收音機放著老式戲曲的唱腔,咿咿呀呀,回蕩在清冷的夜色之中,和著浪濤之聲,卻是別有一番韻味。

“我隻等天也荒來地也絕,豈教真龍入蟻·..….”

畫畫大爺口中低聲哼唱,鼻息綿綿悠長。

.……

忽然,收音機的唱腔戛然而止,伴隨著"刺啦刺啦"的電子雜音。

“嗯!?”

畫畫大爺緩緩睜開了雙眼,周圍的湖麵蕩起一層層漣漪。

他徐徐起身,看向天空,蒼老雜白的眉頭卻是一挑,微沉的眸子卻是露出一抹凝重之色。

“今晚的天……真黑啊。”

畫畫大爺喃喃輕語,他的聲音便如同這一湖的湖水,緩緩化開,不知所往。

秦古小鎮,一人巷。

幽靜小院內,丘上清盤坐在院子,潑灑在他身上的月光仿佛會呼吸一般,隨著其身形起伏。就在此時,那瑩白色的月光忽然消散,如黑雲遮月,似淵沉群星。

“嗯!?”

丘上清眉頭一挑,雙目猛地睜開,他抬頭望去,便見大月高懸長空,依舊分明。

“上清叔,怎了?”

旁邊,丘不疑也從修行的狀態蘇醒過來,能夠在天師大境的高手身邊修行,乃是難得的體驗,也是莫大的機緣。

因為這種存在無時無刻不處於天人合一的狀態,師法於此,便是師法自然。

借著這樣的機會,丘不疑仿佛心智再開,許多過往想不通的奧妙與關節在此刻豁然開朗。

他正沉浸其中,卻忽然感應到丘上清的心境竟是出現了一絲變化,如同平靜的湖麵翻起來一層層連漪,不斷擴大,連他都受到了影響。

“混黑如獄……今夜的天空為何這般混黑?"丘上清神情凝重道。

“黑?哪黑?

丘不疑看向天空,一臉茫然。

此時,大月高懸,星光點點,卻是難得明淨。

“變天了!"丘上清喃喃輕語。

這一刻,浩瀚蒼穹在這位天師大境的高手眼中卻是混黑一片,如萬丈深淵,似九霄沉地,天光不得出,地光不得升,渾渾噩噩,萬物喪亂。

江北省,真武山。

南玄宮後山。

“不死金丹種土砂,諸人會得早離家。一心隻望長生路,神也殺來魔也.….”

“神也殺來魔也殺..….”

“哈哈哈,都殺了,都殺了,空空蕩蕩空空蕩蕩.就成..…就成.….”

一陣瘋狂的吼嘯聲從後山古洞內傳出,伴隨著沉重鎖鏈的碰撞聲,聽得人毛骨悚然,頭皮發麻。“破戒師兄,小師叔越發癲狂了。”

夜色下,一位麵容俊秀的道士看向後山崖壁,忍不住道。

“小師叔修煉的這般法門非同尋常,向魔求道,乃是脫於神魔聖胎……………一念之差,便是萬劫不複.…..…”破戒道長悠悠感歎,眼中卻是噙著一絲敬佩之色。

求道路遠,回首望,不過三五人,古往今來,又有幾人真得長生?

即便如此,依舊有人為其生,為其死,為其瘋魔不成活。

這種癲狂需要大毅力,可悲卻可敬。

“走吧!"破戒道長揮手道。

此時此刻,那口古洞便是整個真武山最危險的地方,誰也不能隨隨便便地靠近。

.……

突然,一陣輕吟響徹,從南玄宮懸崖絕壁之上傳來,似龍吟,如劍吟。

“嗯!?”

破戒道長麵色驟變,猛地抬頭望去。

嗡…

那輕吟震蕩之聲越發淩厲恐怖,伴隨著滾滾碎石從絕壁之上劃落,那間,整座南玄宮都隱隱顫抖。“純陽法劍!?”

破戒道長眸光大跳,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自呂祖以降,將此劍留於真武山,純陽法劍傳世已有六百餘年...…

這柄木劍曆經風雨打,在外人眼中也不過是真武山的一處景點而已,卻從未像今日這般,自我顯化,絕妙臨塵。

嗡…

純陽法劍震蕩的越發厲害,恐怖的氣息讓整座南玄宮都隱隱顫抖起來,後山古洞內的吼嘯聲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師兄,怎回事?"旁邊的小道士顫顫巍巍道。

此時,他雙腿發軟,隻覺得眉心靈台幾乎快要裂開,元神戰栗,不能自已。

“快,快去請師傅!"破戒道長大聲疾呼。

此劍乃是呂祖所留,純陽法寶,一旦顯化非同小可,真武山上也隻有楚超然可以徹底將其製服。呼….……

就在此時,山風呼嘯,破戒道長隻覺得眼前一晃,一道身影便站在了絕壁之上,寬大的袍子迎風獵獵,這一刻,諾大的真武山在其身下都仿佛渺小了許多。

“師傅!"破戒道長失聲叫道。

“老朋友,稍安勿躁!”

楚超然一聲輕語,右手輕輕探出。

.……

下一刻,純陽法劍破空飛出,便落在了楚超然的掌中。

轟隆.……

一股絕妙的氣息悠然而生,上達天穹,下鎮地幽,純陽法劍陡然安靜了下來,唯有一陣低吟回蕩,似山風嗚咽。

“師傅,剛剛怎回事?"破戒道長緩過神來,眼中驚疑不定。

“不是大敵,便是故友。"楚超然看著手中的純陽法劍,道出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語。

“嗯!?”

破戒道長與小道士麵麵相覷,卻是不解其意。

“掛回去吧。”

就在此時,楚超然順手一拋,竟是將純陽法劍丟給了破戒道長。

破戒道長猛地慌神,趕忙卻接,那不起眼的木劍落在他的手中,卻仿佛有著千斤重,讓他感到惶恐無比,惴惴難安。

“記得用粗一點的鐵絲綁牢了,別滑下去。"楚超然叮囑道。

“回頭是不是把這地方圍起來,單獨收費?"楚超然思考道。

“師傅,這可是純陽法寶,用來收門票賺錢….不太好吧。”

破戒道長聲音顫抖,隻覺得掌中木劍輕顫,似有劍意呼之欲出。

“那就先拿去打個模,回頭批量定製,拿來賣周邊吧。”

楚超然大手一揮,便消失在了破戒和小道士的眼前。

秦古小鎮,南長街。

混黑的軌跡如同一頭大龍,撕裂了長空,揉碎了星光。

那一片混茫如同萬丈深淵,將周圍的一切光彩統統拖入其中,天不得出,地不斷載,眾法葬亂,諸物沉淪。

張凡看在眼中,都不由眸光大跳,他從未見過如此純粹的暴戾,純粹的恐怖。

堂堂齋首境界的身軀,便被那一抹混黑洞穿,號稱玄門精粹的內丹更是不堪一擊,幾乎似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猛然擊潰。

須知,張惡煞的內丹可是能夠抗衡白骨舍利的存在。

然而,在那一道黑芒麵前,卻如同豆腐一般脆弱。

最恐怖的是,這東西僅僅是在物理層麵消滅一切,就連張惡煞的元神都未能逃脫,他就像是直接抹除了一般,元神入虛空,轉瞬沉九淵,連半點痕跡都未曾留下。

轟隆.……

張惡煞的肉身,內丹,元神.…幾乎在瞬間湮滅崩散,恐怖的氣息在激蕩,那一抹混黑如同深淵,似乎還在擴散,竟是朝著張凡湧來。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閃爍,橫檔在了張凡身前,她緊緊地抱著張凡,向後方撲去,任由內黑色餘波如潮湧一般衝刷而來。

“妙音……張凡雙目圓瞪,眼中透著震驚。

.……

李妙音緊緊抱住張凡,她嬌軀顫動,麵色瞬間慘白。

混黑的餘波如潮水一般退卻,天空中,那枚黑色鐵片掉了下來,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回蕩在清冷的街道上。

“妙音.…….”

李妙音身子一軟,便靠在了張凡懷中,麵色慘白,額頭上卻是滲出汗珠。

“我見你沒回來,就找來了,你又欠我一次。"李妙音算著帳。

“你怎樣?"張凡趕忙問道。

“笨蛋,你看我像沒事的樣子嗎?"李妙音銀牙緊咬道。

“哪兒傷了?讓我看看。”

“看什?你想看哪兒?"李妙音眸光低垂,不由嗔道。

“放心,沒有大礙,先回去。”

李妙音安撫著張凡。

幸好,剛剛那也隻是餘波,而且相隔極遠,真正波及到李妙音的力量已經削弱到了極致。

可即便如此,她的身體也難以動彈。

“妙音.…….”

此時,李妙音與張凡之間的距離卻是前所未有的相近,後者的心中卻是升起了一種奇異的感覺。剛剛那一瞬間,他是既震撼又擔心。

震撼於李妙音的突然出現,擔,心……或者說是害怕,他害怕這個女人為他死在這。

念及於此,張凡抱緊的雙手下意識更用力了。

李妙音不由吃痛,然而她似乎察覺到了張凡情緒的變化,隻是抬頭望去,有些擔憂道:“別緊張了,我沒事。”

“你這樣,會被人抓住破綻的。”

“情緒妄動,不是好事。”

“沒有人可以拿你當成我的破綻。"張凡神色恢複如常,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

就在此時,一陣幹咳聲從夜色中傳來。

張凡和李妙音轉頭望去,這才發現似乎又什東西走了過來,定睛一看,卻是葛雙休。

“我真沒想打擾你們,但這真不是說話的地方。”

葛雙休看著眼前這對病鴛鴦,神情略微有些尷尬。

“你沒走啊。"張凡咬牙道。

此時的他也是無比虛弱。

“廢話,把你一個人丟下,那我還是人嘛。"葛雙休白了一眼。

“等會兒,那玩意兒捎上。”

張凡指了指落在不遠處的黑色鐵片。

“這……"葛雙休欲言又止。

他扶著張凡,卻是不敢去拿,剛剛他可是親眼見到張惡煞被這玩意兒轟的渣都不剩。

那可是北張高手,齋首強人。

“你不會是慫了吧。"張凡斜睨了一眼。

“怎會?這畢竟是你自己的東………寶貝。"葛雙休搖頭道。

張凡附身,將其撿了起來,揣進了口袋。

“這到底是什玩………,寶貝!?"葛雙休忍不住道。

“我踏馬哪知道。”

張凡搖了搖頭,當初他從黑市買來的時候,對方要價三十萬,說是古物殘片,最後愣是被張凡還到了一百五十塊錢成交,後來一直當做手把件盤玩。

誰曾想,他還真是撿了大漏,這東西處處透著邪性。

“先回去,這地方很快就要有人來了。"張凡低聲道。

張惡煞不僅僅是齋首境界的大高手,而且還是北張的人,他死在了這,連渣滓都不剩下一點,也不知會引起多大的影響。

三人相互攙扶,漸漸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夜深了。

玉京市。

安靜的房間內忽然傳出異樣的聲響,溫禾打開了手機手電,閃爍的光亮驅趕了些許黑暗,照亮了眼前的視線。

她推了推眼鏡,循著那異樣的聲響找了過去。

薑萊房間的門虛掩著,那聲響便是從中傳來,且越來越響。

“薑萊,.….是你嗎?"溫禾試探性地問道。

然而,房間內卻沒有絲毫回應,唯有那奇異的聲響,仿佛越來越大。

“薑萊,你沒事吧。"溫禾再度問道。

清冷的房間依舊沒有回應,反而將那奇異聲響襯托得越發刺耳。

溫禾眉頭皺起,加快腳步走了過去,她摸到了牆壁上的開關,迅速打開了燈,眼前的一幕卻是讓她神色驟變,幾乎叫出聲來。

薑萊伏倒在地上,她上身赤裸,露出雪白的後背,一道混黑的傷口如同貫穿一般,漸漸顯化出來,並且在那雪白的後背上不斷蠕動蔓延。

“薑萊,你..…….”

溫禾麵色驟變,顫抖的麵皮上露出驚異之色,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傷痕。

那傷痕似是永難愈合,猙獰恐怖,散發著不祥的氣息,竟是讓她都下意識不敢靠近。

“薑萊,你怎了?"溫禾鎮定心神,急忙問道。

薑萊緩緩站起身來,她絕美的臉蛋上依舊沒有半份波動,隻是看著窗外,看著茫茫天色,眼中湧起一抹冷冽之色。

“那東西.….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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