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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慶治沉默了。

    傅氏的話雖刻薄,卻也道出了他心中的隱憂。

    薛綏自打回府便行事叵測,確實讓他頗為不安。

    “那又能怎辦?”他沉聲問:“她在水月庵攢了名聲,又得了陛下親賜的法號,是正經的佛門弟子。我能把她綁了沉塘?你是嫌我複職太快,還是嫌薛家倒得不夠快?”

    傅氏見他鬆動,往前傾了傾身子,壓低聲音。

    “辦法不是沒有。隻要老爺肯聽。”

    薛慶治抬了抬眉梢。

    傅氏道:“老爺莫非忘了……雪姬?”

    薛慶治一愣:“提她做什?”

    “雪姬再是低賤,也是薛六的生身之母。”傅氏哼聲,看著薛慶治臉上的尷尬和拒絕,聲音帶著一絲誘導與陰冷。

    “老爺什也不用做,隻須多去瞧她兩回,稍假辭色,她必定感激涕零,何愁不事事聽您的?把她攥在手上,還怕拿捏不了薛六?”

    薛慶治不悅地道:“拿捏了她,咱們薛家的臉就撿得起來了?”

    傅氏道:“老爺,如今朝堂是個什風向,你很清楚。薛家想在漩渦站穩腳跟,手上就得有個討價還價的籌碼。雪姬就是現成的棋子,何樂而不為?”

    薛慶治眼眸微沉:“是不是你娘家又給你說三道四了?”

    傅氏臉色微變,“老爺,我嫁進薛家二十餘年,何時不是為了薛家著想,為老爺你的前程著想……”“我看你是為了你自己的兒女吧……”

    “我的兒女,不是老爺的兒女嗎?嫡子嫡女的前程,不就是薛家未來的興衰?”

    薛慶治看著傅氏眼中的算計,想到死去的清虛道人,心中一陣厭煩。

    “那可未必。”

    “你說什?老爺,說話可得憑良心……”

    當夜,薛府大夫人房,又炸開了一鍋滾油。

    瓷器碎裂的聲音尖銳地劃破寂靜,兩人吵得不可開交。

    薛慶治沒有留在正房,也未回到趙姨娘房尋找安慰,而是在一眾下人驚愕的目光中,怒氣衝衝地徑直走向了雪姬居住的偏院。

    上京城西。

    濃稠的夜色,將鱗次櫛比的低矮民房吞沒。

    一處不起眼的小院,門戶緊閉,唯有東廂房窗欞透出一點昏黃的光暈,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孤寂。屋內茶香嫋嫋,散發著食物誘人的清香。

    薛綏吸了吸鼻子,將兜帽往後一掀,露出一張跳躍在火光下的笑臉。

    “這久不見,大師兄廚藝見長。”

    天樞坐在簡陋的木桌旁,麵容比上次相見時,更顯清瘧。

    這些日子,為避端王的耳目,他們一直不曾私下接觸。

    今日趁著魏王大喜,滿城目光被吸引過去,這才偷偷相見。

    天樞準備了不少薛綏喜歡的果點,棗泥山藥糕配綠豆冰沙,杏仁豆腐淋著桂花蜜……擺得滿滿當當。她吃得眉飛色舞,仿佛變成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十三。”天樞突然開口,帶著山雨欲來的凝重,“西疆……出大事了!”

    薛綏拿著筷子的手,停了下來,抬眼看他:“何事?”

    “我們安插在隴西的人,拚死傳回消息。”

    天樞語速不快,卻帶著迫人的緊張,“蕭琰被降職留任後,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動作頻頻。他以整肅軍紀、嚴防西茲反撲為名,大肆清洗軍中非蕭係將領……月前,陸將軍在巡視邊關布防時,被他以“勾結西茲、圖謀不軌’的罪名,秘密扣押……”

    “什?”饒是薛綏見慣風浪,此刻也不禁霍然變色。

    陸佑安是朝廷派往西疆平亂的主帥,蕭琰身為隴西節度使,膽敢公然扣押他,還以通敵叛國的罪名?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消息確鑿?”

    “板上釘釘。”天樞道:“傳信的老吏,家人皆在舊陵沼,忠厚可信……他親眼看到蕭琰率心腹親兵持令闖入陸將軍的營帳,之後陸將軍及親衛便再未露麵。營中已戒嚴,風聲鶴唳……蕭琰對外宣稱陸將軍操勞成疾,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包藏禍心……”

    “這般大膽,恐怕不是他一人所為,背後必有倚仗……”

    薛綏麵色繃緊,聲音戛然而止。

    就在這那一

    一陣急促的叩門聲,輕輕響起。

    天樞示意薛綏噤聲躲避,自己慢慢過去……

    拉開緊閉的房門,小昭氣喘籲籲地闖進來,滿頭是汗。

    “大郎君,姑娘呢?”

    “發生何事?”薛綏從屏風後出來。

    小昭急切地道:“錦書姑姑派人來捎話,夜大老爺和大夫人大吵一架,大老爺大怒之下去了雪姨娘的房,不知會不會遷怒於她……”

    天樞看她一眼。

    這位舊陵沼情報網的掌舵人,眉宇間籠著一層揮之不去的凝重。

    “要不要我安排人手,把雪姬接出來?送到安全的地方。”

    “不必。”薛綏的聲音沒什起伏,她拿起桌子上的山藥糕,塞入嘴,仿若咽著什苦澀的味道。“她不會走的。”

    天樞眉頭緊鎖。

    “難道她對薛慶治……還沒有清醒?”

    薛綏唇角勾起一絲極涼的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悲憫。

    “她不是不清醒,她是…不願醒。哪怕明知是裹著蜜糖的砒霜,她也甘之如飴。那是她荒蕪半生,唯一能抓住的、自以為是的情愛。把她強行拖出來,等於親手掐滅她的念想,她也不得快活。一個執迷不悟的人,你我是救不了的。”

    天樞沉默。

    他想起那些關於雪姬的零星情報,眉頭緊鎖。

    “留她在薛府,終究是個隱患。”

    薛綏想了想,“我明兒尋個借口,帶她上山住幾天……”

    天樞點點頭,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神色,快得讓人無法捕捉,隨即又被一貫的冷靜取代。屋內陷入沉寂。

    凝滯的空氣,像纏上蛛絲。

    這沉重的話題,讓她臉色凝重,身體也微微繃緊。

    天樞目光露出不忍,聲音壓得極低。

    “那你早些回頭,路上注意隱蔽和安全。”

    薛綏點點頭,讓小昭打包好桌上剩下的果點,朝他微微欠身。

    “師兄也要多加小心。”

    天樞默然片刻,終是開口。

    “西疆之事十萬火急,我今夜便得動身返回舊陵沼。待麵見三位師父後,再想法子聯絡你。”“好。保重。”

    窗外夜色如墨。

    兩人的目光在沉默中交匯。

    沒有言語,唯餘茶香。

    三日後,小雨淅瀝,天氣突地變了臉。

    今兒是魏王妃薛月娥歸寧的日子。

    朱雀大街上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發亮。人群擠擠挨挨地縮在店鋪廊下,蓑衣、鬥笠和油紙傘,混著濕冷的空氣,匯成一片嘈雜的景象。

    一輛綴著魏王府徽記的馬車,在雨幕穿行而過。

    車簾緊閉,隔絕了獨自歸寧的新王妃,哭得紅腫的雙眼……

    這時,長街盡頭,傳來一陣急促得令人心悸的馬蹄聲。

    “讓!軍務急報,無關人等速速讓路……”

    那馬蹄聲快得驚人,由遠及近,如同密集的鼓點,要將細雨的大地踏穿。

    薛月娥心本就不痛快,聞聲心頭一緊。

    “哪來的潑才如此放肆,沒瞧見這是魏王府的車駕嗎?”

    車駕邊的王府侍從低下頭,小聲告訴她,“王妃,那人背上插著三枝赤羽翎,是邊關來的驛使……衝撞不得。”

    薛月娥這才猛地縮回手,放下簾子。

    “連個驛使都敢騎到我頭上……誰都惹不起,這王妃做得還有什滋味。”

    “王如·……”

    “得了,讓到一側。”

    緊接著,一個風塵仆仆、甲胄歪斜、渾身浴血的傳令兵,伏在一匹口吐白沫、幾乎力竭的驛馬上,手中高舉染著暗紅汙跡的軍報銅管,穿過紛紛避讓的人群,越過朱雀街,直入宣德門,發出急促而惶急的狂吼。“八百加急一”

    “西疆急報”

    “報”

    最後那一聲,他用盡氣力,拖得淒厲而悠長。

    瞬間驚醒了皇城,在肅穆的宮城中回蕩,直達天聽。

    “稟報陛下,征西將軍陸佑安一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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