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原老師將情況交代過後,其實心中是有些忐忑的。
她自己作為教師,向著兩位警員小姐表示眼下發生的孩子失蹤事件可能與山精野怪相關……回過頭來想想,這顯得有些荒唐。
然後,有些出乎木原老師預料的是,兩位東京都來的警員小姐在談話結束後,卻都神色如常。最終,她們隻是簡單詢問了上個星期為神小學做過除靈儀式的神社所在何處,就暫時道別離開。
鹿野屋與鶴見從神小學出來,重返回停靠在附近的幽靈車上。
“彌彥神社,俊馬哥,我們接下來去這。”小鹿向著大石俊馬出示了手機導航的目的地。
“好咧,鹿野屋小姐。”
彌彥神社,根據木原老師所給的情報,這就是給神小學做過除靈儀式的神社。
接下來,鹿野屋一行將去那進一步了解一番情況。
彌彥神社,是新潟縣內的大社。
坐落於西蒲原郡的彌彥山麓,主要供奉伊夜彥神。
這座神社豎立在鬱鬱蒼蒼的森林之中,神社的鳥居用材百年檜木,橋梁欄杆以整塊石頭所搭建的,又有千年禦神橋、禦神木、神馬舍,規模宏大,氣勢磅。
既然是大社,那必定與對策室存在聯係,小鹿與鶴見與之溝通會便捷很多。
她們兩個抵達彌彥神社後,先是出示了對策室的證件,而後又自報了師承,很快便受到了禮待,並且順利見到了此處的神主。
這的神主是位上了年紀的和藹老人家,他在神社內不對外開放的會客室接待了鹿野屋她們。
客套的寒暄期間,老神主對神穀川稱讚有加,並且介紹了彌彥神社的情況。
按照他所說,彌彥神社雖大,且香火鼎盛,但在除靈業內的業務水平一直處於中遊水平。
而在去年,神穀川與巨瓊神社的鬼塚神子牽頭,在除靈業內廣泛開展了精妙符籙技藝交流會,彌彥神社雖然不是被“資源整合”的核心對象,但也間接從中獲益。
所以,彌彥神社的老神主是打心底感激這兩位少年英才的。
感謝鬼神弟子與巨瓊神子開源!
小鹿與鶴見兩個,聽到外人對師父的褒獎都很是受用,臉上有光。不過,因為還有要緊事要處理,簡單的寒暄過後,便主動把話題切到了正題,詢問起了神小學的事情。
“神小學的事情,我剛才也接到了消息。”老神主顯然已經知曉了一些情況,“是,一個星期前,那邊的校長是有委托我們神社過去除靈。說是學校可能有惡靈作祟,恐嚇學生。”
“是鐮鼬嗎?”
“對。神小學那出現的鐮鼬,稍微有些讓人意外——那三隻鐮鼬,按照現在對妖怪實力的分級,大概是C級實力的集團怪談。社被委派去驅靈的幾個神官,起先也沒有想到鐮鼬這種妖怪會有這強,是驅靈儀式開始後才發覺的。”
C級的妖怪,在除靈師中的精英們能較為穩妥的擺平。
雖說神穀與鬼塚通過利益交換,確實有意識地試圖增強整個除靈業界的整體實力,目前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不過這件事情到底並非是一蹴而就的。
“不過,在神小學作祟的鐮鼬,雖然實力不弱,但它們格外怯戰。除靈儀式開始後,和社的神官們簡單交了手,便被打散逃竄走了。那些鼬鼠都是風妖,速度極快,社的神官追不上它們。”
“考慮到那三隻鐮鼬生性膽怯,完全不戀戰,且在神小學並未實際傷人。驚嚇學生,可能更趨近它們愛惡作劇的天性。所以,社的神官認為,那場驅靈過後,那些鐮鼬應該不會返回學校中了。所以,上星期社隻是把這件事匯報給了對策室。再加上新潟縣要處理的靈異事件還有其他,我們的人手也不算太多……”
“可沒想到那些鼬鼠報複心理如此之重,居然這短時間內就重返了神小學,並且擄走了兩個學生,這確實是我們的誤估導致的。”
“兩位既然是鬼神弟子的高徒,又負責這次的事件,那如果需要彌彥神社的任何協助,我們都會不遺餘力的,也算是做個彌補。”
老神主把知曉的情況說明,至於他自己實際上沒有直接參與神小學的除靈。
畢竟上了年紀,已經有心無力了。
鹿野屋與鶴見沒有在彌彥神社耽擱太久,了解情況後便告辭離開。
下山的參道之中,同門的姐妹邊走邊討論眼下獲得的情報,嚐試得出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鹿野屋:“彌彥神社的神主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所以事情就是這樣了……唔,出現在東京都的那隻鐮鼬,是從新潟縣逃竄過去的。它會受傷,是因為彌彥神社的神官。昨晚它返回神小學附近,又不敢真的回去,可能是因為害怕之前打傷它的神官們。”
鶴見:“因為神小學的鐮鼬沒有表現出過強的攻擊欲望,再加上這種妖怪本身喜歡惡作劇又不過分傷人的天性,導致了彌彥神社對它們後續行為出現了誤判。”
“可能是為了報複那場除靈儀式,鐮鼬在今天早上出其不意擄走了神小學的兩個孩子。東京都的那隻鐮鼬,從昨天開始就在小小爺爺身外身的監視之中。所以,幹這件事的應該是另外兩隻。現在最好的情況是,那兩隻鐮鼬隻是抓走了孩子們,並沒有真的傷害他們。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還有機會把孩子們救回來。”
“師姐是想對東京都的鐮鼬下手嗎?”
“嗯。我們把那隻落單的抓住,它現在還被小小爺爺的身外身盯著,抓它並不算難。然後,我們再回來新潟,或許會有機會用它把兩個孩子換回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確實是現在最好的處理辦法了。”鶴見點點頭附和,但她的眼神麵還閃爍著些許的不確定。
“唔。”
小鹿踢步邁下參道的一個階梯,接著停住腳步,山間的林風撥動她柔軟的發梢。
從彌彥神社出來以後,這位小師姐就一直鎖著眉頭,那張嬌俏漂亮的小臉也是始終微微鼓著:“小葵,明明我們現在得到的情報都是能串聯在一起的,但我總感覺……感覺哪不對。”
“其實,我也有同感。”
“可是,到底是哪不對呢?”
神穀川的小徒弟們暫時無法確定心中那一點說不出的怪異感到底因何而起,也討論不出結果來。
她們打算重返一趟神小學,再見一次木原老師和校長,如果沒有進一步找到新的線索,就落實對落單鐮鼬的抓捕行動。
……
重返學校附近時,小鹿她們得知木原老師以及校長此時都不在神小學。
因為學校發生了大概率與怪談相關的事件,小鹿與鶴見上午給出的建議是今天先停止教學活動。
校長也確實照做了,讓老師們通知家長將孩子們領回家去。
上午學校的孩子就陸陸續續被接走。
不過,也有部分家長脫不開身。
校長因為不太敢讓那些剩餘的孩子自行回家,想著非得看著家長帶走才行,於是整個學校餘下的各年級各班大概幾十個孩子,就都被帶去了他自己家。
且由於孩子人數多,包括木原老師在內的幾位老師,還有當地的一位警員,以及後續彌彥神社過來的兩位神官,也都在校長家中陪同。
校長家是距離學校不太遠的一處一戶建,小鹿她們轉道過來並不費勁。
抵達目的地。
現在的時間已經是傍晚,天邊染成了橘紅色,有向著淡紫和深藍過渡的趨勢,霞光與遠處連綿的山巒相接。小鹿和鶴見今天忙前忙後,一不留神就到了這個點。
獨棟一戶建的車庫門口空地。
木原老師和一位穿著狩衣的神官正陪同著六七個低年級的孩子。
孩子們沒有大人的憂愁,也不太清楚學校發生了什,全都沉浸在今天不用上課的歡樂麵,自顧自吵吵嚷嚷做著遊戲。
他們用從學校帶來的粉筆,在空地上畫了一個田字格。
這是一種名為“哪”的遊戲,是挺古老的遊戲了,最近不知道怎的,又重新在鄉下神小學重新流行起來。孩子們玩樂的方式,偶爾是會出現這種“複古”的情況的。
而“哪”遊戲的規則,大致是:
兩個孩子在田字格的四個方框根據一首童謠的節奏左右交替跳躍,當每次唱到一個特定的音節時,就要往前跳一步,然後再跳回來,繼續先前的左右跳躍節奏。
小鹿和鶴見過來同木原老師交談的時候,這幾個孩子正玩得高興。
“你在哪?
肥後。
肥後哪?
熊本。
熊本哪?
船場。
仙波山上有隻狸貓。
獵人用槍打死它。
煮,烤,吃掉它。
用樹葉蓋住它。”
夕陽的餘暉映照在來回跳躍的小小身影上,把地上的影子拉得長且扭曲。稚嫩的兒歌聲與歡快的蹦跳聲,混進昏光與空氣之中飛舞的纖塵之中,卻帶上一點朦朦朧朧的空曠感覺。
歌謠唱到最後,兩個正在進行遊戲的孩子腳下沒控製好節奏,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方出了錯,砰得撞了個滿懷。
他們跌在地上,但卻也隻是捧著肚子咯咯笑成一團。
其他還未遊戲的孩子,又有兩個站上了田字格躍躍欲試。
不知為何,看著正在玩鬧的孩子,鶴見的眼眸微微凝縮,她小聲向著鹿野屋道:“師姐,這個遊戲是杉山俊道畫的那個。”
“好像是的。”
失蹤的孩子杉山俊道,似乎是屬於靈感相對較強的類型。
隻有他的畫將鐮鼬的外形畫得較為完整。
而杉山那一幅畫的主題,確實是操場上的一場遊戲,在田字格跳躍的兩個孩子,又被其他許多孩子包圍著。
“哪”遊戲。
鶴見想到了什,她似乎要抓住自己腦海之中懸而未決的“不對勁”了:“那幅畫……師姐,我們得再看一遍那幅畫!”
“啊,好。”小鹿絲毫不懷疑師妹的判斷,當即就要陪她一起去不遠處的學校,“木原老師,那個畫,你給我們看的畫,還在你辦公室嗎?”
見原本平靜的兩位警員小姐“沒來由”地激動起來,木原老師有點反應不過來,隻得錯愕點點頭:“在的。”
小鹿邁步要去跟上師妹,可才剛把頭轉向學校的方向,她的動作一滯。
街道上迎麵吹來的風混雜著氣味。
熟悉的,極淡極淡的,野獸怪談的味道。
神小學的那股味道。
根據之前的經驗,現在這個距離雖然不遠,但不應該能聞到的。
也就是說,學校的這股味道變強了。
“小小爺爺,你也能感覺到對吧?學校那邊的氣息好像變強了。”
“阿巴阿巴!”
氣息變強,也就意味著變得更加分明了,那或許可以從中獲得更多信息。
不知道是不是同門之間的默契,雖然與師妹的靈感並不相同,但小鹿此時也忽然意識到,自己今天一直沒有真正留意到的“不對勁”可能是什了。
可是,這股怪談的氣息為什會突然變強呢?
身後,孩子們的遊戲還在繼續。
他們唱著,笑著。
啪嗒、啪嗒。
輕快而歡樂的腳步聲,蹦蹦跳跳。
“……仙波山上有隻狸貓。”
“獵人用槍打死它。”
“煮,烤,吃掉它。”
話說……
神小學失蹤的孩子是兩個,對吧?
念頭至此,鹿野屋也顧不上細想這兩件是不是真的有所關聯——
“停下來!不要再玩那個遊戲!”
“呀!”
玩鬧之中的孩子們,被這位漂亮姐姐突如其來的喝止聲嚇了一跳,一旁彌彥神社的神官倒是率先反應過來。
雖然他不知道鬼神弟子的徒弟們到底發現了什,但聽她們的話準沒錯。
眼看這有神官控製局麵,小鹿招呼上小小老頭,快步追趕上鶴見。
就差一點了。
鹿野屋有感覺,自己和師妹就差一點就可以弄明白神小學到底發生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