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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深邃的地下暗河,水流與岩壁相碰發出沉悶聲響。

    明黃色的晶球為湍急的水流融入一絲柔和光線,化作一條顯眼軌跡,照著藍白二色隨波浮沉。二人緊貼在一起。

    且水流愈急,抱得愈緊。

    起初,他們的眼睛一直是睜開看著彼此,到後來,石青璿放鬆下來,閉上了雙目。

    她的腦海中閃過巴蜀近兩月的經曆。

    從青竹小築的一葫蘆酒開始,到範府的刺殺與敷衍的畫。從川幫的真魔,到峨眉山上的劍俠,又有道門論道、巴盟古寨,大石故居.

    想著想著,心中生出一股別樣滋味,環抱著周奕的雙手不自覺地多用了幾分力道。

    沒過多久,耳邊傳來“隆隆”水聲。

    感覺到一陣下墜感。

    過了一段之後,周圍的閉塞感消失,來到一處極為寬大的地方,水流還在卷動,方向卻像是反轉過來。外界的強光射入水下,導致舍利的光芒看上去弱了不少。

    突然被陽光刺激。

    長期處於昏暗地下的人,哪怕閉上眼睛也能感受到。

    在靠近水麵時,旋力慢慢變小。

    朝水中一蹬,擺脫漩渦,人浮了上去,頭鑽出水麵,這時鼻子已能呼吸。

    不管是周奕還是石青璿,都不由自主地長吸了一口氣。

    石青璿睜開眼睛,與近在眼前的周奕目光相對。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

    從水下到水上,完全是兩種感受。

    尤其是鼻尖的偶爾碰觸,呼吸溫熱地交融在一起。

    周奕見她眨了眨眼,把長長睫毛上的水珠抖落,還有一隻小手在他胸口輕拍,攪起層層漣漪。這時才唇瓣輕分,往後移開。

    隻是望著懷中的少女時,忽露一股異色。

    見她的麵貌與之前有幾分相似,卻忽然換了一副玉容嬌顏,美得不可方物。濕漉漉的秀發打著旋兒貼著麵頰,盡得風流妙致,卻又偏偏叫人不敢生出綺思遐想。

    見周奕這副表情,石青璿伸手朝臉一摸。

    撥亂了幾縷發絲,隨即反應過來。

    她的易容之術被湍急水流破壞,露出了絕世姿容。

    周奕笑道:“姑娘是青璿嗎,我是否拉錯人了?”

    “不是不是,你別看了。”

    石青璿嗔怪瞧他,舉手朝水麵拍了一下,把水花拍在他身上。

    接著,又立刻恢複謹慎之色朝他手中的舍利示意。

    “快走,他們會追上來。”

    周奕手上還有個大麻煩,要找個銅罐加水銀,隔絕旁人感應。

    這時一邊運送真氣朝舍利探查,一邊查探周圍環境。

    “這是錦江主幹,不過在下遊,邪帝廟距此有十多。”

    石青璿話罷,忽見周奕露出異色。

    她看向邪帝舍利,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精神衝擊,不過此時沒有觸碰,對她無甚影響。

    水流又開始旋轉,且以他們為中心,朝四周推出大浪!

    黃晶球中的光芒正在變淡,精神衝擊也越來越弱。

    周奕正在吸收舍利中的能量!

    按照常理而言,沒有秘法不僅無法將元氣儲存成元精,更不可能將其中的元精吸收。

    除了向雨田,其餘的邪帝都做不到。

    想到他身上種種神奇之事,石青璿很快便能接受。

    但是,見他陽白、上關、聽會穴時不時劇烈跳動,立刻蹙起柳眉。

    江湖頂尖高手各對真氣有著精微把控,若非與敵激烈交戰或者身受重傷,不可能控製不了體內真氣,這是極度反常的。

    石青璿瞧見,又有數點紅芒從周奕眼中劃過,給人一種邪異至極的感覺。

    那是多種精神一塊衝擊產生的暴躁精神力,尋常武人觸碰不得,更別說不顧這些雜亂精神的幹擾去吸收舍利。

    稍有不慎,就有精神崩潰、人格分裂等等可怕狀況。

    想到娘親生前說過的一些話,她這淡泊的性子也不禁為他擔心起來。

    難道石之軒的悲劇又要上演嗎?

    “周奕”

    石青璿輕喚一聲,心中有些後悔拿來這舍利。

    忽然,瞳孔中冒出紅光的周奕扭過頭看了她一眼,他的表情有些邪異,甚至散發著陰寒的精神波動,可露出的笑容卻甚是溫和。

    周奕沒說話,又收斂笑容。

    他沉浸在與邪帝舍利的交互中,絲毫不敢大意。

    提取元精的秘法,他自然不懂。

    不過,他的玄真之氣本就可以輕鬆探入舍利之中,此時化作一種媒介,再將實質精神注入,讓元氣充滿靈動之性,順勢便將舍利中的元精帶出。

    而那些駁雜精神,也跟著衝來。

    這股衝擊力非同小可,連他也有種如履薄冰之感。

    通過對元氣的精微把控,他很清楚此時的上限在哪。

    在全身氣血翻騰之時,周奕的精神氣各都一震,一股痛感襲來,他果斷將聯係掐斷。

    這枚舍利中的元精,已被他吸了個七七八八。

    雖不如長安地底那一顆,卻也大有好處。

    周奕拿住舍利,迸發強橫勁力,朝著錦江下遊方向猛得一擲。

    舍利脫離他的手,閃出一陣光芒,似乎對他的無情拋棄很有怨念。

    “我們快走。”

    “嗯,我給你指路。”

    就和那時逃向峨眉山時一樣,石青璿被周奕抱出水中,踏著江麵橫渡,朝著錦江上遊而去。“你打算去哪?”

    “找一處安靜的地方便可。”

    此時他們位於成都西北,石青璿朝靠東方向一指:“去鳳凰山那邊。”

    成都北邊鳳凰山東麓太陽溪西岸,那邊有一座隱蔽小穀,正是她隱居的幽林小築.

    周奕一路奔向多扶平原之西,眼見數座百丈雄偉之峰,蜿蜒數十。四周峰巒如簇,給主峰一種拔地而起的感覺,形似鳳凰展翅。

    鳳凰山由此得名。

    石青璿不斷指路,引他走捷徑小路,穿過漫山古木,越了一片楓樹林,再跳過一峽,眼前景色忽變。高低瀑布飛瀉,疑似無路,競別有洞天。

    群山環繞之中,有一小穀藏在荒野林海之中,常人難以想到,大山深處,會有這般隱居避世的桃源。在小穀之前,周奕看到了一間小石屋,有碎石道路往前延伸。

    “那是嶽山結廬終老之地。”

    霸刀嶽山自慘敗於“天刀”宋缺刀下,鬱鬱不歡,一代刀法大家背負失意、仇恨與恥辱,埋骨林野,得了清淨,也有幾分蕭索。

    可這便是武林爭鬥,拳頭就是最硬的道理。

    同為用刀大家,嶽山的豪雄,被天刀劈個稀碎。

    拿出畢生所學,也沒資格見識到完整的天問九刀。

    周奕將石青璿放下,沒朝嶽山的石屋去,他們朝小穀深處走,最終入了一棟雅致整齊的木屋。這地方比邪帝廟附近那棟石屋要大,也不像那邊被人翻動過。

    石青璿掀開一扇竹簾。

    邊有個小隔間,擺放著各種樂器樂譜、機關圖冊,醫術雜學。

    這豐富的書藏,便是她的脫俗意趣,隱居避世也能有諸多歡樂。

    她把周奕安置好,自己換了一身衣物。

    周奕以真氣將衣服灼幹,準備打坐。

    聽到外邊腳步聲走近,竹簾一掀開,便見到一個亭亭玉立,秀逸出塵的窈窕少女,她換上的那身衣裳依舊是藍色印花。

    似是因為回到自家居所,她的表情更顯輕盈,還帶著幾分瞧得見的喜悅。

    “你這次練功要多久?”

    “估計會有一段時日。”

    周奕回了一聲,露出思忖之色,石青璿瞧見,便開解道:

    “你靜心練功便是,這沒人打擾你,成都那邊更不用擔心,巴盟、川幫獨尊堡這三家勢力此時心齊,處理巴蜀的事情比以往更簡單。”

    她又道:“你有什話要帶,我要去成都采買一些日用,可以幫你轉達。”

    周奕想了想:“不必了。”

    先放任一段時日,之後再回去瞧瞧,更能看出巴蜀的態度。

    這可以當做自己離開巴蜀之前,對他們最後的考驗。

    尤其是獨尊堡。

    佛門一定會回去找解暉,希望這老舔狗信守承諾,不要突然背刺。

    成都這邊的事,該與虛行之李靖他們溝通一下。

    如今控製巴蜀,長江上遊隻有助力,再無威脅。

    可以對蕭銑那幫人動手了。

    周奕對離開巴蜀之後的行程,簡單做了一番規劃。

    石青璿看他沉思,不再打擾。

    竹簾還未放下,又聽他道:“現在很危險,你過幾日再去成都吧。”

    石青璿轉身離開,清越的嗓音傳了進來:“你的輕功很高,但我的輕功也不算差,而且,我很熟路的。”

    周奕聽她腳步聲漸遠,竟直接出穀去了..

    就在周奕離開邪帝廟地底暗河不久,錦江下遊許多地方冒出人來。

    他們順著漩渦出來,不在同一片江麵。

    對於絕大多數江湖人而言,對於舍利去向何處,他們完全不知情,隻是聽著周圍大戰的動靜前去探尋。也有相當一部分人脫離邪帝廟後,徑自返回巴蜀各郡。

    有的人清醒冷靜下來,自覺撿回一條命。

    有的人則是有些武道感悟,又明白沒什渾水摸魚的機會,不願再打生打死。

    聽見下遊巨大的戰鬥動靜,除了看戲的人,隻有極少數瘋狂之人還在渴望爭奪舍利。

    當然,也有一些人,他們始終停留在邪帝廟地底.

    錦江下遊,一個與周老歎長相相似的矮胖之人從水底鑽出,臉上帶著狂喜之色。

    數十位等候在附近的棺宮真魔支援過來。

    他們帶來一口厚重的棺材。

    棺材邊,還有一個銅罐。

    周老方小心翼翼地將黃晶球放入銅罐之中,再將棺材合上,接著與棺宮真魔分開行動,由他們先一步離開巴蜀。

    這時,周老方才返回戰場。

    尤鳥倦等人看到周老方,一個眼神交流,再嚐試用秘法感知舍利。

    登時明白得手了!

    這時也不管一心師太、梵清惠等人,果斷撤出錦江。

    棺宮高手聚在一起,他們集中退走。

    隻要回到冠軍城,仗著數萬大軍,也就不怕別人再來搶舍利。

    周老歎一退,佛門的人追了一路。

    但在一些真魔的拖延下,一心師太等人,最終還是放棄了。

    望著周老歎退走的方向,梵清惠道:

    “看來,舍利被他們給得到了。”

    一心老尼皺著眉頭:“邪極宗也是個巨大威脅,舍利落在他們手中,危害程度不見得比石之軒與祝玉妍小。”

    “不過”

    她麵色一沉:“我倒是更在意那周奕的身份,他怎對邪極宗的隱秘這樣了解?”

    “難道,他其實是魔門中人?”

    說到這,老尼哼了一聲:“估計又是一個石之軒。”

    旁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石之軒騙過道信與嘉祥兩位聖僧,佛魔雙修,如今再來一個道魔雙修也不奇怪。

    道信大師才來,就聽到一心老尼的埋汰聲。

    他沒有生氣,長長的白眉下充滿笑意:“一心師太可是說道門之中也有和老禿一樣認錯人,兩眼昏花的?”

    一心將拂塵上的水甩盡,道:“此事與聖僧無關,隻是那石之軒狡猾無比,並且,這周姓小子更加狡猾道信大師慈祥一笑:“我倒是覺得他天性率真,沒有那壞。”

    “想來你也調查過,周小子沒做過什惡事。”

    一心老尼戒備之心更強:

    “知人知麵不知心,依貧尼之見,此人城府之深猶在石之軒之上,等他真正得勢,便會暴露。比如這邪極宗的秘密,戰神殿的秘密,他若與魔門無關,怎能知道這般清楚?”

    一直沒有開口的師妃暄說道:

    “師叔祖,此事或許與太平道傳承有關。若是孫恩和本派前輩一樣留下密錄,他知曉這些秘密就很好解釋了。”

    天師孫恩,那是破碎虛空級別的人物。

    不管是邪帝還是慈航靜齋的前輩,都要避他鋒芒。

    一心老尼在沉思,麵色微微發黑。

    太平道這幫打出名頭的天師,一個個戰力恐怖。孫恩如此,這周姓小子也是如此。

    且他天賦極佳,未來難以預料。

    老尼朝師妃暄瞧了一眼,見她神色如常,沒有受到這幾場大戰的影響,空靈如仙的氣質無有半分削減,不由暗自點頭。

    本代傳人各方麵都令她稱讚,劍典道胎修煉的進度亦是前無古人,隻怪天下間冒出這一個棘手的人來。

    否則,如她這樣的老古董根本不必踏出終南山。

    憑本代傳人的影響力已綽綽有餘。

    知道自己想偏了,老尼又扯回正題:“妃暄,你的想法還是太樸素了些。”

    “好比那楊廣,沒做皇帝之前,也會扮作明君,最終導致強大的大隋朝分崩離析,無數百姓備受亂世悲苦。而我們,則有著讓天下回歸秩序的責任。”

    師妃暄記住了這句話。

    她腦海中浮現一張略帶笑意的臉,此刻很想知道,麵對這個問題他會怎回答。

    聖女的表情控製得很好,她認真地去想那個忘不掉的人,可在一心老尼看來。

    本代傳人,正相當沉浸地接受她的點拔。

    於是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姿態:

    “隻有按照正確的道路走,才能開創盛世。繞過一個彎路再掰回來,結局一樣,還會讓更多人受苦。”她一抖拂塵,看向眾聖僧:

    “既知曉未來有空前盛世,我們定要堅持到底。”

    嘉祥大師明白她在說什,宣了一聲佛號。

    “師太打算怎做?”

    梵清惠也隨著眾人的目光看向一心,老尼緩緩道出三個字:“和氏璧。”

    眾人明悟。

    一心老尼的目光落在聖女身上:“妃暄,等回到東都,我會教你怎去做。那,不再是姓周的說話算數的地方。”

    “是,師叔祖。”

    她輕應一聲,在老尼看來,果真是聽話又乖巧。

    不由給了梵清惠一個讚賞眼神。

    大抵意思是,你這徒兒教得好。

    道信大師見她們這個樣子,便懶得提了,拉著真言老和尚說起佛門印訣,又與邪帝廟下方的石像去做比對。

    佛門眾人沒有立刻出巴蜀,先是返回獨尊堡。

    一場大亂局之後,獨尊堡再度恢複穩定,這速度,超乎眾人預料。

    梵清惠等人來到獨尊堡時,早早收到消息的解文龍親自出城迎接,與他同行的,還有宋玉華。兩位很熱情,但這份熱情僅出自對武林前輩的尊重,與解暉的態度有著天壤之別。

    解文龍已成堡主,還是解暉欽定。

    此事木已成舟,再無第二念想。

    “宋閥主與周大都督的交情很是深厚嗎?”

    宋玉華看向出聲的老師太,實話實說:“家父傳來書信,縱論逐鹿群雄,品評寰宇英豪,獨以大都督冠絕群倫。”

    她隻道這一句,就讓一心師太露出債主找上門的煩心神色。

    宋缺能這誇讚一個人,可見有多欣賞。

    一個宋閥主、一個周大都督,這兩人一旦聯手,那可真是恐怖。

    宋缺輕功差了些,乃是天下第一刀客。

    天刀祭出,非死即傷。

    周奕年紀小功力薄了些,輕功卻是天下第一。

    若他們聯手,什霸刀、天君、任少名等等人物,哪有逃命的機會。

    一心老尼在心中不斷盤算,兩家武林聖地也許正麵臨迄今為止的最大挑戰。

    入了獨尊堡不久,解文龍告知,李閥的人已經走了。

    李元吉表麵凶威極盛,烈馬槍名噪關中。其實是個怕死的樣子貨,還不如武尊之弟墩欲穀。在大都督手中吃了虧,麵子可以不要,逃命要緊。

    解文龍觀察一下,李元吉的狼狽表現沒能影響佛門高手對李閥的態度。

    不過,梵清惠出聲告辭了。

    臨走之前,梵齋主又在內堡見了解暉一麵。

    這一晚,解暉仰頭看著天上的殘月。

    望著梵齋主的玉容,解暉高大魁梧的身體略微向內蜷縮,不複往日舒展,丟掉了稱霸巴蜀的霸氣。“清惠,叫你失望了。”

    梵清惠搖頭:“此行連累了你,解兄,你的傷怎樣?”

    她說話時,拿出來一個小瓶子,邊裝著慈航靜齋治療內傷的丹藥。

    解暉沒有拒絕:

    “性命無虞,但需要一段時日來養傷。往後,解某也會如清惠一般修身養性。”

    他又加了句:

    “你放心,一心師太對我說的那些,我既然答應過保密,就不會說出去。”

    “但”

    梵清惠抬頭望他,解暉的虎目銳利了一瞬,與梵清惠對視時,又變得柔和。

    “我觀這位大都督非是好相與之輩,你們若與他相鬥,怕是要拚盡底蘊,一旦輸了,不管是慈航靜齋還是淨念禪院,恐怕都會一蹶不振。”

    梵清惠道:“為何解兄會覺得我們會輸?”

    解暉道:“我倒相信這所謂的天命,隻是有些許疑惑。”

    “第一便是袁天罡的態度,這位道門高手從不插手江湖紛爭,更別說亂世爭霸,他卻願為周大都督給出預言,而且,袁道長算相占卜極準。”

    “第二便是周奕此人。”

    梵清惠靜聽,解暉繼續道:

    “據我了解,他愛憎分明,不像是偽善之人,對百姓也夠好,更可貴的是,他沒有什高高在上的態度武林判官呼出一口氣,首次在梵清惠麵前表露心跡:

    “此人有仁主之象,清惠,若非因為你,不消說一心師太,就是終南山帝踏峰底蘊盡出,我也不會靠向李閥。”

    “你們何不轉換一下態度,支持他試試?”

    “若是你們這做,天下很快就能太平,甚至江湖之亂也會平息。”

    梵清惠搖頭:“知道真相的人,都不願試錯。”

    “解兄,希望我們在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中,再度相見。”

    解暉點頭:“好。”

    梵清惠不再逗留,留給解暉一個足以治愈心靈傷痛的微笑,從他的視線中緩步而走。

    心頭好離開,解暉有種悵然若失之感。

    麵對慈航靜齋的齋主,他盡力克製,不敢有所僭越,以免再無相見的機會。

    心中空落時,便填補上梵清惠最後那句話。

    “前所未有的盛世”

    在內堡中想了很長一段時間。

    之後,解文龍來到內堡,看到一臉哀思的老爹。

    他準備匯報一下佛門中人已離開獨尊堡的消息。

    解暉搶先開口:“周大都督呢?”

    解文龍道:“聽說已從邪帝廟中出來,但還沒有回城。”

    他又加了句:“爹,梵齋主有沒有問你舍利的來處?”

    一提此事,解暉銳利的目光就朝他盯來:“沒問,旁人問了,你就說自己從邪帝廟下挖出來的,這件事已過去,沒什大不了的。”

    解文龍微微一驚,沒想到自家老爹是這般態度。

    “爹,難道.您對梵齋主並非真心?”

    “蠢!”

    解文龍被罵了一句也不還嘴,幻覺,怎可能不是真心。

    解暉氣了一陣,又語重心長道:“大派道統相爭,攪在麵便如入了刀槍之林,哪是那容易脫身的,你也見識過這些頂級高手的手段,別說是你,就是我,稍不留心也要殞命。”

    “若周大都督笑到最後,對你而言那是最好。若他敗了,我這次也拚盡全力,受了重傷,未來也能靠這份麵子保住獨尊堡。”

    解文龍瞪大眼睛,沒想到老爹除了癡迷梵齋主之外,竟還有這份考量。

    解暉冷哼一聲:“若不得我允許,你以為你有機會出堡與周大都督見麵?更不可能在那時偷偷把舍利帶回來,我也沒想到你膽子這般大!”

    解文龍抓了抓頭,解釋道:

    “那日大都督一劍擊潰棺宮主人,又當眾朝西突厥蓮柔公主尋賬,西域漠北勢力尚且被他威懾至此,我們就在近前,豈能不想安身之法。

    我見爹你執迷不悟,隻好全聽了大都督的話,他與我密談,叫我拿舍利,我便狠心拿了,總歸是救命法子,也比認他做債主要強。

    與您說句實話,慈航靜齋的人我敢得罪,周大都督我卻不願招惹,他可真是記仇得很。

    隻朝這次堡內亂戰看看,得罪他的人,哪有一個好下場。西突厥的統兵大帥羅渡設腦袋搬家,蓮柔公主走慢一點,怕是也要被抓起來當成波斯貓兒來養。”

    聽到“執迷不悟”這四字,解暉真想把逆子揍上一頓。

    不過,他說得有點道理。

    “你總算長了點腦子。”

    解暉誇了一句,叮囑道:“接下來,你便一心一意跟著周大都督做事吧,我獨尊堡的底蘊比川幫和巴盟厚,你這個堡主,別丟了我獨尊堡的臉。”

    “是!”

    “另外,你再派人秘密盯著解誌淩。”

    解誌淩,也就是最得解暉信任的內堡管家。

    “爹,你是說. ..毒是他下的?”

    解文龍自問自答:“也是,他最有機會,也最好安排。”

    “沒那簡單。”

    解暉麵色一沉:“若我沒有猜錯,這都是我那拜把兄弟的手筆,早年間我聽聞他與邪王石之軒有染,現在看,這邊大有玄機。”

    “我沒有舍利,此事安隆一定知道,卻揣著明白裝糊塗。”

    “那魔門中人毫無察覺,可見他沒把這消息朝外說,安隆與那邪王不是一夥的。”

    “你把此事查的清楚一些,等大都督回來,再報知吧。”

    “我對魔門爭鬥不太清楚,也許他瞬間就參透了。”

    解文龍點頭,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忽然又聽老爹問道:“你覺得,如果大都督成了天子,會有一個空前盛世嗎?”

    這問題現在根本沒有答案。

    不過,解文龍看到老爹的表情,便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

    定在想與梵清惠有關之事。

    便順勢道:“會有的,爹。”

    他又在心中腹誹一句:就算有盛世,梵齋主你也得不到。

    吐穀渾老王者被斬後第五日。

    一名妙齡女子正與一瀟灑的中年文士穿過成都內河,來到“蜀樂宮”前。

    門口掛著一幌子上有“澡”字。

    “你什意思?”

    陰後站在澡堂門口,望著麵帶微笑的石之軒。

    “小妍,我請你泡澡,如果你夠信任我,我可以負責搓背,配合我的印法,為你緩解疲憊的精神。”陰後斜眼瞧他,話語傷人勝劍:

    “休要與我這些葷話,你已是老態龍鍾,早沒了當初的魅力,還想把我當成未經世事的小孩來騙?”石之軒頗有幾分欣賞:“可惜啊”

    “又有什可惜?若我回到當初,也看不上你。”

    陰後腦筋極快,找到了一個能痛擊他的地方:“我瞧,你比人家周天師差遠了,他能叫我那眼界奇高的徒兒高看,現如今你女兒也理他不理你。”

    “,石之軒,你這邪王的名頭曾經有多響亮,如今就有多狼狽。”

    “我現在與你待在一起,正是要看你這副氣衰模樣,真讓人愉悅,比看你死掉還要解恨。”石之軒並未動怒,雖有僵硬,但還是笑道:“小妍,你越想傷我,便越是放不下我。”

    他又帶著自信的口吻說道:

    “想當年我整合花間補天兩宗武學,創出破解天蓮宗秘法的破蓮八著,與佛學義理相印創造不死印法,擺脫聖門武學桎梏,放眼兩派六道,誰是我的對手?”

    “我出仕為官,為大隋經略西域,幾年之間連橫合縱,將強大的草原帝國突厥一分為二,扭轉自魏晉以來中原的弱勢之局麵。等我產生傾覆大隋另造新國的想法,大隋也沒能堅持多久。”

    “我不覺得,有什事是我辦不成的。”

    陰後冷哼一聲,卻沒反駁他的話。

    石之軒微微眯著眼睛:“那小子確實有點本事,但誰走在前頭尚未可知。”

    陰後道:“你對自己的女兒,就一點不擔心?”

    石之軒笑了笑:“別高看這小子,碧秀心的女兒哪是那容易親近的。”

    他轉過話題:

    “先找安胖子,我要問問他,為何敢騙我。”

    兩人從蜀樂宮來到錦湯館,再到逍遙溝,後來又連逛五六家澡堂,就是沒找到安隆。

    石之軒首次發現自己難以掌控之事。

    澡堂麵,競找不到安隆。

    那隻有一個可能,安隆這家夥,已不在成都。

    從第十家澡堂出來,石之軒看向東北方:“巴蜀這顆舍利有些問題,曆代邪帝的元精、精神意誌,要遠比這混亂強大。”

    “不過,這舍利競也是真的。”

    陰後甚至懂舍利汲取秘法,自然能察覺到:

    “周天師定與你女兒在一起,找安隆不如找他。這事,多半是他為了掌控巴蜀才弄出來的,太平道有東晉天師留下的傳承,與向邪帝一個時代,他知道的事比我們還多。”

    石之軒沒接這話:“你可知魯妙子在哪?”

    “我知道他在哪,還用四處奔走?”

    陰後一提起這人,心情頗為複雜:“向邪帝將舍利給了魯妙子,這家夥將它藏了起來,嘴巴嚴實,說什也不願告訴我。”

    石之軒曾入朝為官,知道許多事:“我卻有了線索。”

    “哦?”

    “由邪帝廟一役,可見舍利被埋入地底的可能性極大,這魯妙子與大隋開國中堅楊素關係莫逆。”陰後眼神一凝:“楊公寶庫。”

    石之軒真誠道:“小妍,你我都算是驕傲執著之人,有著同樣的目標,在取得舍利之前,希望我們能繼續合作。”

    他一句廢話不多說,將祝玉妍的性子拿得極準。

    自打突破天魔大法第十八層,已走到秘法極限。

    以她的年歲,靠自己領悟,除了增強功力之外,很難再有巨大提升。

    所以,邪帝舍利幾乎是他們的最後機會。

    祝玉妍看了他一眼,想到可能麵對的一係列對手,終究是點了點頭.

    吐穀渾老王者被斬後第三十一日。

    有關邪帝舍利、長生之秘,獨尊堡大戰,周天師斬吐穀渾老王者的消息早就傳遍巴蜀。

    也經巴蜀各條古道,擴散至漢中、關中、中原與江淮之地。

    巴蜀三大勢力支持江淮的消息,更引得天下震動,群雄緊張。

    尤其是江南的蕭銑、林士弘、沈法興等人。

    江淮軍勢大,各大勢力已開始暗中勾結,共同抗周!

    在海陵的李子通本欲積極響應抗周聯盟,沒想到人還沒有派出去,就被江都城內的大軍打到城下。江都鎮寇大將軍尤宏達領兵殺入,與秦叔寶、程咬金,羅士信分四路衝破海陵城。

    李子通孤立無援,損兵折將超過三萬。

    隻帶著千餘殘部逃走,企圖南下吳郡投奔沈法興,他選的是海上水路。

    沒想到鹽城大軍與東溟派做完一筆生意後,恰好路過。

    杜伏威與義子王雄誕從鹽城大軍中殺出,杜伏威跳至李子通船上,與這個當初背刺自己的人單刀血戰。李子通不敵,三十招後被斬去首級。

    杜伏威鬱氣盡消,在海船上哈哈大笑,聲音傳到數開外。

    尤宏達領追兵殺到海邊,看到了鹽城郡的大船,瞧見了正大笑的杜伏威。

    手下校尉急忙建議:“今日大將軍領五萬之眾,更有海陵大船,何不趁此機會痛擊杜伏威,若殺之,折江淮一臂!”

    羅士信義不容辭:“吾願為先鋒!”

    群情激蕩,各都請戰。

    尤宏達不為所動,從容回應:“笑中有詐。”

    初時,軍中有異議。但沒過多久,隻見鹽城接應大船連續南下,旌旗蔽日,眾皆驚悚。

    後傳捷報至臨江宮。

    尤大將軍先破海陵,再破江淮軍之計。

    人道江淮軍有大將李靖,有軍師虛行之。然江都鎮寇將軍,威名猶在二者之上,江都之帝盛讚,朝臣道其智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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