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有沒有派人來,閬九川暫且不知,但這王嬤嬤能找上來,還是因了丁滿穀,她身份尚算體麵,是以雖是做下人的,但丈夫王喜幫主家管著一個米店,王喜和做米糧生意的丁滿穀也相熟,多少知道點他家的事,這次主子遇事不順,想找人幫忙指點明路,便問了丁滿穀,他便推薦了這萬事鋪。
卻不想,這人竟也是她見過的,是曾幫薛師爺孫破了個大災的那位閬家九娘。
“薛大奶奶知道我家少奶奶出事後,也來探望過,說是要請您過府看看,又從丁東家那邊得知尋香胡同的萬事鋪是個能解千愁的,便過來試著一請,沒想到也是您,可不就是巧。”王嬤嬤笑著寒暄,道:“結果姑娘神算,一眼就看出,我是為我家少奶奶來的?”
她話雖這說,但語氣卻有一點調侃,帶了點試探和輕視。
“你的地閣右側奴仆宮處隱現青黑之色,如陰雲覆來,暗晦無光,且你皮肉下陷三分,生出一道懸針紋,破了宮位,主家主不利。”閬九川指著她的臉淡淡地道:“左男右女,你又說你是成樂伯府那位少奶奶的奶嬤嬤,如今你奴仆宮陰暗,那當然是為她而來了。”
王嬤嬤倏然一驚,斂了些輕視之色,下意識地摸出一麵小靶鏡照向自己的臉,順著閬九川的話看了下,那果然有一條挺深的豎紋,她之前競不曾注意到。
她又看向閬九川,第一眼時她看閬九川如此年輕,還有些孱弱不足的模樣,多少有些忐忑和輕視,憑她能解決主子的事?
可閬九川這一說,她就覺得自己怕是看走眼了。
而且,她的話還有些別樣意思吧?
王嬤嬤有些緊張,道:“聽姑娘這話,是說我在克著我家主子?”
閬九川搖頭,道:“奴仆宮有變,也不全然是仆克主,也有主克仆的。你是她的奶嬤嬤,她若沾了些陰邪,而你整日和她相處,亦會受其氣息影響,其實你也已經受了。我看你身上有些陰煞之氣,想必你近日也多有心神不寧,時常會做噩夢,醒來冷汗津津的,心跳也快。”
王嬤嬤後背一寒,連忙點頭:“您說的很是,我這些日子,總覺得煩躁焦慮,常常從噩夢中醒來,而且,身上冷嗖嗖的,您是說我沾了陰煞?”
她眼神有些驚恐,莫非主子真的撞邪了?
但怎會呢,她整日拜神供佛的,最是誠心,怎還會撞邪?
“是有些陰煞,若是不除,日子久了,就會頑疾纏身。”閬九川道:“不過也不算多嚴重,去寺求張平安符,拿些佛前灰戴著都可以,再說你這奴仆宮。”
她看著那懸針紋,道:“此紋雖深,但是近日才生,可見是主不利,但我勸你近日也莫要在近前伺候。“此話怎講?”
閬九川道:“你奴仆宮門生懸針,凹陷如覆舟,且你左輔角旁又有青筋橫貫其中,若讓別的術師相麵,便會先入為主,說你命門暗藏刑克之相,乃是奴仆犯主的格局,你說你這奶嬤嬤,還能在她身邊當差嗎?”王嬤嬤臉色一白:“你不是說,不是我克,是我主……”
“別人未必會這說,或許會討好你主子,先說你的錯,主人聽了這話,你還能得好?”閬九川淡聲道:“你平日還挺良善,看在這份上,我也才多贈你兩句。”
此仆身上帶有一點功德光,是心善之人,她才會好言相贈,她要不要聽,就是她的事了。
王嬤嬤連忙起身,向她一拜:“多謝姑娘贈言。”
閬九川說的也對,若是別的道長,未必會像她這樣說,而是說她克主,到時候,自己甚至一家子都是被棄的了。
克主之仆,放在哪都是無用的。
王嬤嬤此時已是對閬九川心悅誠服了,道:“姑娘大善,我知道怎做了。隻是我家主子,還請您跑一趟。”
閬九川道:“她痼疾纏身了?”
王嬤嬤的山根和奴仆宮指尖有赤絲貫穿其中,此又稱陰鷙紋,主家主痼疾纏身,有災入門,輕則久病不愈,重則喪命。
而她身上有陰煞之氣,想來那位少奶奶招了陰邪,且已遭受陰邪反噬,畢競都能影響身邊奴仆了,可見她此時多麻煩。
王嬤嬤眼圈一紅,點頭道:“我家小姐已經起不來床了。她是個極好的人,待人也很寬和,其實如果我真的克著她,我走也無妨,隻求小姐能好起來。”
閬九川回想薛家大奶奶的娘家,好像是姓鄭,也是出於書香門第,這小鄭氏,卻是嫁到了勳貴。王嬤嬤已經說起小鄭氏身上的奇怪之事,她嫁入成樂伯府三年,卻一直未有所出,本來還以年紀小不急著,但一兩年就算了,三年都無所出,作為伯府,肯定有意見。
所以小鄭氏也積極調理了,平日也多作善事,燒香拜佛求子,但孩子就是沒上身,自己反而心生鬱結,難以開懷,人也跟著消瘦起來。
去年下半年,她就害了風寒,斷斷續續的,宮中太醫,民間的名醫都來看過脈開方,藥方換了無數個,就是不見好,過年都是躺在床上養著的,年後,更是起不來床了。
王嬤嬤忿忿地說:“我家小姐病得起不來,有些人還在那陰陽怪氣,說她求子求出病來了,還說什不下蛋的雞,早就該騰位置,啊呸,都是些小人!”
她看著閬九川,道:“本來小姐也隻當風寒的,但近半個月來,她說她總夢見有人要她的命,說她拿了她的東西,很是猙獰,然後又有菩薩指責她不敬,亂七八糟的。我們這才覺得不對,是不是撞邪了?恰好,薛大奶奶前來探望,聽聞此事,就說起您。而我和我家的那位,也從那丁滿穀嘴得知萬事鋪的存在,這才請示了主子,上門來求。”
王嬤嬤起身向閬九川跪了下去,道:“若是姑娘解得我家主之愁,願報以千金,以姑娘之名施粥鋪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