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116.意難平(十六)
【從109末尾開始大改了,建議重看,昭昭110-111巨帥】
今晚不簡單。袁真腰間懸劍,昭昭也背上弓,匆匆帶著得力仆從出府,打馬趕至城外。
一路經過七個坊十八條街,未曾遇到行人,卻見許多富戶的門口都守著兵,隔著高牆還能聽見頭的喊冤聲,一聲連著一聲,好像整座城都在哭。
袁真雖有心理準備,仍不免有些怵,勒慢馬韁,看向並行的昭昭:“你知道覺得自己冤的人最容易做甚嗎。”
“誓死反抗?”
“對,今晚多半要動刀殺人。”袁真凜了神色,“懲奸除惡時殺人容易,這時候殺人,倒不如一刀捅死自己痛快。”
空蕩長街中隻有馬蹄踩雪的沙沙響,昭昭沉吟道:
“倒有法子緩和。隻是……你敢不敢先斬後奏,和我一起擔著做決策的幹係?”
袁真眼皮一跳:“有甚不敢?你且說來。”
“如今這情形,大軍必然北上,因缺糧草,又必然要走快路子籌糧。這些大戶也是倒黴,被吳黨推出來頂罪的官員咬死了,洗不清,又恰好碰上這關頭,有罪無罪有冤無冤,家產都是保不住的了。”
昭昭聽著耳邊此起彼伏的哭喊,冷靜道:“京派人協辦,咱們不必獨擔罵名,這敢情好,不如趁這機會,把咱們王府摘出來。”
“怎摘?”
“讓朝廷唱白臉,咱們唱紅臉。”昭昭放低聲音,“待會查抄家產時,悄悄跟各家通個氣,說這案子來得突然,冤罪難分,眼下抄家是迫於朝廷旨意,做戲而已……”
“請他們稍安勿躁,先遷去各莊安置,管吃管喝好生養著。日後細細查明,若真有冤,家產如數奉還。”
袁真思忖片刻,這確是救時良計:“但府內空虛,即便有冤,又哪能立刻還上?”
“拖唄。王爺在前線奮勇殺敵,咱們窮也窮得硬氣,誰敢催?”昭昭搖著馬鞭,漫不經心道:“但凡是隻重眼前蠅頭小利,而不顧救國大計的,都不是真有冤。”
這招雖無賴,但麵上瞧著漂亮,且算是幫了這些大戶一把,百利而無一害。
袁真笑起來,抬手和昭昭擊了個掌:“成!咱們先斬後奏,有幹係我擔著!”
言語間已到城門,兩人翻身下馬,隻見黑天白地杵著幾營京兵,排成方陣候命。
朝廷派來協辦的幾個官員也在,清一色的綠袍鷺鷥補子,都是大理寺低階官員,看著頗不起眼。
他們撐著傘,圍著一把太師椅站,椅上坐了個麵白無須的老太監,紫袍貂冠黑氅,抱了個湯婆暖手,正眯眼養神。
聽隨侍說寧王府點餉的人來了,李福睜開昏黃的眼,往袁真昭昭看來。兩人鞠身行禮,他冷冷移開眼,吊聲道:“愣著做甚?還不去請世子來!”
“是,爺爺,小的這就去!”隨侍匆匆打馬出城。
寒風扯動火把,李福眼睛被晃得疼,眯了眯眼。幾個低階官員識時務,圍得更緊了些,嘀咕聲飄出來:“這世子也太怠慢了些,大冷天的,倒要爺爺您等他。”
李福拉長語調道:“誰讓他幼時頗得萬歲爺厚愛呢?日日召到禦前,把宮當半個家,連帶著也把咱家當奴婢了!”
他心有氣,許多難聽話不便親口說,幾個低階官員揣摩他的心思,一句緊一句的陰陽怪氣。
聲音不大,昭昭卻聽得清楚。她氣修逸多管閑事,但聽不得別人詆他,皺眉問:“那閹狗什來路?”
“宮的大太監。”袁真垂著眼,懶得看那群晦氣貨,“狗仗人勢。”
昭昭眼皮一跳,皇帝近身人?難怪這跋扈。但此事並不風光,派幾個小官來足矣,這大太監一來,豈不是汙皇上的臉?
有古怪。
約莫半個時辰後,修逸還沒領兵來。
李福等得不耐,陰沉的臉上滿是褶子,被火光照得千溝萬壑,道:“他不急著要餉,咱家幫他把事辦了!”
說罷大手一揮,讓幾營京兵列陣,拔刀舉槍,這就要按名單去抄家。
袁真和昭昭巴不得他一力擔下髒事,府半點血都不沾最好。
但瞧這惡洶洶的架勢,分明不是要抄家,而是要大開殺戒。
袁真攔住昭昭,獨自踏出來:“公公,請再等等,我家世子爺未到。”
李福哼一聲,他不必開口,自有左右的狗腿子幫忙嚷嚷:“甚公公?這是宮的老祖宗!風雪天等你家世子這久,已經夠給寧王府臉了!”
“給臉?”袁真嗤道,“我家王府自有顏麵,何須別人添光加彩?”
“大膽奴婢!”有小官喝道,“你是甚身份,誰給你的膽子在老祖宗麵前這樣說話!還不快讓開?”
火光搖曳,袁真儼然不動,神色冷冷立於道中,一人頂著幾營京兵的刀鋒。
“不知好歹,找死!”小官有心露臉,衝掌心哈了哈氣,大步上前想抽袁真耳光。
他沒把一個仆婢放眼,誰料手才抬起來,就被袁真拿住,好生生的胳臂被扭出不可思議的弧度,他殺豬似地叫起來,臉色煞白如紙。
“我甚身份?”袁真冷笑,“老娘滿門忠烈,父兄名諱念出來你得跪著聽,白讀聖賢書的鷹犬走狗,也配衝我耀武揚威?”
“……老祖宗!”小官痛得滿臉大汗,回頭哀嚎道:“老祖宗救我!”
李福臉上掛不住,喝道:“大膽奴婢,在咱家麵前跋扈妄為,趕緊拿下!”
京兵們湧上來,寧王府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紛紛護在袁真身前。兩方僵持著,忽聽一道破風聲,不知何處射來一簇暗箭,竟掠過眾人、擦著李福腦袋飛了過去。
京兵惶然不已,幾個殷勤小官趕緊挪遠,李福摸了摸發涼的腦袋,滿心驚悚。
回頭看,一根箭射在木榜上,掛在箭身上搖搖晃晃的,不是他戴的貂冠是甚?
“反天了!”李福驚怒,正要發作,卻聽身後響起轟隆聲。
城門開了。
一列輕騎疾馳如風,挾卷霜雪寒氣而來,為首的馬漆黑如墨,直直衝到李福麵前。
他慌忙後退幾步,馬兒高揚的陰影籠住他,咚一聲,馬蹄沉沉落地,濺了他一身一臉的雪。
李福跌坐在地,驚魂未定望著馬背上的人。修逸居高臨下瞧著他,淡淡道:“李翁,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