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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士們久戰疲憊,但還是得追!

這次換了右驍騎衛。

這幫人很生氣,因為帶著大量馬匹,在山區行軍速度非常慢,幾乎和輜重輔兵等同,遠不如步軍戰兵。最坑的是,馬匹生病、失足摔傷的情況屢見不鮮,直讓這群府兵大爺們懷疑人生。

早知如此,幹脆全軍下馬,當步兵使用了,雖然不太專業。

從正月初二抵達戰場開始,右驍騎衛將軍段良就下令桓溫、陳赤特、何奮三人該休整休整、該養傷養傷,自領右驍騎衛四千八百人一路疾行,追擊潰逃之敵。

至於查民徐耀祖部和巴東郡兵母丘情部,則留在最後麵,收容掉隊的士卒,照料受傷的軍士,順便清理三三兩兩的殘敵,或去左近部落探訪,收取一些補給一一能要多少算多少。

正月初四,他們綴上了一股殘敵。

這是落在最後頭的昝氏、夕氏兵馬,幾乎一照麵就被擊潰。

知道這些幾乎不算戰功,隻有些許財帛賞賜,府兵們也沒興趣非得鑽深山老林全殲對方,草草俘虜了兩三百人之後,著一部部曲看守,等待後續部隊趕來後移交,主力則繼續前行。

正月初七,羅演再度領兵斷後,扼守險要。

雙方激戰半日,複破之,斬首六百餘、俘千人。

正月十二日,大軍追擊至宣漢城下。

城內有一部分板楯蠻潰兵,但已是驚弓之鳥。

段良遣人至鄉間抄掠,尋找到了部分工具,伐木製作長梯。

十五日攻城,一戰破之。

敵軍隻撂下了百餘具屍體就不想打了,大部分人從北門遁走。

右驍騎衛奮勇追擊,再度斬首五百餘級,俘千餘人。

當天夜間,不知道是得到了死命令還是怎著,有板楯兵突襲宣漢城,為府兵擊潰,俘斬千餘。十六日白天草草追擊了一下,沒有什斬獲,便退了回來,稍事休整。

十七日,龔春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入城謁見右驍騎衛將軍段良。

段良也已是白發老將了,坐在縣城,將軍士都撒了出去,挨家挨戶敲門。

蜀地的豪族和我們有什關係?幹他又怎了?

再者,這又不是打鄉下塢堡,而是城的宅邸,簡單得很!

於是乎,當龔春入城之時,滿大街都是右驍騎衛府兵的部曲們,他們索取最多的就是糧食。武器也一並收走,既是為了防止他們反抗,同時也作為備用器械。

一場戰鬥下來,刀兵相交,難道不會卷刃乃至崩掉一部分刀口嗎?他們現在沒有修理器械的匠營,越打兵鋒越“鈍”,急需汰換掉手的器械一一這其實也是步槊、長槍裝備最廣的原因,因為沒那容易“鈍”,但人不能隻靠一把長槍,得有短兵副武器。

龔春看得觸目驚心,不僅僅是為這些曾經的鄉黨如此狼狽感到揪心,更因為居然有好多人盯上了他和一眾隨從們。

“讓開!讓開!”右驍騎衛屍鄉龍驤府別部司馬拓跋思恭推開了幾個身負絹帛的部曲,喝罵道:“搶這多有何用?到最後還不是交出來統一計點?”

被他喝罵的府兵部曲一瞬間凶光畢露,不過在看清楚拓跋思恭的裝束後,又低下了頭去,恭敬讓開。龔春默默看著。

他突然想到了狼。

早年行走各地時,他見到有人捕了一頭小狼崽子,拿回家當狗養。大部分時間還算恭順,但總有那幾個時刻凶光畢露,讓你意識到它其實不是狗,而是狼,至少在它這一代是狼。

這些府兵部曲也很凶啊,跟狼崽子一樣,其實不好駕馭。所謂的右驍騎衛,大概全員凶人,沒一個和善的。

胡思亂想之間,龔春很快被請到了縣衙內。

段良跪坐在案幾後,把玩著一個銀瓶,見到龔春後,頓時笑罵一聲:“你這廝倒是滑頭,一路上收攏了不少潰兵吧?這些人都是其餘諸姓的部眾,你並了有何用?不還是要交還人家?”

“將軍清洗宕渠之後,或許我便不用還了?還可以把他們家人接來。實在不行,在部落給他們指婚好了,反正現在男丁少女人多。”龔春行了一禮,說道。

“弄得跟廣成苑戰馬配種似的。”段良說道。

圍在他身旁的軍校們盡皆大笑,手還撫著刀柄,用玩味的眼神看向龔春。

“你來幹什?”段良又問道。

“我來給將軍引路。”龔春說道:“家叔已經離了草廬,回龔家壁征召部眾去了。”

“就是那個居喪三十年的老頭?”段良問道。

龔春臉色一變,然後又笑道:“正是。”

“看看人家……”段良轉頭看向身側的軍校們,說道:“三十年還記仇呢?你們還不去約束部曲,有些小崽子手下沒輕沒重的,若殺了人,保不齊還有人居喪三十年。”

“將軍,居喪三十年又有何用?日哭夜哭,哭到天明,除了把自己眼睛哭瞎,能哭死仇人?”有人說道。

眾人聽了又是大笑。

還有人打趣道:“他自居喪好了,我回洛陽喝酒行獵,兒孫滿堂,看能咒死我不?”

龔春臉色再變。

這幫粗俗的武人!一旦沒人管著,就如此囂張跋扈,再這下去,梁帝怕是都治不了他們。“段將……”龔春再施一禮,道:“而今該南下宕渠了。”

“你的人跑哪去了?”段良聽得正事,臉上笑容一收,問道:“路上想找你借點糧,結果你還要問我借糧,真是晦氣。”

“我家部眾先撤了。”龔春尷尬道:“仆手頭就五百人,持數日糧而已。”

“大部隊呢?”段良問道。

“已回宕渠鄉。”

“羅演去哪了?一路上都沒抓到他。”

“也回宕渠了。至城中時,為太守羅顧接應,餘眾不足兩千。”

“其他人呢?”

“四散而走,各回各家。出征兵士,好一點的回去了三一之數,差一點的五不存一。”

“未必全死了。”段良說道。

“將軍所言甚是。”龔春說道:“所以需要急速進兵,直撲宕渠。而今兵眾四散,宕渠不過兩千餘守兵,還人心惶惶,盡是驚弓之鳥。誠然,將軍久戰疲憊,糧械兩缺,但羅演、羅顧兄弟更難,萬不能給他們去鄉下征召部眾、穩定人心的機會。”

“你能說出這話,算是會打仗的了。”段良難得稱讚了一句,眼的輕視也少了很多,隻問道:“有沒有聽到北邊的消息?”

“將軍要北上巴山?”龔春一驚。

從宣漢北上,確實可以翻越大巴山,進入漢中。

當年張邰進出宕渠就是走的這條路,張魯奔巴中同樣走的這條路,但有意義?

隻要殲滅了江州、陽關那五萬大軍,直逼成都,漢中守軍將不戰自潰。

“你莫要隨意猜度,老夫隻是隨口一問。”段良不悅道。

“聽聞下桃城之戰極為慘烈,梁一一王師圍攻近兩月。漢中數遣兵馬救援,皆被擊退。似乎是在正月上旬拿下的,城中幾無活人。”龔春說道。

“殺降了?”段良下意識問道。

“這卻不知了。”龔春說道:“下桃乃軍城,並無幾個百姓,許是都戰死了吧。”

段良嗤笑一聲,成軍若有死戰到最後一兵一卒的信念,他現在還在爬山溝呢,哪能攻取宣漢,還大索全城?

“破了下桃城,一時半會還進不了漢中。此戰頭功,必為巨鹿郡王所得。”段良站起身,從親兵手中拿過保養好的步弓、環首刀,然後伸腳踹了幾個軍校,說道:“給兒郎們吃頓好的,午後進兵。”“遵命。”被踹的幾人也不著惱,紛紛離去。

“你也別待在這了,速速征召你家的板楯兵,跟我去攻打宕渠。”段良大手一揮,說道。

“遵命。”龔春應道。

正午時分,宣漢城中能找到的牛羊豚犬幾乎都被集中了起來。

右驍騎衛殺豬宰羊,大酺全軍。

午後休息半個時辰,隨後便揮師南下,直趨宕渠。

段良帶走了幾乎全部戰兵及千餘輔兵,總計三千餘人。臨走之前,還派人催了一下後續部伍,讓他們趕緊把馬匹送過來。

二十日,隻用了三天時間,段良部就抵達了宕渠城下。

這個時候,龔氏大發本部,幾乎把所有成年男丁都征召了起來。征得一批往宕渠送一批,到二十日傍晚,城外已聚集了五千餘丁壯,還帶來了相當糧草、武器和攻城器械。

段良揀選精銳攻了一下,不克。

於是擄掠四方,搶錢糧、搶牲畜、抓老弱婦孺。

板楯蠻主力一部和獠人去了江州,一部被羅演折損在了崇山峻嶺之中,剩下的還被征集了一部分至宕渠城中,村落、城邑之中幾乎見不到多少丁壯。

當老弱婦孺們在城外哭聲震天時,守軍繃不住了,一部分人出城野戰,為右驍騎衛擊潰。

當天夜,成國尚書右仆射羅演、宕渠太守羅顧在親隨的簇擁下,連夜遁走。

段良率軍入城,令龔壯、龔春叔侄盡快招撫諸姓板楯蠻,自己則帶著三千人順宕渠水而下,直撲墊江(今重慶合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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