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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和昝堅預料的一樣,到傍晚時分,更多的匈奴騎兵圍攏過來了。

他們少則百餘騎一股,多則數百騎,分作十批,在附近四處活動。

充當前軍的昝堅部不得已之下,學晉時戰法,以車輛護衛兩翼,步軍在中間行走,防止敵人直接衝過來。

但這種戰法怎說呢,非常吃士兵素質。

昔年馬隆在洛陽“海選”,最後得了三千五百精兵,這才一路衝破禿發樹機能騎兵的包圍,順利救援涼州,中間一度失去音訊,讓人以為他們全軍覆沒了。

邵勳還打造了專門的偏廂車,早早訓練戰法,挑選的還是近戰、遠射全能,身備三仗的銀槍精銳。普通士兵幹這個,真的有點危險,很可能頂不住。就問一點,你能不能在敵騎日夜不停的襲擾下,放心把防守任務交給袍澤,自己安心睡覺?

昝堅部才剛出數,就不得不停了下來。

車陣一角已經打開,臨時配屬給他們的騎兵去了甲胄、馬槊,換上騎弓為主武器,隨時準備出擊。但昝堅猶豫不決,許久都沒有下達命令。

原因很簡單,蜀中養一些騎兵不容易,代價也很大。

騎兵來源好找,六郡子弟雖然有些墮落了,但二十餘萬口人呢,適齡男丁幾萬人總是有的,挑挑揀揀得個幾千人不難。

這些人不行的話,西邊山還有放牧的羌人,騎兵人才是不缺的,缺的是合格的戰馬。

迄今為止,全國也就約五千騎兵,兩千在漢中,一千在江州,剩下兩千人全帶過來了。

得知匈奴騎兵來襲,天子特遣千騎來援,而今已折損兩百,還剩八百,若派出去,不知道能剩多少人回來。

他方才觀察了一下,圍過來的各處匈奴騎兵加起來可能有兩三千騎,八百人褪去鐵甲,衝上去和匈奴人玩騎射,就算一換一,也是大虧。

思來想去,在騎督數次看向他之後,昝堅又下令騎兵下馬步行,不管了。

先堅持一下,南邊十餘外就是廣漢郡城,到那邊可以喘一口氣,再行計較。

車隊繼續向前。

匈奴人見對方騎兵不出擊,不用萬俟可下令,又如狼群般圍了過來。

一時間,河穀、丘陵內外馬蹄陣陣,箭矢破空之聲不絕於耳。此情此景,幾讓人回到了當年邵勳率銀槍軍自宜陽出發,挺進洛陽的那一刻。

同樣局麵,同樣的戰術,隻不過調了個個,現在是梁軍用騎射手來檢驗李成的步兵能不能頂住、會不會慌亂。

關鍵時刻,李許似乎激發出了血性。隻見他親執長槊,站在一輛牛車上,對遠處遊弋著的匈奴騎兵怒目而視。

而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百餘騎直接兜了過來。

他們的速度不緊不慢,行進途中還慢慢散開了隊形,靠近至二百步外,終於慢慢加速。

李許一瞬間緊張了起來。

親隨們將大盾舉在他身前及兩側,幾乎遮蔽了他的視線,看起來十分滑稽。

“嗖!嗖!”牛車上的獠人步弓手們沉不住氣,率先把箭射了出去。

太遠了,幾乎沒什威脅,白白浪費了一輪機會。

匈奴輕騎的速度越來越快,在步弓手們手忙腳亂射出第二輪箭的時候,匈奴輕騎的角弓也甩出了箭矢。頃刻之間,雙方都有人慘叫著倒下。

“!”李許身前的一麵盾上傳來一聲悶響,箭矢穿透蒙皮,釘入了木板之中。

李許隻覺臉上的血色消退了一分。

“!!”又是兩箭飛至,盾牌上發出接二連三的聲響。

不遠處似乎還有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及馬兒痛苦的嘶鳴。

“射箭!射箭啊!”不知道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李許突然大喊了起來:“弩!弩呢?這久還沒裝好?”

“啊!”近在咫尺的一聲慘叫響起,原來是牛車上一名舉著大盾的親隨為李許所驚,手一抖,盾歪了,直接被射中了大腿。

“廢物!”李許也不知道自己在罵誰,隻神經質般大喊:“射箭!所有人都來射箭!”

眾人唯唯諾諾,不知怎辦才好。

遠處的昝堅見了,歎了口氣,令旗一揮,令百名騎士披甲上馬,從車陣打開的一角衝了出去。一夥匈奴輕騎衝得太近了,射得也太專心了,一不留神被這股衝殺出來的騎兵截住,直接被衝散了。成軍騎兵攆在屁股後麵,一直追了數百步,這才出了口惡氣,得勝而還。

而這邊的威脅解除了,那邊又陷入了危機。

兩百餘匈奴輕騎從東邊一處河流淺灘涉渡,出人意料地衝到數十步外,角弓連發,牛車上的獠人步卒慘呼不斷,倒地者不知凡幾,就連正在行軍的步卒都受了驚嚇,直接蹲在地上不走了。

昝堅又調撥了一批弓弩手,在刀盾兵的掩護下,勉強將敵騎驅走。

他剛剛鬆了一口氣,左後方又告急了,於是再度派人。

左後方穩住了,前邊來報:兩百餘匈奴騎兵下馬步戰。

於是令前陣獠兵堅守,又調集了三百人前去支援,並令騎兵出擊,截殺下馬的匈奴騎兵……整個下午就這打打停停,總共沒走幾,眼見著天又黑了,於是全軍停駐,車馬留在山下,全軍至丘陵上紮營。

這個時候,昝堅發現了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一整個下午,步弓手們少的射了十幾支箭,多的射了幾十支,即便不是拉滿弓勁射,體力也是大虧。

他巡視了一圈,發現射得最猛的一批人手臂酸軟無力,短時間內難以再戰了,必須好好休息。昝堅默然無語。

如果所有人都會射箭,這個時候就可以輕鬆輪換,始終不間斷地保持密集的箭雨,將襲擾的敵騎阻攔在外,增大他們的傷亡,打擊他們的士氣,讓他們不敢輕易來嚐試。

很多時候事情就是這樣。一開始就給予對方迎頭痛擊,讓對麵發現占不了便宜,人家也就不會賣力打了,因為沒意義。但你若給了對方希望,匈奴人可就要蹬鼻子上臉了,因為他們看到了攻破車陣的希望。但一一天底下哪來那多會射箭的人?

漢魏時為了對付草原騎兵,專門加強了弓弩手的步兵,也不過才堪堪四五成左右。

前晉時的洛陽中軍,能有三成就不錯了。

蜀中的部隊更少,兩成就算多的了。

而弓手過度使用隻是一個麻煩,如今昝堅更擔心晚上有人過來襲擾,這些戰陣經驗較少的士兵們會不會被吵鬧得睡不著覺……

昝堅在擔憂,萬俟可則在一處隱秘的山穀中,與將士們總結白天的戰鬥過程。

“都尉,我發現敵弓手多隻帶了一張弓,很可能不習短兵,一旦抵近砍殺,多半四散而逃。”有人說道“哦?果真?”萬俟可大喜。

他聽父輩談起過,當年衝過去殺邵皇帝的弓手可是吃了大虧的,那幫人直接抽出環首刀與你拚殺,技藝還很高超。

後來一打聽,銀槍軍一營六千人,裝備弓“十分”、槍“十分”、刀“九分”一之所以少了一分刀,那是因為還有弩手、文吏、馬夫、醫者之類雜七雜八的人。

在這樣的部隊麵前你還要下馬近戰,不要命了?

但這世上還有很多部隊的弓弩手“不習刀槍”,遇到近戰隻能“束手被害”一“共弓、弩手更不學槍刀,雖各帶劍一口,即元不係教習”,這句話雖然說的是北宋,但其實很普遍,像府兵遺風下要求近戰、遠射全能的部隊反倒是例外。

“真的,都尉。”又有人說道:“白日我帶人下馬試了一下,那些獠人弓弩手倒是帶了短兵,但我看他們肉搏的本事可能還不如我等。這不是銀槍軍、黑稍軍,有得打。”

萬俟可聽了喜上眉梢。

打了這多年仗,可算遇到弓弩手少得可憐,近戰還弱的部隊了。

其實這才對嘛。

北地既要近戰又要遠射的步兵“陋習”到底是誰帶起來的?弄得他們騎兵很不舒服,處處受製。“晚上我親自帶人試一試。”萬俟可一拍大腿,從地上站了起來,道:“你們挑一挑,選一些眼神好、還能下馬地鬥的壯士,隨我出戰。”

“遵命。”眾人齊聲答道。

“桓校尉要來了……”萬俟可搖了搖頭,道:“飛龍山鎮兵會來,平陽、西河喬、王、劉、卜、蘭等族都有兵馬來此,甚至石樓山胡都來了。唉,聽聞段都督也要來。”

“右驍騎衛?”有人吃驚道:“他們不是去墊江了?”

萬俟可看了他一眼,歎道:“墊江如何比得了李雄?一聽他來了,段良直接率軍北上。殺了李雄,蜀中就定了。”

眾人心中都起了急迫感。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們或許不算弱,但比起左右驍騎衛這種騎兵“衛士”來說還是差了不少一一因府兵多來自諸衛,故在大梁朝也把府兵稱作“衛士”。

衛士吃得比你好,練得比你多,器械比你精良,馬也比你好,打的仗更比你多,怎比?

這幫人一來,真是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人分作兩撥。”萬俟可想了一會後,說道:“上半夜襲擾,令其睡不安寢,體力大虧。後半夜下馬步戰,衝一衝試試。不行就算了,等桓校尉的人過來再說。”

“都尉,要不要去衝一下李雄?”有人問道:“他們在北邊十外。”

“先試一試成賊前軍,探得其深淺後再圍攻李雄,這次務必不能讓他跑了。”萬俟可搖了搖頭,堅持己見。

眾人遂不再多言,各自帶人安歇,等待出戰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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