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江星野發過消息之後，林序立刻找秦風要了車到公司接上了江星野。

隨後，兩人又一路返回，到住處收好了東西。

之所以要帶上江星野，當然是因為她“花粉"的身份。

林序不知道這三者到底是怎形成交互的，所以他不能放過任何一次實驗的機會。

按照原計劃，林序本來是打算帶江星野先去見一見張遠的。

畢竟，張遠曾經在高維空間內聽到過江星野和自己的對話，他所表現出來的“特質”，讓林序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能夠追蹤花粉的周嶽。

但仔細想想，真非得去一趟嗎？

沒那個必要。

等到從肅北回來之後，完全形態的工作組正式開始運轉，自己有的是時間帶著江星野去聊、去尋找線索。

現在嘛……

先隨便錄段音發過去就好了。

而果然，結果也不出林序所料。

他都還沒出門，便收到了那邊監視人員的消息。

張遠根本就聽不出來江星野的聲音。

他隻是“聽到了”，並不是“能辨認”，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讓他跟周嶽之間拉開了巨大差距。要不然他怎不能像周嶽一樣混個首腦當當呢？

所以，暫時還是讓他好好配合研究人員，去研究他死而複生的原理是什吧。

簡單安排好後續的工作，林序帶著簡單的行李下了樓。

江星野還沒到，等在一旁的秦風掐滅了手的煙，接過了林序肩上的背包。

“嗯？就帶這點東西？”

秦風略有些驚訝地問道：

“不打算在那邊多待幾天嗎？王院士帶的團隊估計會在那邊駐紮兩周到一個月的時間。”

“畢竟是第一次確切捕捉到高維通道的位置，研究價值還是很高的。”

“我以為你會跟他們一起.……”

“不了。”

林序搖搖頭，回答道：

“涉及基礎物理理論研究的東西不是我能插得上手的，我留在那也沒有用。”

“如果確實有什需要我解決的問題，遠程溝通就好了。”

“這次去我隻做一件事情，就是驗證關於周嶽的搶凳子理論。”

說到這，林序突然一頓。

“等會兒，周嶽呢？”

“他不會還沒到吧？”

“還沒有。”

秦風點點頭，回答道：

“他剛剛到達迪拜轉機，大概7個小時之後入境。”

“之後我們會直接讓他從羊城飛到肅北，按照時間計算，今天下午6點左右就能到達。”

“放心，按照你提供的時間，基本是不會耽誤的。”

“我們預留了19個小時的準備時間，應該是……完全足夠了吧？”

“夠了。”

林序點點頭。

實際上，現在的周嶽完全就是一件“工具”，或者說一件“容器”，在他真正裝滿水、裝滿來自二十年後的信息之前，他是沒有任何威脅、也沒有任何用處的。

給他19個小時的緩衝已經足夠了，畢競他要做的，也隻不過是配合官方進入高維通道，僅此而已。略微思索片刻，林序再次開口問道：

“對周嶽的管製措施準備到位了嗎？”

“一旦進入高維通道，一旦20年後的周嶽搶到凳子，他很可能會借助高維通道進行物理空間上的轉移。”“但問題是，所有關於高維通道的記載中，又沒有任何*入口、出口'的對應關係。”

“我們沒辦法提前布控，所以必須保證對他的實時監控，因為一旦失控，想要再找到他就很困難了。”“放心。”

秦風回答道：

“我們會讓他在全束縛狀態下進入高維通道按現在的信息，不同世界的周嶽之間的·互換·隻是意識的互換，對吧？”

“那，即便他能夠離開原本的入口，也不可能掙脫束縛。”

“他身上的定位裝置會實時暴露他的位置，為我們指明抓捕地點。”

“另外，我們已經給他上了紅通了，定的罪名是金融詐騙。”

“這個罪名…不管他落在世界上哪個國家，都基本是沒有被包庇的可能的。”

……什叫欲加之罪啊？

林序這下算是體會到國家機器不講道理的一麵了。

不過有一說一，這項罪名針對的其實是20年後的周嶽。

而20年後的他，別說定個金融詐騙了，就算定個反人類罪也是綽綽有餘。

這一想，林序瞬間沒了心理負擔。

他放鬆地站在車旁跟秦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後續搬家、體檢、保密培訓的一係列計劃，等了5分鍾不到，江星野從樓上走了下來。

簡單打了個招呼，一行人上車前往機場。

但很顯然，他們去的不可能是什民用機場。

早就已經安排好的專機停靠在軍用機場內，簡單的安保和身份核驗工作完成之後，林序、江星野兩人，外加此時恰好在金陵的、包括王一帆、劉啟進在內的十幾名技術人員一同坐上了飛機。

不可避免的，林序又陷入了眾人的包圍中。

不過這一次，眾人沒有再去討論過於細節的技術問題，隻是對超遠程載人航天飛船的各種發展方向做了討論。

什工質發動機和無工質發動機，什自持續航，什高速航行能力，什自生產自擴展特性，什高維適應性……

即便隻是管中窺豹，林序也充分感受到了潛藏在水下的那些波濤。

國家隊做的事情，遠比自己以為的要多得多。

你以為他們隻是在搞超遠程載人航天飛船？

事實上他們想得更遠。

他們早就已經不局限於“飛出去"這一件事情，通過從林序這得到的信息，他們迅速做出了判斷，並開始考慮這艘飛船真正的意義。

它是要探索，還是要逃離？

如果是要探索，它需要探索什？

如果是要逃離，它要逃多遠、逃亡哪？

這每一個問題都會帶來截然不同的設計思路和設計方案，而每一個方案的變更，又會帶來截然不同的結果。

他們沒辦法做決定，隻能盡可能地做好所有準備。

當林序拿到足夠多的信息、當一錘定音的那柄大錘落下時，才是他們真正開始行動的起點……討論一直持續到眾人下了飛機坐上車、到達提前安排好的住處後才算結束。

江星野全程一句話都插不上，但她卻一句話也沒漏，全神貫注地聽了個全程。

等到林序跟眾人告別後，他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江星野臉上那種略顯迷茫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某種濾鏡的作用，看上去倒還有點……

可憐巴巴的？

“短時間內沒那好接受對吧？”

林序開口想要安慰。

“沒關係，你在小組也是核心人物，你.…”

“不是。”

江星野抬手打斷了林序。

“這個地方……我好像來過！”

在江星野的這句話說出之後，林序幾乎是登時愣在了原地。

他看著江星野，愕然問道：

“來過？”

“你怎來的？”

江星野眉頭緊皺。

沉默良久之後，她才開口說道：

“既視感。”

“我對這有一種很強烈的既視感--我不知道怎去跟你形容。”

她伸手指向前方的建築，緊接著說道：

“那棟棕色的三角形建築，那是主實驗樓。”

“旁邊長方體的、明黃色的建築，是綜合辦公區。”

“這兩棟建築對麵這棟樓樓上有光伏板，它本來的功能應該是……我想不起來了，但它絕對不是住宿區。”“行政樓！應該是行政樓！

“這應該是有一個……足球場？足球場呢？”

江星野的話說完，一旁跟隨警戒的秦風也瞬間看了過來。

“足球場？”

他轉向北山實驗室安排的協同人員，開口問道：

“你們這以前有足球場嗎？”

協同人員愣了一愣，回答道：

“確實是有的。”

“不過後來被大家投訴假草質量太差，不適合活動，幹脆就鏟平了。”

“現在的計劃是要在這做個小花園，增加點綠植。”

“您也知道的，我們這些跟核打交道的，有時候看點花花草草的，心會舒服點…….”

“明白。”

秦風給了林序一個眼神，兩人不再多說，而是直接帶著江星野向提前安排好的住宿樓走去。一路上，江星野仿佛完全陷入了回憶中。

她不斷指認著周圍的設施和環境，而她的指認幾乎沒有錯漏。

即便有對不上的，也不是她的“記憶偏差”，而是環境確實發生了改變。

林序的心跳在不斷加速，他意識到，自己很可能找到了江星野作為“花粉"的正確用法。

所以，她接收到的高維空間的影響確實是潛意識層麵的？

隻有達到相應的觸發條件，才能像打開密碼箱一樣“解鎖”？

很合理。

甚至可以說，與她在手環世界的經曆對照來看，是完全能夠實現邏輯自治的。

那邊的她同樣是以“關鍵節點"來描述自己接收到的來自蝴蝶的影響力的。

就跟現在的她一模一樣！

林序打斷了狀態略微有些異常的江星野，拉著她回到房間，給她倒了杯水，強迫她冷靜下來之後，才開□問道：

“別緊張，這不是什大不了的事情。”

“但穩妥起見，首先我們要排除一個問題。”

“我們要確定，現在你到底是受到了高維信息的影響，還是僅僅是單純的既視效應。”

“你之前看過這的資料嗎？會不會是你在哪看過這的報道，但你忘記了？”

“不可能。”

江星野果斷搖頭。

“我想清楚了，我現在感受到的絕對不是既視感！”

“我腦子的信息是碎片化的，但每一個碎片都是清晰的！”

“我能分清每一個信息的邊界，我甚至知道我現在看到的信息都是不重要的。”

“這隻是一個…定位錨點！”

“完全不一樣，這跟我之前的體驗完全不一林樣.…….”

江星野突然變得有些慌亂，就好像她已經壓製不住混亂的思緒，甚至連身體也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秦風看了林序一樣，緊接著，他做出了一個果斷的決定。

掉頭就走。

砰地一聲，房間門關上。

林序凝視著江星野的眼睛，伸手握住她的手。

而這時，他明顯感覺到，江星野的手是冰冷的。

5月，肅北。

這可不是吹空調吹的！

“別怕。”

林序低聲說道：

“我們慢慢來。”

“沒事的，聽我說，閉上眼睛，深呼吸。”

“放鬆。”

“你要學會去接納它，不要抗拒它。”

“它不會傷害你的。”

江星野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她緩緩吸氣，又緩緩吐出。

她的臉上上滲出汗珠，發絲被沾濕，淩亂地貼在額頭上。

她好像很熱。

但她的手卻仍然冰冷。

但終究，她不再發抖了。

“好點了嗎？”

林序開口問道。

江星野緩緩點頭，但仍然沒有睜開眼睛。

“保持安靜。”

“不要打斷我。”

林序保持沉默，隻是稍稍用力握了握江星野的手，表示自己聽到了。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整個房間隻有空調低低的嗡鳴聲。

林序感覺，此時的江星野簡直就是一台路由器，正在努力想要從風雨飄搖且雜亂的信號，接收到正確的消息。

一分鍾。

兩分鍾。

五分鍾。

江星野終於睜開了眼睛。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看著林序說道：

“我知道了。”

“我不是今天才知道這些事情的。”

“這些信息……早就已經埋在我的腦子了。”

“我隻是今天才想起來。”

“你看過那種催眠表演嗎？如果催眠師說出一個安全詞，被催眠的人立刻就會無意識地昏睡過·….”“我就是這樣的情況，隻不過我是相反的……”

江星野神情恍然，林序咳嗽一聲道：

“關鍵詞，不是安全詞。”

江星野怒目瞪著林序，臉上微微發紅。

“閉上你的臭嘴吧！

她抽回手握緊拳頭在林序麵前揮了揮，緊接著說道：

“這個北山實驗室就是一個安……關鍵詞。”

“我接收到的信息跟北山實驗室無-關-不能說是無關，應該說是，並不強相關。”

“重點是那個高維通道。”

“本來，應該找到這個高維通道的不是你，而是我！”

話音落下，林序愣了。

“你？”

“為什？你怎找到這個高維通道？”

“我也不知道。”

江星野搖搖頭，轉而又說道：

“但你不覺得這件事情很合理嗎？”

“畢競，針對周嶽的這次實驗，本質上，是我安排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