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殺死林恩,不論手段
當天傍晚,城外軍營的沼地公爵也收到了來自西方的噩耗。
由於林恩在占領三河城的當天就對城市進行了嚴密封鎖,致使公爵安插在城內的親信無法傳遞消息。
等到黑杉伯爵麾下的潰軍逃回湍流郡,當地郡長這才得知大事不妙,立刻找渠道往最前線報信。
因此公爵收到消息的時間甚至要比琥珀港方麵還要略晚。
若是有可能,洛泰爾其實願意一輩子都收不到這封信。
三河城西郊的那一戰,不僅讓林恩徹底占據了三河城與城市的周邊地界,還導致洛泰爾失去了黑杉伯爵這位親人兼得力幹將。
當洛泰爾領兵在外時,是他的妻子代為執掌沼地公爵領。
而他的大舅哥就是他妻子最強有力的武力支持。
無論是去年鎮壓流民叛亂,還是今年馳援三河城,都是由黑杉伯爵領兵出馬。
由於主要精銳都隨沼地公爵東征,黑杉伯爵麾下這三百騎兵算是公爵領內部唯一可靠的機動兵力。
他的死亡與整整三百騎兵的覆滅,將使本就兵力空虛的沼地公爵領雪上加霜。
軍營中,公爵長子拉斯洛煩躁地用力抓了抓臉頰,語氣很是焦急:
“父親,我們必須掩蓋這個消息,如果讓宮廷騎兵們知道,整支軍隊都有可能出現動蕩!”
拉斯洛甚至都沒功夫為親舅舅的死而悲傷。
三河城是整支大軍幾乎唯一的退路,一旦走漏了風聲,後果不堪設想。
宮廷騎兵的家屬們都居住在金鹿堡周圍,得知後路被斷後,他們必然思鄉心切。
且最近雨季來臨、攻城不順,軍心已然不穩。
若軍中再出現大的動蕩,甚至有可能演變為恐怖的嘩變。
沼地公爵洛泰爾雙手抱胸坐在椅子上,搖著頭微微歎息:
“掩蓋沒有太多意義,你把耳朵捂住,就能讓琥珀港大教堂的銅鍾停下嗎?
琥珀港肯定比我們更早收到消息,隻需要派些嗓門大的人騎馬出城喊上兩聲,所有人都能知道三河城發生了什。”
洛泰爾同樣來不及為大舅哥的戰死而難過。
在看完湍流郡的急報後,他數次捏紅了胳膊,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
如今他肩頭擔負著無數人的命運,包括他自己與長子拉斯洛,也包括麾下的上萬將士。
他若是因為這點‘小小’的挫折就心慌意亂,那就勢必會將身邊的所有人都帶向地獄。
在否決長子提議的同時,洛泰爾也已經開始冷靜地急速思考對策。
局勢固然急劇惡化,卻還遠遠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按照洛泰爾最初的計劃,他應當在雨季到來前就攻下琥珀港,並順理成章加冕為王。
卻沒想這座城市遠比他想象中的更為堅韌,私生子國王也並非一無是處的廢物,每天都會親自站上城牆鼓舞士氣。
兩個多月的攻城戰下來,洛泰爾這邊的總傷亡已然近萬。
雖說死的都是些不值一提的雜牌軍隊,主要是從農民流民、盜賊馬匪與破產貴族中招募。
最精銳的宮廷騎兵傷亡甚至還不到兩百,剩餘三千出頭。
這批士兵才是沼地公爵的核心力量。
可戰死的人數太多,絕大部分雜牌軍隊已經完全喪失了鬥誌。
他們本來就是想跟著沼地公爵進城大發一筆橫財。
結果金盾是一枚都沒見著,卻丟了卿卿性命。
連帶著宮廷騎兵與前來投靠的貴族軍隊也逐漸士氣低落。
隨著後方三河城的失陷,這場注定沒有結果的攻城戰已然淪為雞肋,繼續打下去隻會將士氣全部耗盡。
思忖片刻,沼地公爵下定決心,猛然從椅子上起身:“我們要撤退了。”
“撤撤退?父親,這怎能撤退?”拉斯洛聞言大驚,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場攻城戰固然沒有太多指望。
可一旦宣布撤軍,要損失的東西可就太多了。
在拉斯洛看來,父親若是率軍撤退,那就將丟掉近四個月以來絕大部分戰果。
四個月前,洛泰爾在科倫城北率軍大破國王莫斯,而後屠滅了不肯投降的科倫城。
自此之後就是一路順風順水。
沿途城市望風而降,各地貴族主動歸附,馬匪盜賊紛紛來投。
幾乎沒經曆多少阻攔就一路打到了琥珀港下。
從琥珀港下撤退,就意味著這場攻城戰的失敗。
向沼地公爵投降的多座自治市會瞬間易幟,自帶幹糧前來投靠的王冠領地貴族們必然逃散大半,抱著發財夢甘願充當炮灰的雜牌軍隊同樣也會一哄而散。
等於一切都回歸到了原點。
沼地公爵若是還想再湊出一支兩三萬人的大軍,那不知要等到何年馬月了。
對於拉斯洛而言,他所失去的,是成為王位第一順位繼承人與新任沼地公爵的希望。
而隨著父親率軍撤退,他依舊還是那個公爵繼承人。
希望破滅帶來的巨大心理落差讓他難以接受。
洛泰爾走到長子麵前,輕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必在乎眼前的這點戰果,沒拿下琥珀港,沒奪取北境王冠,這些所謂的軍隊、領地與城市其實都不屬於我們。”
洛泰爾現在冷靜得驚人,他自認為做出了最為正確的選擇。
長達一個多月的漫長雨季,對於攻城方而言是絕對的噩夢。
眼下雨勢還不算大,軍營中尚未爆發什大型的傳染病。
可若是繼續在城外駐紮下去,隨著軍營中濕度的提升,士兵的患病幾率也會成倍增長。
一旦爆發傳染病,那場麵,洛泰爾想都不敢想。
現在死的還隻是些雜牌炮灰,到時候死的可就是他麾下最精銳的宮廷騎兵,還是成片成片的死亡。
到時候別說是國王了,他怕是連公爵都當不成。
其實,早在雨季開始之初,洛泰爾就有考慮過要撤軍。
他之所以沒撤,無非就是對城內的鹽場家族抱有一定期望。
如果鹽場家族能拿下一座城門的控製權,哪怕隻是半小時,也足夠洛泰爾扭轉局勢了。
奈何鹽場家族這兩個多月寸功未立,就連定期聯絡也已中斷,大概率是被市議會給拿下了。
來自三河城的噩耗算是徹底戳破了洛泰爾的所有幻想,讓他下定了撤退的決心。
“隻要宮廷騎兵們保持健康與忠誠,我們所失去的一切早晚都能再拿回來,去吧,去替我下達撤退指令,正好能趁著夜色撤退。”
隨著洛泰爾的一聲令下,軍營中瞬間謠言四起。
哪怕是最底層的流民,在軍營混兩個月之後也知道撤退意味著什。
這不就是宣告攻城戰的失敗?
入城發財顯然是沒指望了。
那大夥過去兩個月的犧牲又算什?
有人稱是公爵本人因攻城不利而突患重病,所以不得不撤退。
還有人說,是因為留守後方的公爵妻子死了,公爵必須返回金鹿堡控製局勢。
眾說紛紜的同時,已經開始有人偷偷摸摸地離開軍營,或是向北、或是向南向西。
有極少數貴族甚至帶著部下直接往東去投奔琥珀港。
私生子莫斯這兩個月所展示出來的氣度,讓這部分貴族相信烏瑞尼斯家族的命運尚未迎來終結。
正如莫斯所想的那樣,這批牆頭草真就是誰贏幫誰。
對於這些離開的人,沼地公爵未設任何阻攔,應走盡走,總好過留在軍營鬧事。
而且這些意誌不堅定的人容易將撤退整成潰敗,到時候還會連累到他最寶貴的宮廷騎兵。
有人走,自然就有人留下。
譬如寒風伯爵等一幹最早就投靠公爵的本地貴族,也譬如雇傭兵代表、力量傭兵團的團長阿爾諾。
他們已經基本與沼地公爵綁死,就算跳船也難以搭上其他人的船,不如留下來看看局勢變化。
沼地公爵洛泰爾在軍帳中親自接見了這批人,並向他們展示了來自後方的急信。
患難見真情。
洛泰爾過去創造了太多勝利,身邊也匯聚了一大批新歸附勢力。
如今他遭遇了起兵以來的第一個挫折,正好也能借此機會整頓隊伍、凝聚勢力。
看過急信,一幫人總算是明白了撤退的緣由。
寒風伯爵大為懊悔,當初他就建議沼地公爵先轉頭將那林恩給收拾了,再回過頭慢慢料理私生子莫斯。
現在好了,林恩已經起勢,還占據了三河城水路樞紐,堵死了沼地公爵撤退的後路。
能攻取三河城,還能近乎全殲黑杉伯爵的三百騎兵,這林恩麾下的兵力怎說也有一兩千。
再想剿滅他,已是千難萬難。
寒風伯爵後悔自己當初怎就不多勸公爵幾句。
就去年冬天那會,林恩才剛占據白河領與淺灘領,派一千精銳騎兵絕對夠收拾他了。
洛泰爾看出了寒風伯爵的懊悔,微笑著勸慰道:“這並非你的過錯,全力進攻琥珀港是我的決定,一切責任都由我來承擔。”
局勢越糟,洛泰爾就越要表現得遊刃有餘,如此才能盡可能安撫軍心。
這招果然有效,躁動的營帳瞬間平靜不少。
隨後洛泰爾公布了撤退計劃,並安排好了各部撤退的順序。
基本就是貴族和傭兵團走在最前麵,他本人帶著宮廷騎兵殿後。
沼地公爵親自殿後的安排甚得人心。
眾人聽罷自然紛紛點頭同意,他們麾下士兵的軍紀可比宮廷騎兵差太遠了,若是讓他們殿後,那真就會將撤退整成潰退。
散會之後,沼地公爵特意將寒風伯爵與力量傭兵團團長阿爾諾留了下來。
在過去一年,這兩人已經充分證明了自己的忠誠。
寒風伯爵是最先投靠的王冠領地大貴族,甚至還將次子派去白熊領當人質,奈何死在了林恩的手上。
在攻城戰期間,他的任務是保護路上糧道的安全,並監督後方向前行運輸糧草輜重。
寒風伯爵依然圓滿地完成了任務,多次擊退琥珀港方麵的騷擾部隊,保障了整支大軍的後勤供給。
阿爾諾的任務有兩項。
一是統領部分炮灰部隊強攻城牆;
二是指揮團內的傭兵去各地搜刮錢糧,同樣用於供給軍隊。
在長達一年的戰爭期間,阿爾諾帶著力量傭兵團從王冠領地的最西邊一路搶到最東邊,可謂是將本地的貴族農民都得罪狠了。
他搶劫起來可不分敵我,哪兒有糧他就搶哪,所過之處如蝗蟲過境。
所以阿爾諾也幾乎不存在跳船的可能性,若是沒了沼地公爵的庇護,他早晚會死在本地大貴族的手中。
況且他還指望著沼地公爵加冕為王後冊封他為伯爵呢,正好能洗白上岸,順便還能找塊領地將手下的弟兄們給安置了。
看著這兩條忠犬,洛泰爾緩緩說道:“我交給你們一項任務,無論用什方法都行,我隻要林恩死。”
以洛泰爾目前的兵力,掉過頭強攻三河城當然也行,但實在是沒這個必要。
如果在三河城下浪費太多時間與兵力,他還怎爭奪北境王冠?
為此,就必須要用點肮髒的手段。
而且權力鬥爭哪能講什肮髒不肮髒的。
誰成為最終的贏家,自然就會有高級教士為他汴京。
當初攻打河灣堡的時候,沼地公爵就是買通了河灣伯爵的廚娘,用毒藥毒死了這位王室守門人。
這才不費吹灰之力就占據了那座堅固要塞。
如今,沼地公爵故技重施,也想用點手段做掉林恩。
像白河領這種沒有多少底蘊的新興勢力,一旦首領身故,整個勢力頃刻間就會分崩離析。
寒風伯爵與林恩有殺子之仇,麾下的實力也不算弱,有錢又有人。
阿爾諾作為傭兵團頭子門道廣闊,他過去的駐地就是三河城。
因此這兩人正是執行任務的最佳人選。
“能成功自然最好,若是失敗也並非你們的責任,放手去做就是。”
沼地公爵還提前免了兩人的責任。
畢竟刺殺這種事成功率不算高,失敗才是常態。
向兩人下達完命令後,公爵又寫了幾封親筆信,命令使者帶著信奔赴各地。
其中一封將會送往鏡鐵領。
三河城並非沼地公爵唯一的退路,實在不行,他還能繞道鏡鐵領返回金鹿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