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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姆,他們比我們想象的聰明。”

同樣也在胡麻等人入陰府,來到了血汙池前,並直接由紅葡萄酒小姐來為燒刀子施法之時,這一片精美大宅深處,便也有人低低的開了口:“他們比我們想象中的聰明,沒有故意上我們留在猛虎關的當,不趁了白天強攻,反而直指要害。”

這聲音,仿佛有些唏噓,而聽著他這話的李家老夫人,卻與他通過了一麵銅鏡對話。

老夫人是無常李家輩份最大的人,但是她年齡太大,已經不能隨意的進出陰府了,因此來到了下麵主持的是無常李家大主事,但老人家卻也分明特別的關心著:“若他們真上了當,在猛虎關硬拚,反而讓老身小瞧了那群天外之人,也小瞧了這位鎮祟胡家幾代人寄予厚望的兒孫。”

李家老太太聽了強敵已至血汙池,居然未露半分驚疑,反而低低說著:“國師想要成仙,想要那些天外之人的本命靈廟,認為那是可以對抗太歲之物,是他們身上的至寶。”

“但我倒覺得,恰是那些天外之人所信奉的道理,他們腦子的見識與智慧,才是對我們這些門道中人來說,最為要緊的事物……”

“胡家後人如此出息,便是因為胡家最先與那群天外之人合作,得了那些天外之人饋贈的禮物,竟是後來居上,修成了連國師都奈何不了的一身本事。”

“既然他們胡家可以,咱們李家又差在了哪?”

“誰說我們便不能竊取這些天外之人腦子的見識,來打破李家如今受製的桎梏,成為……換天之後的活神仙?”

“”

聽著老太太的叮囑,李家主事也是心間一陣心潮起伏,忽然低低道:“阿姆,若是我們這一次鬥法,真的輸在了他們手……”

“那就李家上下盡低頭!”

李老夫人銅鏡麵的臉,竟似變得異常森然,沉聲道:“便是我們贏了,也要將李家的一切交給他。”

“你須記住,這場賭,無論輸贏,李家都要站在他們那一邊。”

“所不同的是,李家贏了,那他阻止不了咱們獲得血汙池完整的掌控,李家從此便與世同壽,千秋萬載,但凡此世不絕,李家便永遠不會落沒。”

“而若是輸了……”

“這二十年來的積累,便成了為人做嫁衣,李家人還有活路,隻是,便與那些泥腿子無異了……”

“人屠將軍臨此世,血海滔天孽自生。”

而在此時的血汙池之外,紅葡萄酒小姐也已指夾銀針,口中低低念著咒,而後雙針齊送,紮進了燒刀子的眼睛之中。

看著這一幕,就連胡麻與二鍋頭,也都驟然變了臉色。

此世並無白起,便是有類似的人物,也早已湮滅於曆史,不屬這一方天地之人,但紅葡萄酒小姐術法欺天,便等於是真將白起這一位人物,引到了這一方天地中來。

於此陰司殺孽之地,她的術法一旦成了,血汙池便自會生出感應,弄假成真。

“嗤!”

也於此時,二針入目。

其中陽針針尖向內,直紮進了燒刀子的腦海,此為欺己身,讓他認為自己便是白起,是彼世在曆史上留下了血腥一筆的人屠將軍。

另外一針,則是針尖向外,用來欺此世冥冥,讓這世間,真以為滿身殺氣的殺神白起降臨於世。

銀針入眼,殺機自生。

胡麻在看到了這兩隻銀針入目之後,都隻覺一股子驚人殺氣,憑空升騰,滾滾蕩蕩,如同實質,仿佛一座一座虛幻的大山,正壓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下意識便想抬頭,去看這會子的燒刀子,變成了什模樣,耳邊卻聽到了紅葡萄酒小姐的提醒:“莫看他的眼睛。”

得到了提醒,胡麻便也立時錯開了眼睛。

殺神白起,乃是彼世曆史中的人物,後人也隻能通過古藉中的隻言片語去了解,他本人究竟如何,長什模樣,又究竟是如何殺得血海滔天,誰也不是親曆者,便說不清。

燒刀子同樣也是如此,他知道殺起白起,但也隻有一個模糊的印象。

紅葡萄酒小姐欺騙了他,讓他認為自己是殺神白起,便等於是將那個模糊的影子,拉扯進了他的身體。

此白起非彼白起,多了一種曆史的模糊與厚重感,燒刀子如今身上的殺氣,便也出現了一種不接地氣的狂暴,以及不講道理的強大。

“今日方知我是我……”

而無人敢正麵去打量此時的燒刀子,便也不知道此時他的表情是何模樣,隻是聽到了他沉寂良久,仿佛發出了一聲低低的歎息,然後轉頭向了李家陰府大宅看去。

殺孽臨世之際,血汙池感應到了他,他自然也感應到了血汙池。

而同樣在此時,那精美繁複的李家大宅之中,走廊之上,庭院之內,荷塘之側,所有的丫鬟、侍女,掃灑奴仆,也已盡皆抬頭,眼神木訥冰冷,向他們幾個臉上看了過來。

十姓皆喜歡陰府修宅,因為陰府之中,更接近於此方天地的本源,也更有助於悟法。

當初孟家想入枉死城,但因為枉死城太大,孟家人吃不下,因此便隻能在枉死城麵修繕一方陰宅,但李家卻又不同,居然將整個血汙池給包裹了起來。

這也就導致,世間門道中人,想要接觸血汙池,便隻能通過李家,哪怕是在血汙池領差的,也要得到李家允許之後,才能進入此地。

可迎著那滿宅之中,陰森惡鬼,修羅無常,燒刀子卻隻緩緩轉身,徑直向了李家大宅之中走去。

腳步沉厚,理直氣壯,絲毫不將這些孤魂野鬼放在眼。

“嘩啦啦……”也正是這邁進了李家陰府大宅中的一步,仿佛戳了馬蜂窩,霎那間,滿院滿宅的陰森鬼煞,滾滾鎖鏈,盡數伴隨了紫氣蒸騰,直向了燒刀子的身上卷了過來。

李家人既然決定了與人鬥法,自然安排得外鬆內緊。

留在了陰府大宅麵的丫鬟奴仆,別管表麵再是乖順溫和,但內卻都是一隻隻凶神惡煞,冤孽滿身。

當初的地瓜燒,在明州時,得了一位吃過人的人魔將軍,便如獲至寶,但在李家手,哪怕是個紙人丫鬟,身上的凶氣,也比那人魔將軍厲害。

可於此時,燒刀子一步進來,麵對著滾滾而來的鋪天煞氣,陰魂惡鬼,卻隻是冷冷的抬頭掃了一眼,道:“滾開!”

轟隆!

於此一瞬,胡麻感覺像是聽到了兵戈鐵馬之聲,感受到了一種千軍萬馬自身邊洶湧奔騰,殺伐踐踏的氣勢,陰宅深處,居然有磅可怖的血氣,如大河一般,滾滾而來。

凝聚於燒刀子的身邊,化作了一支大軍模樣,揮戈振甲,衝殺而去。

傾刻之間,便將李家殺了出來的惡鬼奴仆,衝殺得幹幹淨淨,甚至連這一片精致屋舍,也衝擊得七綾八落,寸寸崩壞,直抵屋舍深處。

斷壁殘垣之間,卻是現出了一方枯骨橫生的血池。

它就那古古怪的存在於那,池邊盡是密密麻麻,無窮無盡的骸骨,而麵,則是深不見底,波流漣漪的血色池水,時不時發出了絕望慘叫,以及悲鳴抽泣之聲。

看著它,便讓人生出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池子既像是小小一方,落在那,又似無窮大。

若以眼睛餘光去看,它隻是丈許方圓,一眼收入眼底。

但若是正眼去看,卻會變得越來越大,仿佛自己整個視野都被裹了進去,仍然填不滿,便將整個世界填進去,也仍然還是有剩。

而在池子旁邊,卻分明是人為修建,乃是兩排高大的白玉階梯,每隔一段,階梯上麵,便或坐或臥,有著一道道人影。

白玉階梯盡頭,坐著一位白色無須的中年男子,身穿陰陽袍,目光悠遠,正是無常李家的大主事,他眼底似乎有些驚奇,看向了前方打破無常陰宅,大步走來的男子。

身穿布袍,眉眼清淡,並沒有明顯的殺意在身上,但行走之間,自是引動了血池汙池水的洶湧浩蕩,身邊血氣化形,千軍萬馬,拱衛著他。

而那鎮祟胡家的兒孫與另外一男一女,則都跟在了他身後,伸長了腦袋向了這邊瞧著。

“前來破法的,居然不是鎮祟府的兒孫,也不是在李家冤孽譜上留了名字的凶人,而是這一位名不見經傳的?”

李家大主事心下也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想法,但卻又並不敢小覷那穿黑袍子的人,垂在了兩邊的大袖下麵,已是鼓鼓囊囊,仿佛麵有什東西,急著要跑出來。

“讓他去!”

但也在此心念微動之間,耳邊卻響起了李家老太太的提醒聲音:“既是鬥法,便要有個鬥法的樣子。”

“隻一味讓手底下小的過去送死,沒有意義,我們要鬥的,本來便是各自的法門,不讓他們靠近血汙池,又如何能見到他們的法?”

“講了規矩,才叫鬥法。”

聽得這份提醒,那無常李家的大先生,便也微微抬起了頭來,向胡麻等人微笑點頭,兩隻大袍麵急躁湧動的事物,便也於此時,緩緩沉伏。

“那就是血汙池?”

而此時的胡麻,同樣也將目光放在了那一方池子之上,神色微凝。

隻覺麵對著那池子,有種說不出來的壓力,麵似乎有些凶戾至極的玩意兒,讓人看上一眼,便要神魂都受到侵蝕。

“池中之物,乃是‘孽’。”

紅葡萄酒小姐在胡麻身邊,低聲解釋著:“為罪為惡,又非罪非惡,乃是人心當世,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錯誤因果,孽隨身來,債隨命去,皆是此物。”

“無論此世彼世,孽數最是難消。”

“於此世,老君眉第一個以大賢良師為名,算是帶來了一個‘道’字,體恤黎民,救人水火。”

“鐵觀音,則本來是想帶一個‘佛’字過來,她認為,彼世之佛,乃大智慧,以斷塵緣因果為基,來消孽解禍,得六根清靜。”

“但後來鐵觀音放棄了,就是因為她在這二十年,看明白了此世,也看到了這陰府深處的黃泉八景,看到了血汙池。”

“相比起佛門的大智慧,她反倒更欣賞此世的血汙池。”

“此世無佛,因而無人想著來消此孽數,隻有一個辦法,便是以殺止孽。”

“凡此人間惡障孽債,恕無可恕,惟血可償!”

胡麻聽著,愈發的明白了一個問題,隻是閉口不提:“當初在上京,鐵觀音脫困,看似將一切和盤托出,但能夠感覺到,她好像隱藏了一個了不得的問題。”

“如今看她對紅葡萄酒小姐等人的指點,以及在上京城借十二鬼壇閉關的行為,便更可以確定了。”

心念轉間,便見到燒刀子根本理也不理那血汙池對麵的無常李家大主事,隻是冷哼了一聲,便抬步向了血汙池行去。

血汙池兩側,便是李家修建起來的白玉台,上麵皆是道道人間刑官投落在陰府麵的虛影。

無論此世還是彼世,麵臨的問題都差不多,便如孽數怨仇,隻是彼世有佛門理念,來消解怨數,但此間卻無佛,而是選擇了最直抵人心的以殺止孽。

既是以殺止孽,血汙池便需要人間刑殺,這些虛影,都是在血汙池領了殺差的人,也等是血汙池的一部分,愈是靠前,殺性愈重。

而如今的燒刀子,便無疑等於硬闖血汙池,強奪權柄。

雙方皆睜大了眼睛看去,便見得燒刀子大步行去,兩側白玉台上的虛影,便紛紛被他身上的氣魄所驚動,一個一個,睜開了眼睛來,難以置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有人分明被激怒,也有人立時受到了威脅,無聲的張口,仿佛要喝斥什。

但燒刀子雙手負於身後,竟是對他們連看也不看一眼,身上騰騰而起的殺氣,自如無形巨手,扼住了他們的喉咽。

一道道,或驚或怒的影子,也在他這殺氣滾滾而來之時,忽地心生恐懼,竟是一個接著一個,於白玉台上,向著他跪落了下來。

更有一些,被驚嚇的直接從白玉台上跌落了下去,消散於無形。

“人間哪來的這等人物,能有此等滔天殺氣?”

白玉台盡頭,李家主事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被這樣一幕嚇得不輕。

燒刀子以前在這血汙池領差,排名不高,連李家主事都對他印象不深,但這時的他卻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霸氣。

那些向他低了頭的,便代表著已經承認了燒刀子殺性更重,自願讓出了自己在血汙池的差事與權柄。

而被驚得跌落下去的,則等於已經被強行剝奪了差事,自此人間身便與血汙池無關了。

他幾番意動,卻也強自忍耐,眼見得燒刀子勢如破竹,帶著一種碾壓般的姿態,徑直向了血汙池靠近,如今比他距離血汙池還近的,高台上麵的影子,已是隻剩了三五位。

“嗯?”

但同樣也在這時,胡麻心倒是忽然一驚,目光落到了那便在血汙池跟前的三五個身影之上。

最前頭的一個,身如雕塑,堅挺盤坐,從姿勢與氣機上來看,正是如今還鎮守在了猛虎關麵的神賜王。

但排在第二位的,卻是一個讓胡麻驚訝的存在。

那人穿著打扮,便如一位老農,臉色平靜,甚至帶著一種麻木之感,身邊則是扔著兩截斷刀,與周圍的其他人,簡直有著截然不同的氣勢。

居然是熟人?

胡麻認了出來,他正是當初自己去梧桐鎮與地瓜燒打交道時,遇著的那位憑了一身殺氣,殺到惡鬼隨行,天昏地暗的老農。

他不修門道,居然也在此地,甚至,還坐在了血汙池下,排名第二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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