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役夫之事,向錦秀去落實安排。
耿一邊緩緩向中央營帳區域而去,一邊心中複盤,想著“黃葦島”上還有哪些事情需要自己處理。
就在這時,察覺到旁邊異動,耿扭頭看去。
便見原本在島上四處“閑逛”的劉牧四人,居然與暗夜司長楊騫混在了一起。
而在他們身周,有著多名“護衛”,對他們進行嚴密的保護。
看他們那架式,是想往自己身邊湊。
而且,看他們那昂著脖子探頭探腦的模樣,還都非常迫切。
不過,那些貼身跟隨在他們身旁的“護衛”,應是不想他們打斷他的思考,暫時阻止了他們更進一步的靠近。
耿朝他們招了招手。
待幾人快步來到身前,他這才問道:
“你們這是有事與我說?”
幾人忙不迭的點頭。
經過近距離的、全流程的觀摩,原本對“黑風軍”信心還不太強的劉牧幾人,已經提前給董觀判了死刑。
對於此前那自以為聰明的、可進可退的選擇,更是滿心後悔。
當時,在耿表現出拉攏姿態時,他們就應該毫不猶豫的果斷上船啊!
現在,耿不再提此事,他們心中,卻都如百爪撓心一般。
短短不到半日,他們的心態便發生了如此劇烈的變化。
與“黑風軍”近距離相處更久的楊騫,心態上就更加迫切。
早在南下之時,他就已經表明了“我也可以談”“我也可以加入”的態度。
可耿卻以他還沒有真正端正自己的態度做理由,主動終止了那一次“談判”。
因為耿要的不是談判,而是無條件的歸附。
當時,楊騫心中就生出巨大的挫敗感,以及恐慌感。
現在,“黃葦島戰役”結束。
事態也不出他所料的,“黑風軍”的力量,經過這一次的淬煉,變得更加強大。
與之相比,顯得臃腫而遲緩的董觀一係,在反應過來之前,便損失了兩三萬最精銳的戰力。
而這一結果,也將楊騫徹底打醒。
他明白,經過這一次“黃葦島戰役”,他的價值已經出現了大幅度的貶值。
可好歹,現在的他還有一些特殊的、不可取代的價值。
他若連這個機會都不能抓住,那他將從“價值大跌”變成“毫無價值”。
這種結局,是楊騫無論如何都無法忍受的。
是以,在耿問出話的第一時間,他就直接道明了來意。
“我想加入‘黑風軍’,希望得到您的準允!”
耿盯著他,認真看了一會兒,才道:
“然後呢?你就沒點別的想法?”
楊騫連忙搖頭道:
“沒有,我現在就想加入你們,成為‘黑風軍’的一員。”
“那……對於加入‘黑風軍’之後的安排,你總應該有些訴求的吧?”
楊騫搖頭,態度堅定的道:
“我沒有什訴求,隻堅決服從您的安排!”
通過“相心術”,耿看著楊騫的情緒變化,驚訝的發現,說出這話的他,居然是真心的。
這還真是難得。
看來,這次南下“黃葦島”的經曆,確實給了楊騫巨大的刺激。
讓他被迫從精神層麵開始自我重塑。
——現在,“黑風軍”上下都明白一個基本事實,即耿這個軍主除了掌握著如神技一般的“治療”以及“賜福”手段之外,還有看透人心,辨別真偽的能力。
一切自以為是的、想要在他麵前蒙混過去的行為甚至是念頭,都是自作聰明,自尋死路。
楊騫顯然也明白了這一點。
對於上一次的失敗交流,他更是有了深刻的反思。
正因為這樣的反思,楊騫以強迫的方式讓自己“洗心革麵”。
這才有了他現在呈現在耿麵前的,幾乎是煥然一新的精神麵貌。
這算是欺騙嗎?
如果是,耿也認了。
心中這般想著,耿卻沒有立刻給出回應,而是看向劉牧以及他旁邊的三人,問:
“你們呢?”
劉牧頓了一下,才道:
“我也想多做一些事。”
說出這話時,劉牧臉上,還有些赧然神色。
畢竟,前不久他才與耿談妥,現在眼看著“黑風軍”的勢頭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強更猛,就又臨時變卦,想要“擔起更大的責任”。
勢利之心實在是太重了些。
可劉牧更清楚,錯過了這次,往後情況隻會更糟糕,他也就隻能硬著頭皮將最新態度亮出來了。
跟在他身旁的其他三人,也趕緊附和,如應聲蟲一般,將劉牧的態度一遍遍重複。
真要說來,他們三個,以往可不是這樣。
一個淬體三境圓滿,兩個淬體二境圓滿。
便是劉牧當麵,保持基本尊重的同時,該頂嘴的時候也會頂嘴,有意見也絕不會憋著。
可現在他們三個卻仿佛是劉牧的“掛件”一般,完全跟定了劉牧,他怎走,他們就怎走,一步都不差的。
讓劉牧既感驚愕,又覺荒誕的是,這居然是他們幾個共事以來,分歧最少,也最以他馬首是瞻的時期。
幾人的態度,短時間內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耿有些驚訝,卻也不覺意外。
他的目光在幾人身上掃過,重新落在楊騫身上,道:
“你的要求,我答應了……那,對於如何安置你們,你可有什好的建議?”
“呃……”
楊騫沒想到,這皮球最終還會被踢到自己身邊。
他頓了一下,才道:
“老實說,我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您若真要問我的意見,那我覺得,這應該從‘如何才對‘黑風軍’更有利’這個角度去思考。”
耿輕輕頷首,沒再繼續為難楊騫,而是自己琢磨起來。
楊騫許是對自己剛才的回複也不是太滿意,沒有將自己的價值最大化的展現出來。
他稍稍思考了一陣,便道:
“‘黑風軍’接下來的目標,應該是將整個玄青海納入掌控之中,對嗎?”
耿道:
“能做到這一點當然最好,但能不能做到才是關鍵。
……現在,董觀應該已經知道,我們已經全部遁入玄青海。
而‘黃葦島’失手一事,早則今日,遲則明日,董觀也會知道。
再算上他號令大軍,集結調動的時間。
滿打滿算,‘黑風軍’最多還能清閑三到四天。
這短的時間,能對玄青海做到什程度,我也不確定。”
楊騫忙道:“我應該能提供一些幫助。”
“哦,說說。”楊騫的回答,讓耿來了興趣。
“董觀對於時刻都有大量金銀和物資流動的商路航線,都是非常重視的。
他的要求是,隻要是存在於玄幽二州境內的商路以及航線,無論多偏遠隱秘,都不能脫離他的視線。
暗夜司的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替他盯著這些商路以及航線。
這一塊因為牽扯的利益太大,一直都是由我親自負責。”
耿恍然點頭:“玄青海也有暗夜司的探子?”
楊騫點頭,道:
“不僅有,而且數量不少。
有的與一些水匪混在一起,有的則是某個航線節點的管事,又或者某個商會的高層。
還有的長期潛伏在一些島上,與島民長期生活在一起,或者幹脆就是島民出身,被發展成暗夜司的一員。
……雖然玄青海的麵積不如沙匪活動的範圍大,可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乃是玄幽二州往來的樞紐,暗夜司安插在玄青海的探子數量,比整個沙匪群體中的探子數量還要多。
加上水上行動的特殊性,在暗夜司的暗中幫助下,無論這些探子是什實力地位,基本都能快速掌控一艘,乃至多艘船出海行動。”
聽著楊騫的講述,耿的雙眼越瞪越大,變得越來越明亮。
說到這的楊騫則頓了頓,才繼續道:
“因為這一塊是由我直接負責,對這些探子的情況,我基本都是了解的。
我素來喜歡獨行,有什行動,也不會提前與誰報備。
加上這段時間,大家關注的重點,一直都是南下以後的戰略安排。
是以,我有很大把握斷定,在‘野狼峽’‘燕來峰’兩支玄幽鐵騎被全殲的消息傳回去之前,董觀不會意識到,我早已失聯。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之時,又有更重大,更迫切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
再加上那些探子分得太散,單個價值也太低。
值此緊急時刻,董觀既分不出精力,也分不出人手,去理會他們。
因此,我斷定,這些分散在玄青海各處的探子,對這些天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而劉將軍身為軍中高層,現又是鐵騎軍駐玄青海的最高統帥。
此前,為了向‘黃葦島’籌措船隻,運送人員和物資,在玄青海活動的探子,或多或少都有出力。”
說到這,楊騫先是看了看劉牧,而後才看向耿,道:
“現在,我先向他們假傳密令,讓他們對劉將軍的行動予以配合。
然後,再讓‘黑風軍’偽裝成依舊受劉將軍統領的‘黃葦島’駐軍,輕易就能得到大批力量的倒戈。
如此,‘黑風軍’必然可以將玄青海範圍內的力量,更快更多的吞入腹中。”
耿聞言大喜。
若能如此,“黑風軍”席卷玄青海的過程,必能更加順利,也更加迅速。
至於代價,走出這一步之後,楊騫劉牧等人,將徹底斷絕重回董觀陣營的可能。
是以,耿也向劉牧看去。
同樣想明白這一點的劉牧,沉默片刻,便果斷點頭道:
“楊司長這個計劃不錯……不過,我覺得還可以再完善一下。”
“哦,不知劉將軍有什高見?”楊騫看似誠心求教一般詢問道。
劉牧沒有理他,而是看向耿,問:
“不知‘黑風軍’現有多少人手?”
耿看了他一眼,也沒有隱瞞,如實道:
“加上島上這萬餘人,‘黑風軍’的人員規模,剛好超過四萬。”
劉牧輕輕點頭,又問:“實力如何?”
耿一邊回想,一邊輕聲道:
“不算你們幾個,現有二境圓滿一個,一境圓滿三個。”
“另有煉髓巔峰22人,煉髓後期將近百人,中期二百七十多人,初期超過一千四百人。”
“煉骨將近八千二,煉血七千六百多。
另有煉肉境超過一萬二,煉皮也有近萬人。”
聽著耿報出的這串數據,劉牧的眼皮一陣止不住的狂跳。
特別是當耿說出“煉髓初期超過一千四百人”之時,眼睛差點從眼眶蹦出來。
耿擔心劉牧誤判,最後還特意強調道:
“因大家的修為實力短時間內增長過多,大多都有根基不穩的問題。
與其他同境界的修煉者相比,大多都不能全力發揮,隻能發揮出八九成,甚至七八成的實力。”
劉牧點頭,表示明白。
他臉上露出思索神色,過了一會兒,才道:
“以‘黑風軍’的規模和實力,全用來收攏玄青海內那些分散的力量,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而且,如此寶貴的時間,全耗在這上麵,也很不明智。”
耿朝劉牧拱手求教道:“不知劉將軍您有什建議?”
不僅態度誠懇,連稱呼都變成了“您”。
心中舒坦了一些的劉牧一邊拱手回敬,一邊回道:
“由此往南五百,是玄青海與沆河的交匯處。
交匯處的水域,最窄處隻有三十多不到四十的寬度。
除了這段水域,便是一馬平川。”
“而無論是水域東邊的玄州,還是水域西邊的幽州,因緊鄰沆河,都是玄幽二州最富庶,人口最多,同樣也是蓄兵最多的區域。”
“那也是唯一一處,由董觀派人直管,不管其他勢力染指涉足的水道。
無論是信使傳遞,還是軍隊調動,物資運輸,官員調任……但凡是涉及到兩州往來的,八成以上都是通過這段狹窄的水道。”
“那段水道對玄幽二州來說,猶如心髒血管一般重要。
一旦被截斷,雖不能徹底斷絕兩州交通,但也可極大的延遲兩州的兵力調動和信息往來。
現在,此處的變故,還沒有傳到那去。
‘黑風軍’若能趕在彼處生出警覺之前,先一步將那段水域掌控在手中,必能爭取到更多主動權,讓董觀陷入更大的劣勢之中。”
劉牧的意思,耿聽明白了。
原本,因為拿下“黃葦島”後,對下一步行止還有些猶豫的耿,興趣已被劉牧這一席話完全勾了起來。
他趕忙問道:
“那水道如此重要,必有重兵把守吧?”
劉牧點頭,道:
“是有重兵把守,可相較於‘黑風軍’的體量來說,也沒那重。”
“因那處水道過於重要,董觀專設了一支‘水門軍’長期把守,由一名‘水門校尉’統領。
最盛時,‘水門軍’有一萬八千人。
可自從董觀一統二州之後,那片水域就從來沒有出過什問題。
‘水門軍’的數量,也就越來越少。
而這次為了盡可能擠出更多兵力南下,‘水門軍’更是縮編到了八千人。
而且,被抽走的多是精銳,留下的多是庸才。
加上那段水道是玄幽二州一等等的黃金水道,隨便想點辦法就能擠出很多油水。
‘水門軍’常年借巡邏之名,販賣走私。
早就沒有了與敵拚死的信念。”
“這一任的‘水門校尉’,同樣是個庸才。
年近六旬,淬體二境圓滿修為。”
劉牧認真介紹著情況,旁邊的楊騫卻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心中忍不住想,這個姓劉的別是話藏話吧?
因為他也是淬體二境圓滿,和劉牧口中的“庸才”處於同一實力水準。
他楊騫雖然更年輕,可兩人的年紀也同樣相差不大。
“從上到下,他們從來都不曾想過,有朝一日,會有水上大軍從玄青海方向殺過去。”
“咱們隻要趕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果斷出手,必能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劉牧頓了片刻,繼續掰開了揉碎了細講,將己方優勢更進一步攤開在耿麵前。
“按照慣例,‘水門軍’從來都是分成兩批,分別駐守在水道兩側的碼頭附近。
現在‘水門軍’八千人,東邊玄州碼頭處駐四千,西邊三十多外的幽州碼頭處駐四千。”
“同樣是按照慣例,以‘水門校尉’為首的水門軍高層,都會駐守在董觀等人駐蹕的方向,以便能以最快的速度獲知從行宮處傳遞來的消息。”
“也就是說,‘水門校尉’等軍中高層,現在都守在玄州一側。
幽州一側碼頭處,力量比東邊空虛了許多。”
“……現在,董觀及其麾下最核心的班底,都在玄州的赤鏃原,離得實在是太遠。
而據我所知,昨天上午,來島上傳遞他口授‘密令’的信使在出發時,董觀他們還沒有動身西遷的意圖。
即便他們在信使離開後立刻動身西返,以行宮龐大的體量,要抵達玄青海附近,至少也得兩三天之後。”
“所以,咱們隻要趕在這之前發動突襲,就不用擔心有太大的變數。
……當然,行動的時間自然是越早越好。”
耿已經徹底心動。
最後,他強按住心中情緒,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有玄幽鐵騎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