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後。
依舊是滿天的飛雪。
曾經的荒原,已然變成了雪原。
雪原上,三道人影離地數丈,不急不緩地穿行在風雪之中。
雖說遠離了古神山,而各方的神修眾多,為了避免麻煩,依舊不敢高飛,或是過於招搖。
“於前輩!”
有人傳音呼喚。
於野放緩了去勢。
身後的兩位老友也停了下來,驚訝聲再起——
“哎呀……”
邛山的雙腳陷入積雪之中,急忙掙脫而出,尷尬道:“老狐的濁氣未盡,落腳沉重,不想積雪盈尺,讓各位見笑了!”
沒人笑話他,徹底恢複修為之前,舉止失常也是在所難免。而青衣與他的處境相仿,卻雙足輕輕踏雪而立,衣袂、銀發飄飄,風雪中的身姿更添幾分仙韻。
一道寒風盤旋而至,遂即現出見淵的身影。
“數千方圓之內,僅見幾處村落與一座高山。村的住戶均為凡人,未見神修;高山距此尚遠,或許便是神巫山,卻為風雪遮擋,暫且虛實不明。”
風雪,遮住了視野,也擋住了神識。想要找到神巫山,唯有親臨實地,方能一見分曉。
稍作歇息,四人再次衝向風雪之中……
漸漸的風雪停了,前方的雪原之上依然彌漫著霧氣,竟是大片的湖水,非但沒有結冰,反倒是霧氣蒸騰而蔚為奇觀。
非但如此,湖邊竟然搭建著十多個獸皮棚子,散落著幾條小舟,還有人影在忙碌。
這便是見淵所說的村落。
眾人落下身形,而尚未抵達近前,棚子湧出一群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裹著獸皮袍子,手拿著棍棒刀叉,似乎如臨大敵,儼然一個拚命的陣勢,而瘋狂的神態中又透著驚恐之色。
於野與見淵、邛山停下腳步。
青衣獨自往前走去,輕聲道:“各位鄉親,切莫恐慌,我等途經此地,並無惡意!”
她雖為銀發仙子,卻外表纖秀,又話語溫和,自恃能夠打消這群凡人的恐懼,遂又淡淡一笑,舉手說道:“恕我冒昧,不知神巫山位於何處,能否……”
不提神巫山,倒也罷了,她話音未落,忽然一道銀光飛來,便聽“砰”的一聲,一截白骨打造的魚叉插在麵前的積雪中。
“咦?”
數十丈外,三人尚在觀望,邛山忍不住便要發作。於野與見淵換了個詫異的眼神,也是難以置信的樣子。
一群凡人,竟然如此凶悍?
青衣倒是遇變不驚,衝著身後擺了擺手,道:“若有驚擾,我等這便離去!”
她轉身之際,看向擲出魚叉的老者。隻見對方相貌蒼老,臉色紅潤,雖然目光淩厲,卻看不出絲毫修為,分明便是一個尋常的凡人。當她的目光落在魚叉之上,禁不住微微一怔。
便於此時,白骨魚叉突然消失,不過眨眼之間,雪地上冒出一道數十丈寬的光芒牆壁,已然將一群凡人與身後的棚子罩入其中。
青衣始料不及,連連後退。
“仙子莫怕!”
邛山大吼一聲,揮手扯出玄鐵妖叉。
於野伸手將他攔住,一旁的見淵已閃身失去了蹤影。
正當忙亂之時,似有風聲破空而來,隨之炸雷般的話語聲響起——
“誰敢入侵神巫山,傷我族人,格殺勿論……”
天光昏暗,風雷隱隱,卻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忽然一股強大的威勢突如其來,一陣狂風裹著雪花從天而降。
於野不敢怠慢,上前一把抓住青衣拋向身後,就勢踏空而起,抬手掐訣一指。
從天而降的風雪像是一頭蛟龍,來勢凶猛,卻猛然停頓,遂又“喀嚓”炸開一團雪霧,從中冒出三位老者,各自催動劍光,便要聯手展開強攻。
於野的眉梢一挑,沉聲道:“於某來到此地,隻為帶個口信,祖杞落入古神山的盤昱之手,亟待有人救援。如今話已帶到,告辭!”
言罷,他轉身往後退去。
青衣與邛山已聚到一處,跟著離地飛起。
三位老者麵麵相覷,忙道——
“且慢!”
於野早有所料,不慌不忙停了下來。青衣與邛山環繞左右,神情戒備。
百丈外的湖邊,光芒籠罩之下,一群凡人仍在揮舞棍棒刀叉,似乎凶悍的天性與生俱來。
三位老者卻已收起劍光,其中一位稍顯年長,與兩位夥伴換了個凝重的眼神,舉手出聲——
“於道友,你怎會知曉我家長老的下落?”
神修,也是修士,彼此之間,以道友相稱。
長老?
這三人認得祖杞,沒有走錯地方。
於野卻是眼光一閃,道:“事出偶然,不便多說!”
與祖杞相識的緣由,著實說不清楚,有關天神丹的隱秘,更不敢走漏半句口風。
而問話的老者疑心甚重,又道:“祖長老外出兩年,至今未歸,他怎會落入盤昱之手,莫非你在扯謊……”
“哼!”
於野哼了一聲,打斷道:“祖杞已是危在旦夕,他是死是活,與本人無關,告辭!”
“於道友!”
老者再次阻攔,急切道:“本人上官旭,若有冒犯之處,恕罪!”
他的同伴也好像打消了疑慮,相繼出聲道:“祖希、祖區見過於道友!”
“事關重大,請於道友前往神巫山一敘!”
“若想救出祖長老,務必查明具體所在,我等卻對古神山一無所知,還望於道友多多指教!”
“我神巫一族,誠心相邀!”
三人不僅自報家門,而且話語誠懇,而無意中透露的神巫一族,卻是聞所未聞,究竟有何來曆?
於野看向三位老者,又看向昏暗的天穹,與身旁的青衣與邛山,帶著無奈的口吻說道:“且罷,幫人幫到底,你我便走一趟神巫山!”
為首的上官旭鬆了口氣,揮袖一甩,籠罩湖邊的光芒消失,一群凡俗老少終於放下了手中的刀棒。他卻無暇耽擱,吩咐道:“傳令各村,嚴加戒備!”人群中的老者抓起白骨魚叉,恭恭敬敬道:“遵命!”他轉而又舉手施禮,催促道:“於前輩,請——”
於野點了點頭,道:“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