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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個白衣少女,在離開了那忘川三萬之後,便一腳踏入了那座妖修匯聚的妖洲。

    作為七洲之一,又是七洲最北的妖洲,其實並沒有許多修士固有的認知的那般荒涼粗獷。

    或許多年前,這座妖修聚集的一洲之地,是有些荒涼,但這多年下來,妖族和人族不斷走動,雙方的生活習俗,已經沒有太多區別。

    就光說那些習俗節日,中秋端午,這邊的妖族百姓,也有不少會聚在一起,月餅粽子,一樣不少。

    至於妖洲這邊,其實人族修士,同樣不少,大多數是遊曆至此,有不少,則是來做買賣的。

    許多珍稀靈藥和煉器所需的奇異礦石,隻在這座妖洲有產出。

    將此地的東西賣到靈洲和中洲等地,就是一筆不錯的差價,隻是在這個過程中,會遇到什,不好說。

    至於將貨物運抵販賣之地之後,又會遭遇什,還是不好說。

    不過這樣的事情,都是正常,畢竟做買賣,哪能沒風險的。

    白溪在一座名為看海郡的小郡城歇腳,這座郡城不大,名字倒是直白,叫做看海,就隻是因為城外有一片海而已。

    妖洲這邊,原本是一座萬妖之國,妖主坐鎮,統禦一洲,而這種統禦,絕不是東洲大湯朝那般,而是實實在在的那位妖主高坐在那把椅子上,而後一洲妖修,都要俯首。

    不過隨著那位曾位於九聖人之一的妖主身死道消之後,一座萬妖之國分裂成了十數座妖國,在每座妖國疆域,會有一位大妖坐鎮。

    隻是都稱為大妖,境界高低還是有所不同,像是在北邊那座叫做黃草的妖國,坐鎮大妖是一位雲霧境,而在這座看海郡所屬的這座妖國,疆域不大不小,國名邊海,坐鎮大妖,不過是個登天境。

    黃草國為何以黃草為名?是因為在黃草國內,有大片草原,到了秋天,金黃一片,便叫做黃草,而這座邊海國,原本是準備叫海邊的,原因也簡單,因為國在海邊嘛,結果取名的時候,有人說這太直白了些,於是那位大妖就讓他想個有深意的國名,那人想了數日,最後憋出了邊海兩個字,好在那位大妖也沒動怒,最後定下此名。

    除去這兩座妖國之外,其餘的妖國取名,大抵都是如此,直白淺顯,沒有什深沉含義。

    白溪在那座看海郡小城,用了幾十枚梨花錢,租賃了一個靠海的院子,每日能聽到潮水拍打海岸,有人會覺得很吵,但白溪總覺得,別有一番滋味。

    離開忘川之後,她其實早在踏足妖洲之前,就已經踏足了萬上境,如今這些日子,其實是在穩固境界。

    不過說起妖洲之行,白溪是實打實的想要找幾個妖修打幾架的,磨礪境界和體魄,若是有可能,若是能學一些妖修打熬體魄的法子,就更好了。

    至於之前東洲大比上,和伏聲的約定,白溪沒有那在意,這趟妖洲之行,能碰上就碰上了,碰不上,就是緣分不夠。

    在這座臨海小院住的時間久了,白溪倒也交到了個朋友,是個妖族少女,生著一雙毛茸茸的耳朵,一張小臉,不算如何好看,算是清秀。

    那少女說起來跟白溪也算有緣,有個簡單也不簡單的名字,白玉。

    白玉最開始隻是在海邊撿貝殼,說是要做一串風鈴,當時正看到一個她覺得極好的貝殼,可惜落到了礁石,手怎都伸不進去,正好碰到了在海邊看海的白溪,白溪隻是伸手拍了拍海麵,那貝殼就被震起,落到了她手,等她把貝殼遞給白玉之後,兩人就算是成了朋友。

    不過如今白溪院子屋簷下的那串風鈴,就是白玉的回禮,麵就有那個她覺得很好看的貝殼。

    今日白玉又來到這座小院,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到屋簷下的椅子上,伸手撥弄那屋簷下的風鈴,聽著清脆的聲音,白玉搖頭晃腦,很高興。

    撥弄風鈴之餘,白玉時不時看向在身側閉目修行的白姐姐,沒有開口說話,隻是肯定有話想說就是了。

    過了一刻鍾左右,白溪睜開眼睛,看著身側少女,開口問道:“有話要說啊?”

    白玉嗯了一聲。

    白溪就起身,在屋子拿出一袋肉幹,放在兩人中間的小桌上,笑著開口,“長故事還是短故事?”

    這些日子,白玉來到這邊小院,很多時候,都是要講故事的。

    不過這一次,白玉卻搖了搖頭,不過照舊拿起一塊肉幹,放在嘴嚼了嚼,“不是故事,是我有事,想問問白姐姐該怎辦?”

    白溪問道:“什事?”

    她也拿起一塊肉幹,撕下一塊,丟到嘴,緩緩咀嚼。

    “阿爹跟我說,我已經到年紀可以嫁人了,給我選了兩個那個啥……夫君,對,夫君,讓我選一個。”

    白玉一臉認真,“其實兩個夫君都還行,就是一個住得有些遠,另外一個,是狐族,生得倒是好看,就是身上,味有些大的……”

    白溪聽到這,倒是明白了白玉的意思,白溪看著她微笑道:“沒有喜歡的嗎?”

    “喜歡?什是喜歡?”

    白玉一臉茫然地看著白溪。

    白溪想了想,“其實這兩個字很不好說,不過大概會是你看到他會覺得開心,會想著一直和他在一起,分開哪怕一天,就會覺得萬分思念。”

    白玉聽著這話,絞盡腦汁地思索有沒有這一個人,但最後隻是搖了搖頭,不過她連喜歡都不明白,自然也不會難過,隻是眯起眼笑著問道:“白姐姐,那你有這一個人嗎?”

    白溪說道:“有過的。”

    不等白玉說話,白溪就搖了搖頭,“後來沒有了。”

    “為什呢?”白玉看著白溪,小聲問道:“是因為他不喜歡你了嗎?”

    白溪微笑道:“你喜歡一個人,別人也喜歡你,那自然更好,但要是別人不喜歡你,也沒關係的。”

    白玉聽得雲霧,不是很明白。

    “我說沒有,是因為那個人死了。”

    白溪的目光越過院牆,看向海麵,輕聲道:“小的時候,我受了欺負,都是他幫著我的,隻是這個人說話不好聽的。”

    白玉說道:“阿爹一直跟我說,男人說得好聽,不如做些實在的事情。”

    白溪點點頭,“所以才很喜歡他,雖然不會說好聽的,但不重要,那個時候,我想等有一天,咱們總會再見麵的,見麵之後,我就要告訴他我喜歡他,但沒想到,最後也沒能再和他見到。”

    白玉說道:“可惜這個人已經死了,要是活著該多好啊。”

    白溪低下頭,眨了眨眼睛,“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沒有定數的,遺憾,經常發生,隻能接受,別的,什都做不了。”

    白玉忽然說道:“我聽阿爹說,人和妖死了之後,靈魂就要去忘川那邊的,那邊住著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人,叫做忘川之主,他要是願意幫你,就可以找到那個人的靈魂,順著靈魂,白姐姐,你能找到喜歡的那個人轉世的。”

    “不過,阿爹說那個忘川之主脾氣很不好,要吃人的。”

    白玉又搖了搖頭,“對,妖也要吃!”

    白溪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笑了起來,“那個姐姐很好看,也不吃人,更不吃妖的。”

    白玉啊了一聲,“原來忘川之主,是個姐姐啊?白姐姐你知道的真多,比阿爹知道的還要多啊。”

    白溪隻是說道:“走的地方有些多,所以知道的就多了些,不是什大不了的。”

    “不過去找他轉世,成了誰,其實我覺得沒有什意義的。因為轉世之後,他就不是他了。”

    “所以找到,還有什意義呢?”

    白溪看著白玉,輕輕開口,聲音輕柔。

    白玉還是不理解,於是白溪隻好笑著給她打了個比方,說是萬一有一天你見到了一個和你阿爹一樣的人,但他卻不認識你,你能當他是你的阿爹嗎?

    白玉搖搖頭,斬釘截鐵地說道:“那肯定不行的。”

    “所以啊,找到有什意義呢?”

    白玉這一次,是真的聽明白了,點了點頭,附和道:“都不認識了,那就沒用了啊。”

    不過她很快問道:“白姐姐,你喜歡的那個人,是死在你麵前的嗎?”

    有些話,有些人不會說,因為會覺得冒犯,但白玉這樣的小妖,沒有那多認知,她不知道這些複雜的事情。

    白溪自然也不會覺得有什,隻是搖頭,“我隻是聽說他死了。”

    說到這,她微微挑眉。

    聽說。

    這兩個字,這會兒,意義重大!

    白玉已經開口,“如果白姐姐你沒要親眼看到他死在你麵前,那怎能確定他死了呢?難道白姐姐你是看到他的屍體的?”

    白玉搖搖頭,“阿爹說,就算是看到屍體,其實要是修士,也有手段金蟬脫殼的,那叫什心頭物來著,找個地方重塑肉身,好像沒有問題啊。”

    白溪心中無比震撼。

    她過去那些日子,一直都認為玄照已經死了,因為一座祁山傾覆,無數的祁山弟子都成為了塵埃的鮮血,在她看來,那玄照也絕沒有可能幸免於難。

    可萬一呢?

    萬一玄照當時不在祁山呢?

    萬一就算是歹人出手,玄照還是重傷逃出生天呢?

    萬一呢?

    自己為何能在沒有千真萬確確認玄照已死的前提下,一直認為他已經死了?

    白溪雙眸之中,情緒複雜,那最深處燃起一份希望。

    如果隻是白玉這番話,其實不見得會讓她覺得玄照還沒死,但除去她這番話之外,她可是見過一個她覺得很像是玄照的人。

    那個人也是劍修。

    同樣劍道天賦極高。

    白溪睜大眼睛,忍不住激動起來。

    她站起身,忽然笑道:“我要南下了。”

    白玉看著這位白姐姐,小聲問道:“白姐姐,你之前不是還說要去更北邊看看嗎?怎就要回家了,想家了?”

    話說到這,她覺得鼻子酸酸的,是有點舍不得的。

    白溪笑道:“我要去找一個人,然後問問他,他是不是那個人。”

    白玉又聽不明白,隻能啃著肉幹,把自己的傷心情緒收拾好,問道:“白姐姐,你能再待幾天嗎?我還有一串風鈴沒做好,那原是我準備送給你的禮物的。”

    白溪仰起頭看著自己眼前的風鈴,本來想要說句可以,但話到嘴邊,變成了,“小玉,我剛剛說了什?”

    白玉也很聰明,立馬想到了之前白溪說的話,她說道:“白姐姐說,喜歡一個人,就是分開一天,都很想那個人的。是不是這句話?”

    白溪笑著點頭,“對的,可我跟那個人已經分開很多年了,所以我現在馬上就要走,要去找他,要去問他,如果可以,我要抱抱他。”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臉上沒有任何嬌羞之色。

    她真是一刻都等不及了,恨不得馬上找到周遲,然後問他,你到底叫周遲,還是叫玄照。

    不,你叫周遲和叫玄照,都沒關係,你隻要是那個當初即便挨打都要幫我的家夥就行。

    白玉看著眼前的白姐姐,看著她很好看的眸子,總覺得,那麵是住著人的。

    不過她還是很快想到一件事,張了張口,但最後,沒說出來。

    她這會兒明白,說出來,肯定會讓白姐姐傷心,既然她會傷心,那自己為什要說呢?

    她不開口,但白溪卻知道她在想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知道的,萬一他不是呢?我這激動,到時候肯定也就有那傷心。”

    “如果真的不是,傷心肯定是難免的,但不去問,怎知道是不是。”

    白溪微笑道:“這可是你教我的道理。”

    說完這些話,她抬頭看向遠處,輕聲開口,“如果真的不是,那真的會讓人很傷心呢。”

    “可我們總不能因為害怕有一個不好的結果,就不去做這件事吧?”

    白溪最後說了一句大概是勸自己的話,她說,“不管是誰,都需要一些勇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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