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有雲。
不知天高地厚。
而今雖尚不知地之厚,卻已知曉天之高,陳牧一時間也是頗有些心潮澎湃,屹立於兩萬餘丈的高天短暫駐留之後,終於是向前一步踏出,整個人劃過一道弧線,再次墜向世間。
他仿若一道浮光掠影,於海麵之上橫渡而過。
茫茫外海,驚濤駭浪,在他身下卻是如同平地,滔滔海浪無法淹沒他的身形,但見他所到之處,無論海底之魚妖,亦或者天穹飛掠之鳥妖,皆是一片驚悚,四散逃竄。
過去橫渡外海時,因為刻意隱匿氣機,故而總有妖物襲來,但現如今的陳牧,卻是不再遮掩自身行跡與氣機,那屬於煉血大成的氣機恢弘而浩瀚,一身武體之強橫,給予外海妖物的壓迫,宛如淩駕於妖物頂點的十階絕世天妖!
萬妖退散!
陳牧也是心中暢快,此後再也不必如過去一樣遮掩行跡,他就這踏海橫渡而行,速度之快縱然是宗師層次的存在,也是幾乎難以窺見,猶如一道貫日長虹,橫越萬大海。
短短不到一日功夫,他便從茫茫外海之深處歸來!
金色長虹橫渡而過,一路跨越外海,也是引發一片震動,一些相隔數百上千的島嶼,皆感受到那股澎湃的氣機,感受到天地之力的動蕩。
“那是什?”
“好恐怖的氣息,難道是天人高手出行?”
有宗師高手一躍而起,來到高處查看,他眺望遠方那道金色長虹,瞳孔一陣收縮,一時間隻覺得心中一片凜然,哪怕相隔極遠,都能感受到那種沛然無量的壓迫。
要知道他乃是一代宗師高手,在附近十餘座島嶼相連的海域中,也是有數的高手,而今相隔數百上千,僅僅隻是感受到一絲餘波,都感覺到心中顫栗,可見對方之恐怖!
外海之中。
高手也是十分繁多。
陳牧毫不遮掩行跡,如此一路橫渡而過,跨越數千海域之後,也終於是引來了換血境高手的矚目,隻不過換血境高手的反應,與那些宗師存在也是相差無幾。
“這……是誰?!”
但見一道盤坐於高台樓閣中,氣息深邃的身影霍然睜開眼睛,目光震動的望向遠處。
他乃外海飛雲宗太上長老,夏文越,在整個外海也稱得上赫赫有名的高手,飛雲宗雖然無法與聽潮崖等三大宗派相提並論,但也是一方霸主。
可此時此刻,僅僅隻是感受到那橫渡而過的氣機,他便覺得一種壓力滾滾而來,倘若是與其直麵,以他堂堂換血境之手段,恐怕也難敵對方三招兩式。
這是誰?
外海哪來的這等高手?!
“氣機如此恢弘澎湃,絕非尋常換血境,在外海能給我這般壓力的,唯有那寥寥數人,但此人氣機卻與那些人盡皆不同,而且其人橫渡而來,仿佛整個天地皆為助力,盡攬乾坤,修行的應當是乾坤之道……莫非就是那位?!”
夏文越不由得吸了口氣。
飛雲宗不插手大宣紛爭,甚至對於外海一些事務也都並不插手,僅僅隻統轄自己所在的一方海域,連早前的尋木洞天之事,飛雲宗都不曾參與,但即便如此,關於大宣的諸多事情,以及尋木洞天內外發生的大戰,他也是俱都有所耳聞。
一位崛起於大宣九十九州的絕代天驕,將乾坤之道修煉到前無古人的地步,在洗髓之境就能力戰七大換血,實力之強近乎匪夷所思,而今在他的感知中,那股澎湃的乾坤氣機,絕對已是換血境的水準!
“看來應當是他了。”
夏文越一步來到樓閣簷角,瞭望向遠處天際,望著那一抹橫貫天宇的金虹,眼眸中也不由得露出幾分歎服之色,語氣中則帶著幾分感慨。
尋木洞天之戰,至今也才不過兩年時間,盡管天下人都認為陳牧必然能越過換血之關,但沒人知曉他需要用多久,畢竟陳牧如今的年紀也才不過三十六七。
能在這個年紀,邁入洗髓之境,修成宗師的,便已稱得上是一代翹楚。
而能在此踏入換血境,毫無疑問是前無古人,無論大宣還是外海,曆代最年輕的換血境,也是在四十餘歲之後,方才步入那個境界,從未有人能在四十歲前躋身換血!
且陳牧還不是一般的換血境高手,當初未入換血,他就能以一己之力,戰敗七大換血,甚至傳言其人都足以和天人高手一較高下,而今陳牧真正踏入換血境,難以想象其實力將激增到何種地步,恐怕尋常換血都難敵其彈指之力。
放眼整個天下,所有天人高手,恐怕也難有幾人能與陳牧爭鋒了。
也難怪其人歸來,絲毫不掩飾行跡,如此氣機澎湃,浩浩蕩蕩,幾乎就是向整個世間宣告其踏入換血,哪怕夏文越也是一代高手,外海一方霸主,感受到陳牧那樣肆意橫行的氣機,也隻能在心中歎服。
至少。
他夏文越,是不敢在外海如此肆意橫行的。
他實力雖強,但也有諸多仇家,肆意展露行跡,就會給人可乘之機,會暴露破綻,遭人埋伏襲殺,平白增添麻煩,自然是沒有必要。
但如今的陳牧,已不會在意這些。
夏文越知道,陳牧的敵人也是十分繁多,從尋木洞天歸來時,甚至曾遭到七大換血的圍殺,可如今的他這般肆意,那便是再也不懼世間一切敵手,雖然不知道陳牧如今的手段究竟到了什地步,但陳牧的心境,毫無疑問已是真正超越世間武道了。
嗡!!!
金色長虹橫渡外海,引發一片片震動,隨著屬於陳牧的那道長虹橫渡而過,消息猶如海嘯一般,蔓延而傳遞,隻不過外海終究消息流通不暢,短時間內仍然無法擴散太遠。
而就在各方高手,皆為陳牧的歸來,而心中震動之際,陳牧本人卻已橫渡遼闊外海,來到了一方恢弘而浩大的島嶼之畔。
與其說是島嶼。
不如說是一方陸地。
這遠比龍木島還要更龐大數倍之多,一個島嶼之大小,幾乎堪比大宣半個玉州之大,遙遙望去便能看到島上建築繁多,論及人口和繁華,恐怕比之玉州更勝不止一籌。
這正是外海三大勢力之一,聽潮崖所在的主島。
其中。
位於這方主島的最東側,可見一片高聳的崖壁屹立。
這崖壁臨海,高聳而如雲,壁立千仞,一眼望去可達千丈之高,最頂部已深入雲端,下方的大海呼嘯澎湃,時不時卷起綿延數十丈的巨浪,拍打在這崖壁之上,卻也隻是如同蜉蝣撼樹一般,無法撼動這一座通天徹地的崖壁。
臨近看去,更可見那千丈崖壁上,赫然有三個宏偉壯觀的巨字,從上往下書寫,筆鋒勾勒,上抵穹天,下至瀚海,正是——聽潮崖!
嗡!!!
長虹匹練貫日而來,一縷金虹沿著視線盡頭的雲海逐漸消散,而在那金虹的盡頭,在那高聳入雲的通天崖壁前方,一道身影不知何時浮現,正負手而立,縱觀全崖。
人影身披一件絲織長袍,黑色如幕,舉手投足間盡有一種上攬日月,下臨瀚海,坐擁乾坤的恢弘大氣,正是從外海深處歸來的陳牧!
聽潮崖是他的第一站。
他要來取放在聽潮崖的定海珠,以煉製一件契合自己的乾坤靈兵,順便應聽潮崖太上長老滄明之邀,來一觀這聽潮崖的外海奇景,一觀聽潮崖的數千年傳承之武道。
“有客遠來,不亦說乎。”
也就是在陳牧抵達聽潮崖之前,縱觀全崖之際,一個蒼老而暢然的聲音響起。
就見聽潮崖太上長老滄明,身披一件灰色的長袍,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聽潮崖的崖頂,附近蔓延的茫茫雲海,也是無聲無息的散去一片,顯露出一方雅致的亭台。
他遙遙望向陳牧,衝著陳牧作揖而笑:“恭喜陳峰主神功大成,自此之後,世間罕有敵手,天下盡可去得矣!”
“武有盡,道無涯,些許成就,不過茫茫天路一節點罷了。”
陳牧坦然回應。
滄明聽罷陳牧的回應,感知著陳牧身上那股融匯貫通的乾坤之機,天地交匯,一時間感歎道:“武道向來達者為先,這一句‘武有盡,道無涯’,恐怕陳峰主於武道的體悟,已是遠在老朽之上了。”
武道,有武亦有道。
他知曉陳牧之前擊潰玄機閣主等七大換血之時,實力就已不遜於他多少,而今邁入換血境,必然更在他之上,隻是武力勝過於他,對於武道的領悟卻未必能比他更高,他畢竟橫行外海將近兩百年,在天人之境也已參悟百年。
可聽到陳牧這短短的一句話,他便知曉,陳牧縱然初入換血,尚未登臨天人之境,但對於這方天地的領悟,恐怕也未必遜色於他多少。
論及年齡,陳牧尚且還不到四十歲,當真是一世之傳奇,恐怕未來再有數千年,都未必有人能重現陳牧所行之道。
當年姬昊掃平亂世,創立大宣,便已是一尊絕代人物,甚至都威脅到了傳承數千年的聽潮崖,還是外海三大宗門聯合,加上環境所限,才令大宣和外海最終得以和平共存。
而今。
陳牧一路崛起之傳奇,更在千年前的姬昊之上。
“此三字,乃我聽潮崖立派之祖師所銘刻,外海武道之發展,不及大宣九十九州之地,三千七百年前方才誕生出第一位天人,便是我聽潮崖的創派之祖。”
滄明此時立於聽潮崖之頂,衝著陳牧介紹聽潮崖上那三個氣勢恢宏的大字由來,也是傳承數千年的聽潮崖的命名之來曆。
陳牧目視那三個大字,盡管時隔數千年之久,但從文字勾勒中,依然能略微感受到那種縱橫肆意,君臨外海的蕩然氣魄,最終微微點頭道:
“開辟外海武道之先路,不失為一代之傳奇。”
單論實力。
這位聽潮崖的開派之祖師,恐怕未必及的上如今的天人高手,甚至未必勝得過眼前的滄明,更不用說與他相提並論。
但是在那個外海武道不夠興盛的年代,能於茫茫外海崛起,成為第一個悟透意境第三步,練成天人合一,踏足天人層次的高手,的確稱得上那個時代的傳奇人物。
“請。”
滄明聽聞陳牧的話語,笑了笑後,一揮衣袖,向陳牧相邀。
陳牧也是泰然自若,就這踏步向前,一步跨越了茫茫雲霧,來到了聽潮崖的崖頂,來到了那一方僻靜而雅致的亭台之間。
滄明相邀,陳牧登崖,看起來一切似是相安無事。
但幾乎就是在陳牧踏上聽潮崖的那一刻,在聽潮崖的內部,無數遙望向崖頂的目光,幾乎都是齊刷刷的為之一凝,眼神中幾乎都是透露出了一片緊張肅穆。
這一道道目光,來自於聽潮崖的一位位宗師,甚至有人遙望崖頂,額頭更是溢出一絲冷汗,連聽潮崖的當代宗主,一位換血境的高手,此刻都是神色凝重以極。
陳牧!
那是邁入換血之境,雖尚未出手,但幾乎已公認將是舉世無敵,橫壓一世的存在。
對方一步跨過雲海,登上聽潮崖的崖頂,實際上也是徹底進入了聽潮崖的內部,聽潮崖傳承數千年,自然也有鎮宗大陣的存在,陣法之強橫,絕不遜於大宣那些頂尖大宗。
膽敢這樣直接進入陣法內部,若是調集瀚海大陣之力,縱是天人,也要被鎮壓!
陳牧能不知道踏入聽潮崖這種頂尖大宗的內部地盤的凶險嗎?
但他來了!
仿佛根本不曾在意。
雖說聽潮崖的確沒有和陳牧為敵之意,但陳牧這般泰然自若的踏入宗門之內,登上聽潮崖的崖頂,本身就給了聽潮崖的眾多宗師高手乃至換血存在一片極大的壓力!
麵對如今的陳牧,縱然是想要與之交好,也難免心中無法安定。
“都收斂些。”
聽潮崖宗主身披一件白淨長袍,此時深吸口氣後,將目光投向諸多宗師長老,沉聲開口,一時間眾多宗師紛紛收斂視線,各自平緩氣息。
聽潮崖宗主又看向身畔一人,沉聲道:“那兩物已備好了?”
“已從府庫中取出。”
“速送上去。”
“是。”
有人低頭應聲,迅速去了。
……
與此同時。
陳牧歸來,登臨聽潮崖的消息,也是在外海迅速的傳遞擴散開來,並引發一片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