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木洞天,中央禁地。
一條條靈紋交織蔓延,在一處處陣法基石上聚斂,但此時所有的陣法基石都呈現出破碎的景象,一道道裂痕彌漫,已瀕臨極限,仿佛隨時都要崩潰。
而最為恐怖的,還要屬坐在正中央,維係調度整個陣法的靈寂,就見他的身軀之上,也密布著一道道細微的裂痕,裂痕之中可見一縷縷的殷紅血跡,整個人好似受擊的瓷器,隨時都要破碎,連同一雙眼球中,也是遍布血絲,化作赤紅的色澤。
十四天!
縱然核心區域的尋木大陣極其強韌,乃是上千年的底蘊積累,這深係整個尋木主幹,靈力更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亦不可能被摧毀,但問題是維係陣法運轉的那些結構和基石,卻無法承載以陳牧這樣一位武力堪比天人的高手,以及上百位宗師,足足半個月這長久的轟擊和衝擊。
若他是全盛狀態也好,但他也髒腑受創,至今不曾療愈,現在也到了極限。
“撐不住了……”
靈寂那密布裂痕的麵龐十分恐怖,眼瞳中也有血在滲出,論及臉色更是難看以極。
兩天。
最多再支撐兩天,陳牧等人就必然要退去了!
但如今無論是他,還是維係陣法運轉的基石,都瀕臨了極限。
這最後的兩天時間就是無法跨越的界限,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僵持多久,也許一刻鍾,也許數個時辰,但絕對到不了一兩天。
此刻。
外界的轟擊仍然在持續。
燕虹以及蔣涵等上百位宗師,均有幾分疲憊之色,但所有人卻都不曾停止攻勢,或聯手施展招數,或分開展現技法,各種各樣的刀槍劍戟,靈兵神武,猶如狂風暴雨一般,源源不斷的轟擊著尋木大陣的陣法光幕。
盡管那陣法光幕看上去與最初進攻時沒什差別,仍然給人一種極其穩重之感,但在場的人皆是宗師存在,都很清楚,這陣法絕對已瀕臨極限!
道理也很簡單。
倘若這陣法真的能從容不迫的抵擋住他們的攻擊,甚至猶有餘力,那靈人族早該調動陣法之力反攻,給予他們壓力乃至殺傷了。
或者是憑借陣法阻擋,療愈傷勢,也有充裕的時間。
而靈人族一方始終沒有那做,說明他們的壓力也是極大,也沒有絲毫的餘力,再根據一些陣法流動的細微狀況去判斷,對方很可能也是瀕臨極限!
天穹上。
陳牧亦在不斷的出手。
對於尋木大陣的判斷最為清晰的人,在場無疑非他莫屬。
因為他的每一次出招,都能撼動整個尋木大陣,都能給予其帶去巨大的衝擊力,幾乎牽製住了尋木大陣絕大部分的力量。
而這樣的強硬碰撞,使得他對尋木大陣的虛實更為清楚。
“乾坤一指。”
陳牧連連不斷的打出一記記指印,令陣法光幕連綿不斷的搖晃起水紋般的波瀾,而如此僵持又過去了小半個時辰,直至某個時刻後,他忽的眸光一閃。
就是現在!
持續長達半個月的猛攻,終於讓他在這尋木大陣的陣法之力中,捕捉到了一絲生澀和遲滯,這也意味著這方陣法是真正來到了極限,甚至有可能陣法基石都已經破損!
這一絲的遲滯和生澀也許能瞞過燕虹等諸多宗師,但卻瞞不過他。
唰!
但見陳牧於虛空之中一步踏出,整個人直接欺近了陣法光幕的前方,一股乾坤之意從他身上升騰而起,霎時之間天地變色,風雲動蕩。
浩浩蕩蕩的乾天之力與坤地之力,乃至種種離火巽風之力洶湧而來,在他身旁環繞匯聚,頃刻之間聚斂合一,繼而隨著陳牧抬手一拳,猛然轟擊下去。
天地歸一!
又是天地輪印的最終手段!
這一拳徑直落在陣法光幕的表麵,令陣法光幕蕩起一片片漣漪,但緊接著就又迅速歸於寂靜,一時間連整片天穹都變得寂寥無聲,好似無事發生。
那本來動蕩不息的陣法光幕,此時也完全凝固住了,不再有任何的動蕩變化。
“碎吧。”
正當下方的眾多宗師,一片發愣之際,陳牧的聲音緩緩蕩開。
伴隨著話音落下,仿若印證陳牧的言行,但見那徹底凝固住的陣法光幕上,陡然出現了一道裂痕,以陳牧落拳的位置為中心,向著四麵八方迅速的蔓延。
整個陣法光幕不再動蕩,而是凝固為一件仿佛固化的瓷器,那裂痕如蜘蛛網一般蔓延,並越來越快,短短頃刻之間,終於是覆蓋了方圓數十,將其徹底囊括。
最後。
哢!!!
好似天地碎裂般的聲響。
那一方蓋壓數十天地,恢弘浩蕩的尋木大陣,終於轟然崩碎!
本來激烈相鬥的戰場,在這一刻陷入了短暫的凝固,原本那些已心神疲憊的諸多宗師,在短暫的失神後,眼眸中盡皆浮現出振奮的神色。
陣法破了!
而在他們對麵,那些原本依靠陣法,聯手阻擊他們的靈人族眾多精銳,乃至近十位宗師層次的長老級人物,俱都是神情茫然。
“殺。”
蔣涵率先從振奮中回過神來,眼眸中閃過一抹厲色,整個人陡然暴起,向著那些靈人族的精英衝了過去。
不僅僅是要盡快殺散靈人族最後的反抗力量,更是要盡快衝進他們的中央聚落掠奪資源,畢竟在場的宗師可太多了,行動稍微慢一慢,就未必能搶到什了。
“死吧。”
洪世達也是悍然出手,整個人向前殺去,絕世宗師的實力展現,原本那些靈人族依仗陣法,還能聯手和他僵持一番,但現在他整個人衝殺過去,頓時就如虎入羊群。
上百位宗師紛紛呼喝著衝殺進去,呈現出碾壓之勢,一時間場麵一片血腥。
陳牧沒有去看下方的戰況,他在一招‘天地歸一’震碎了陣法光幕之後,整個人便將目光投向位於核心聚落中央的靈人族禁地,也是那通天尋木的主幹所在。
唰。
他一步踏出,整個人便已消失在了天穹上。
下方也有人關注著陳牧的動向,譬如燕虹等人,但看到陳牧消失之後,卻俱都沒有去追,如今無論是誰,心中幾乎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不和陳牧爭奪資源。
或者說也不可能爭奪,更不可能爭奪的過,無論靈人族的核心聚落有多珍貴的天地靈物,也得是陳牧率先挑選,其他人隻能去爭奪一些旁枝末節。
……
數十的距離,對陳牧來說是頃刻而越。
核心聚落內居住的那些靈人族,也對他起不到任何的威脅,甚至絕大部分靈人族此時都在遙望天空,看著那破碎的陣法光幕一片難以置信,都沒人察覺到陳牧的路過。
陳牧也沒有肆意殺戮,或者說沒有興趣殺戮,他在意的隻有靈人族核心聚落的資源,而且因為距離離開尋木洞天的時間不多了,他也是一點時間都不想浪費。
唰。
幾乎就是片刻之間,陳牧便已來到了尋木洞天的最中央,也是那株參天巨樹的樹幹之下,仰頭望去,可見這株尋木巨樹的樹幹,近乎如同一座山峰一般磅偉岸。
整個巨樹的樹幹上,彌漫著蒼老的紋理,陳牧隻看上一眼,都仿佛能體會到一種悠久的古老與滄桑,這株巨樹不知道存在了多少歲月,恐怕遠不止千年萬年!
饒是以陳牧如今的境界,仰望這株參天巨樹,仰望那能遮蔽萬天地的樹冠,都隻能感覺到自己的渺小,感覺到自己的孱弱,洗髓極限的乾坤武體,在生命層次上似也遠遠無法與它相媲美,這畢竟是能撐起一方世界,近乎難以想象的生命。
尋木大陣雖然被破壞。
但那是因為尋木大陣本身,是以許多的陣法基石,汲取尋木之力並加以調度運轉所形成的,它並非尋木本身,甚至它所汲取的,也不過是尋木不到百分之一的力量罷了。
陣法的摧毀對這株尋木幾乎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影響。
甚至陳牧走至近前,都能感受到這尋木的主幹,與那些根係以及分支都截然不同,縱然以他如今的實力,全力以赴的出手,恐怕都難以在其表麵留下什印痕!
“不可思議的生命。”
陳牧眼眸中泛起漣漪,心中也湧現出些許的波瀾。
作為武者。
他感受過天地的浩瀚,感受過山川的磅,感受過江海的恢弘,也時刻都體會著自身的渺小,知曉乾坤的茫茫,知曉凡人的脆弱。
但他所體會過的,所有令他感覺自己十分渺小的對象,都是不具備生命的東西,是茫茫的山川江海,是浩瀚無垠的天地蒼穹。
可尋木……
這是一棵巨樹,本質上是一種生命!
在從尋木根係中榨取尋木靈液,乃至橫行於樹冠之時,都沒有那直觀的體會,隻有在抵達了這株巨木的近前,仰頭望著其主幹,才能無比清晰的體會到那種浩瀚偉力。
生命能夠達到這樣的地步?
陳牧無法想象,這株尋木巨樹若是具備意識,那該是有多的恐怖,恐怕就是天人高手,在其麵前也猶如螻蟻一般,一揮可滅。
畢竟天人高手,所謂天人合一,也最多不過是以身心去交合千天地,甚至本身都不可能掌控千範圍內的天地之力,僅僅隻是感知能達到那個範圍,實際能完全掌控調動的天地之力,比起尋常換血境的武道領域,也就大上個數倍而已。
可這株尋木是何等存在。
其光是身軀的延展,就能龐大至覆蓋萬天地!
稱其是天地本身的一部分都不為過,這按理來說不該是生命所能達到的層次,更像是一種天地奇觀……而且最不可思議的是,它竟然生長在尋木洞天。
陳牧覺得這樣一株尋木,哪怕是生長在大宣,都是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了,因為其撐開的樹冠就能遮蔽方圓萬的一州之地,生長在這尋木洞天就更是詭異。
最直觀的體會就是。
以尋木洞天的程度,根本不該撐得起這樣一株生命的存在。
陳牧無法想象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株小樹苗,紮根在尋木洞天不斷生長,汲取著尋木洞天的力量,最後生長到如今這個程度。
要知道尋木洞天的本質,比起大宣世界是要明顯低上一個層次的,這甚至無法承載換血境的蛻變,無法引天地之力來淬煉換血,又怎可能孕育出尋木這種東西?
在此刻的陳牧看來。
與其說是尋木洞天孕育了尋木,倒不如說是尋木撐開了尋木洞天,是它在虛空中撐開了這樣一方世界,庇護住了這一方水土。
“這尋木,絕對不是這一方洞天所能孕育出來的東西……”
陳牧心中喃喃一聲。
他甚至覺得,就算是大宣世界那樣浩大的九十九州之地,也一樣不太可能承載這樣一株生命的存在,恐怕這尋木誕生之地,比大宣山河還要更加的浩瀚。
不過陳牧很快就收斂了思緒,無論是否存在比大宣還要更為浩瀚的世界,對如今的他來說都並不是一個需要去深究的問題,也還遠遠沒到他去深思的時候。
陳牧將目光投向尋木的主幹,迅速掠過一片後,很快在那主幹的最底部,接近其樹根的地方,找尋到了一處能夠進入的洞穴,通往尋木主幹的內部。
他也隱約的捕捉到,麵就是之前破碎的尋木大陣的陣基所在。
毫無疑問。
這應該也是靈人族最核心的真正禁地了。
陳牧邁出兩步,整個人從空中落下,來到了那通往禁地內部的漆黑通道前,往麵看了一眼,仔細打量一番,確定並無太多危險後,緩步走入其中。
沿著通道一路前行,徑直走了約莫千餘步後,視野陡然變得開闊了許多,也有碧色的光輝映照起來,照亮開的是一方位於尋木主幹深處的木穴。
隻見。
這木穴的四周,散布著許多破碎的基石,一個個灰敗不堪,正是尋木大陣的陣基。
而在木穴的中央處,是一方約莫丈許方圓的靈潭,那靈潭中蕩漾著濃鬱的生機和靈力,每一滴水液皆是碧色,赫然是一整潭的尋木靈液,不知道有幾千上萬斤!
而在那靈潭的一旁,則盤坐著一道渾身裂痕的身影,鮮血沿著其身上的一道道裂痕流淌下來,在其身下積累成一方血池,卻正是靈人族的新靈祖,靈寂。
其身上毫無生息,頭顱低垂,仿若一具屍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