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向前聽到鄭青雲的話有點意外。
他倒是沒想到,這位新局長竟然有這樣的雄心壯誌。
但一想到整個富民縣的情況,他心中又忍不住冷笑起來。
“行了,你出去吧。”
鄭青雲沒有再說什,而是擺擺手讓劉向前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
劉向前如蒙大赦般的轉身離開,公文包帶子從肩頭滑落也渾然不覺,狼狽地退出辦公室,順手帶上的門發出虛軟的哢嗒聲。
看著他的背影,鄭青雲的目光帶著一絲陰沉。
對於這樣的幹部,他一向都是看不上眼的。
屍位素餐不說,還總喜歡為自己的無能找各種理由。
低下頭,他拿起那些材料看了起來。
片刻之後,鄭青雲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抓起茶幾上的牛皮紙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青血管在皮膚下突突跳動。
邁步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鄭青雲來到了王申的辦公室。
“去教育局。”
他咬著牙吐出字句,聲音低沉得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
王申瞥見鄭青雲陰沉如暴雨前烏雲的臉色,沒敢多問,連忙點頭答應著,下樓發動了車子。
………………
縣教育局氣派的大理石門廳內,中央空調送出的冷氣裹著昂貴的香氛。
值班室保安剛要起身阻攔,鄭青雲已將工作證地拍在台麵上,虎口重重壓在塑料殼上,目光如刀:“信訪局鄭青雲,找你們局長白曉潔。”
保安被這股氣勢震懾,縮著脖子指了指走廊。
片刻之後。
噠噠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富民縣教育局長白曉潔身著藕荷色真絲套裙,珍珠耳釘隨著步伐輕輕搖晃,嘴角掛著程式化的微笑,眼神卻如淬了冰般冷冽。
“鄭局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白曉潔對鄭青雲說道:“咱們樓上說吧。”
她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腕間的翡翠鐲子撞出清脆聲響,與鄭青雲身上沾著粉筆灰的襯衫形成刺眼對比。
鄭青雲點點頭,很快就跟著白曉潔來到了她的辦公室。
對於這位白局長的情況,他其實不太了解,隻知道對方是縣長高義從外地調來的,應該是高義的心腹。
但不管怎樣,今天這件事,自己肯定要有個交待的。
會客室,骨瓷茶杯中龍井舒展,白曉潔用銀匙攪動茶湯,指甲修剪得圓潤精致,一舉一動透著上位者的閑適。
“鄭局長今天來,是為縣教師工資的事兒?”
白曉潔眼波流轉,尾音帶著若有若無的嘲諷。
鄭青雲突然將一遝材料摜在桌上,紙張散開的聲響驚得窗外麻雀撲棱棱亂飛。
“白局長,教師工資拖欠半年,教育局挪用經費的事,你打算怎解釋?”
鄭青雲撐著桌麵俯身逼近,白襯衫領口的紐扣幾乎要被繃緊的脖頸掙開,語氣冰冷的說道:“我們信訪局的督辦函,你們應該收到了吧?”
白曉潔的笑容瞬間凝固,端茶杯的手指微微蜷縮,杯中的茶水晃出細小漣漪:“鄭局長有所不知,教育局攤子大,需要花錢的地方很多。”
“修食堂需要挪用教師基本工資?”
鄭青雲冷冷的說道。
白曉潔麵對鄭青雲的質問,略微有點尷尬,但還是咬著牙說道:“財政撥款就那多,我們也沒辦法啊,隻能苦一苦基層的老師。”
她妝容精致的臉上泛起薄紅,嘴角卻依舊緊繃:“鄭局長你要是覺得我們工作不到位,可以向縣委反映。”
兩人對峙間,空氣仿佛凝固,唯有空調外機在窗外發出嗡嗡低鳴。
“白局,這是明天要報的采購清單。”
這個時候,一個中年男人推門而入,滿臉堆笑。
可出人意料,他卻看到黑著臉的鄭青雲。
那一瞬間,他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腳步遲疑地遞上文件夾。
白曉潔接過筆翻開那個文件夾的那,鄭青雲的瞳孔猛地收縮。
高端路由器,單價五萬元幾個字刺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等等。”
邁步走了過去,如同獵豹似的,一把奪過清單,指腹幾乎要將紙張戳破。
“什路由器要五萬塊一個?”
鄭青雲脖頸暴起青筋,聲音因憤怒而扭曲。
白曉潔的臉唰地失去血色,精心描繪的眉毛下,眼睛滿是驚恐,伸手去搶文件的動作慌亂又狼狽:“鄭局長,這是我們教育局的內部事務。”
“內部事務?”
鄭青雲抓起青瓷茶杯,渾身因暴怒而顫抖。
白曉潔下意識抬手護臉,尖叫聲中,茶杯在波斯地毯上炸開,瓷片飛濺。
“教師在喝西北風,你們買個路由器花五萬?”
鄭青雲將照片摔在白曉潔腳邊。
嶄新的奧迪車隊、鍍金吊燈下的會議桌、老教師在工地扛水泥的佝僂背影。
“這些比孩子的教育更重要?”
他額頭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唾沫星子濺在白曉潔驚愕的臉上。
財務科科長癱坐在牆角,臉色煞白如紙,雙腿不受控製地打顫。
白曉潔跌坐在沙發上,珍珠耳釘不知何時脫落,發絲淩亂地散在肩頭,精心維持的優雅蕩然無存,隻剩嘴唇不停哆嗦:“這,這是按流程走的……”
鄭青雲俯身撿起鋒利的瓷片,寒光映著他通紅的雙眼:“白曉潔,這件事咱們沒完!”
說完這句話。
他轉身便離開了縣教育局。
甚至於,鄭青雲連一秒鍾都沒多待,他怕自己忍不住轉過身,一拳頭砸在白曉潔那女人的臉上。
來到樓下,王申看到麵沉似水的鄭青雲嚇了一大跳。
因為他從來都沒有看到過這樣的領導。
鄭青雲現在的狀態,簡直就像是一個要吃人的怪獸。
“局長,咱們回信訪局?”
王申小心翼翼的對鄭青雲問道。
“不用。”
鄭青雲坐進車,冷冷的說道:“去縣委大院。”
“縣委大院?”
王申聞言一怔,但還是連忙點頭答應著,趕緊發動了車子。
很快。
兩個人就來到了縣委大院。
“等著我吧。”
鄭青雲交代了一句,便徑直走進了縣委大樓。
不知道為什,王申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濃濃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