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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

    滴答!

    自數年前開始,三千白鷺澤的天空,總是陰沉不已。

    在這春寒料峭之時,陰雨更是綿綿不休。

    屋簷上,細密的雨水匯聚成細流,不斷落下,形成珠簾。哪怕是三進小院中有所遮蔽的走廊飛簷,依舊滴滴答答的墜落著水汽匯聚而成的水珠。

    咚!咚!咚!

    有微弱但清脆的腳步聲急促響起,由遠極近,漸漸密集。

    很快,就見著一個梳著一對羊角辮,小臉巴掌大的小女孩從外麵跑了進來。

    小女孩長得非常可愛,一雙大眼睛仿佛純淨的黑寶石,鼻子挺翹,嘴唇單薄,唯獨麵色帶著病態的蒼白,絲毫不見紅潤。

    她穿得非常厚實,渾身包裹在潔白絨毛綢衣中。

    但即便是潔白的天鵝絨衣,也不及那蒼白臉色半分。

    身後傳來憐惜的疼愛聲。

    “毛毛,跑慢些,別摔著了。”

    小女孩很聽話,腳步頓了頓,手扶著粗大的走廊梁柱,氣喘籲籲。

    她興奮的對後麵說道:“娘親,哥哥今天的功課要結束了,我要找他玩。”

    略微喘勻了氣,她又邁開腳丫子,穿過長長走廊往一處被假山掩映的水榭跑去。

    身後溫婉少婦笑著搖了搖頭,不緊不快的跟著。

    雖然距離叫毛毛的小女孩有一段距離,但對方身影一直在她視線之中。

    即將進入水榭之時,一個穿著樸素的中年婦女躬身退了出來。

    她見著溫婉少婦,恭敬地行了一禮。

    “見過夫人。”

    林靜殊有些疑惑地看著她的臉,遲疑道:“你是老七家的?”

    那中年婦人點了點頭,“是的,我家主人聽說蜉蝣少爺讀書辛苦,念在他跟雨啟少爺關係好,所以特地命奴婢送來一些補品。”

    林靜殊恍然大悟,自家兒子的確跟老七家的周雨啟關係不錯。

    而且夫君也跟老七關係極好,曾一同出生入死過。

    不過知書達理的她還是說道:“這也太破費了。”

    中年婦人擠出一個笑容,“不礙事的,主要蜉蝣少爺年紀太小了,那般用功,怕傷了身體。”

    林靜殊笑了笑,“那就多謝了,等我有空了,會親自上門拜謝。”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林靜殊點了點頭,眼睛一直盯著中年婦女,走過長長的遊廊。

    夫君在族內人緣還真不錯!

    感慨了一聲,她穿過遊廊,走向一間水榭。

    還未入內,便聽到麵的嬉笑聲。

    “哥哥,哥哥,這個字是不是念風啊,刮風的風?”

    “是的呢,毛毛。”

    “那下一個字念什?”

    “掣,風馳電掣的掣。這也是我們周家族譜用字之一,滄昆雲霄,海雨驚風,掣馭驅乘,雷電霓霞……,有騰雲馭海,乘霞破雷之意。我們周家是修仙家族,出自極北珊瑚海,所以心慕長生,遨遊四海,祖上才留下這一篇寓意美好的字派。”

    “好複雜哦!而且為什我們兩個的名字麵沒有這些字,雨啟哥哥麵卻有?”

    “其實你是有的,本來叫周輕雨,是老祖宗改了個同音的羽字。”

    “那哥哥你呢?”

    “我啊……”

    小女孩的聲音總是充滿了好奇活潑,而男孩的聲音雖然陰柔尖銳但說話卻是慢條斯理沉穩無比。

    但提到為什自己的名字不在族譜字派之中,他的語氣也充滿了疑惑。

    林靜殊適時走了進來,看著可愛女兒與俊俏的兒子,笑著說道:

    “因為老祖宗對你哥哥抱有很高的期望,取蜉蝣渺小之意,是為了督促警醒他不要懈怠。”

    穿著一襲簡單素白道袍的少年站了起來,放下纏著自己的小女孩,對婦人行了一禮。

    “娘親!”

    林靜殊螓首微搖,“這是在家,不必如此多禮。最近功課做得怎樣了?”

    周蜉蝣自信道:“通讀道藏三十二卷,族訓典籍皆已了然,風土誌異也有所涉獵……”

    少年娓娓道來,言語間滿是從容自信。

    尤其配合他那發育得遠超同胞妹妹的修長體型,幾乎不能讓人相信他僅僅隻是一個五歲的孩童!

    是的。

    此刻的周蜉蝣不過五歲,但神童之名,早已傳遍整個周家。

    一歲能跑,兩歲能言善道,三歲便已習遍詩詞歌賦。

    到了後麵,他已經不滿足普通的文學典籍,開始涉獵與修行有關的武經道藏。

    幾乎所有見過他的周家長輩族老,都認為隻要他能擁有靈根,未來必是周家修行天才!

    林靜殊看著兒子,眼中滿是自豪欣慰。

    不過在看到比同齡人還要瘦弱,臉色蒼白仿佛白玉珊瑚的女兒時,心中就說不出心疼憐惜。

    明明是一母同胞,出生日期幾無差別,可周輕羽卻自幼體弱多病,智慧覺醒得也晚。

    饒是夫妻二人花了頗多資源,也沒將其蘊養得多好。

    為了讓她無病無憂,甚至還如世俗人家那般為她取了個“毛毛”的賤名,方便養活。

    歎了口氣,壓下心中愛憐,林靜殊問起了兒子另一件事。

    “棋經呢?”

    周蜉蝣臉上露出了猶豫之色。

    林靜殊麵色微沉,“我們天元道宗最是注重弈棋之道,能有所成就者無不精通圍棋,你怎能如此不上心?”

    周蜉蝣苦笑,“孩兒著實對下棋不感興趣,讓娘親失望了。”

    林靜殊皺了皺眉,隻是覺得兒子可能隻繼承了夫君的性格。

    她林家乃是土生土長的道宗寒門,但夫君所在的周家卻是星門客卿,由北海而來。

    或許從骨子,就不喜歡方寸棋盤之事。

    搖了搖頭,林靜殊略過此事,主動說道:“你父親那邊傳來警急消息,沿海出現妖獸蹤影。周林殷三家人手不夠,為娘也要前去幫忙。”

    周蜉蝣問道:“那家?”

    林靜殊擺擺手,“不用擔心,族內有老祖宗坐鎮,不會有人敢來冒犯。家這邊我安排了林婆婆照顧,她雖然年紀大了,可也有著煉氣後期的境界。我唯獨擔心的,就是你妹妹。”

    周蜉蝣了然,重重點頭道:“娘親放心,我會照顧好妹妹的!”

    林靜殊欣慰的招了招手。

    先前乖巧的小女孩跑了過來,周蜉蝣也靠近了些。

    少婦一把抱起女孩,一手揉了揉少年的腦袋。

    “用不了多久時間,父親母親就會回來,你們在家乖乖的。”

    “嗯!”

    “嗯!”

    隨後,林靜殊抱著小女孩往外走,少年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出了水榭,先前所言的林婆婆正佝僂著腰安靜等待。

    “等我們回來。”

    少年從娘親手中接過妹妹,對她揮手告別。

    林靜殊有些不舍,但時間已至,召出一柄飛劍,就踏了上去。

    而在遠處,早已有一艘巨大飛舟盤旋在上空,一道道人影從四麵八方匯聚其中。

    林靜殊對孩子們笑著揮了揮手,也禦劍上了飛舟。

    不一會兒,那飛舟就準備就緒,盤旋片刻後向著沿海方向漸漸飛遠。

    地麵上。

    小雨淅淅瀝瀝,周蜉蝣視線中已見不到飛舟,然後一把抱起妹妹。

    “外麵太冷了,回家吧!”

    “哥哥,娘親多久回來啊?”

    “很快的。”周蜉蝣揉了揉小丫頭腦袋,然後對一旁的林婆婆說道:“先前七叔家送來的補藥在水榭中,麻煩婆婆抽空熬煮,我晚上讀書時候服用。”

    林婆婆不算周家人,而是娘親娘家那邊陪嫁過來的丫鬟,所以家族有事麻煩不到她。但在照顧蜉蝣兄妹上,卻是頗為用心。

    聞言點了點頭,露出慈祥笑容。

    “少爺真用功啊!”

    是夜。

    周蜉蝣一邊秉燭看書,一邊喝著林婆婆熬煮好的補藥,隻覺得精神大振,一目十行。

    他心想,七叔家送來的東西還真不錯。

    但就在第三日之時,出了岔子。

    喀嚓!

    瓷碗掉落在地上,破碎成數塊。

    正在讀書的周蜉蝣側身看去,便看見了躺在地上,麵色赤紅一片,嘴角泛著湯水的小女孩。

    “毛毛!”

    周蜉蝣麵色大變,一把將其抱起,同時搖響了水榭旁掛著的鈴鐺。

    很快,林婆婆的身影出現在了房間中。

    “怎會這樣?”

    周蜉蝣臉上有些驚慌,“我不知道,剛才我在念書,毛毛就在我旁邊玩。然後她就……”

    視線落在地上的碎碗中,本來還剩半碗補藥,卻隻餘些許汁液。

    “是這碗藥!”

    林婆婆檢查了一遍周輕羽的身體,微微鬆了口氣。

    “還有生機,你別急,我們去海波族老那,他最擅長醫術。”

    說完,她取出一張符篆貼在身上,然後一手抱起小女孩,一手牽著少年,化作一道青色光芒衝出了府邸。

    ……

    夜深之時。

    一位老者笑的對林婆婆和周蜉蝣說道:“無妨,隻是虛不受補而已。這藥,火性太強,其實不太適合小孩服用,尤其輕羽身體太虛。老夫已經用醫療法術配合丹藥,將輕羽救了過來,後麵好好養一段時間就好。”

    聞言,林婆婆徹底鬆了口氣。

    她看向一臉自責的周蜉蝣,“蜉蝣少爺不必自責。”

    “我又怎能不自責,娘親明明離開前特別叮囑我要照看好妹妹的。”周蜉蝣心疼的看著自家妹妹,那粉雕玉琢的臉上此刻沒了赤紅,但蒼白更甚從前,甚至連晶瑩血管都若隱若現。“都怪我,不該讓她碰到那碗藥的。”

    周蜉蝣雖然看著猶如少年,可說到底隻是發育太快,年齡也不過五歲而已。

    心疼,焦急,慌亂,自責,諸多情緒,不受控製的顯露出來。

    醫術超群的海波長老,好奇道:“這藥雖然壯神明目,但其實不太適合小孩使用,而且調配複雜,小林你怎會熬給小蜉蝣喝?”

    林婆婆遲疑道:“是七老爺家送來的,而且蜉蝣少爺喝了感覺很好,所以就每日會熬煮兩碗。”

    “哦,這樣啊!”海波長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然後擺了擺手,“以後別煮這玩意兒了。另外,我這有一枚祛火丹,小蜉蝣且拿去吃了。”

    交代好一切之後,他匆匆離開了房間。

    林婆婆將丹藥檢查一番後,遞給了周蜉蝣。

    周蜉蝣看著仍在沉睡的妹妹,搖頭道:“晚點我再吃吧!”

    ……

    “老祖,海波求見!”

    一座死寂的大殿中,先前還笑的周海波此刻神色微肅,恭敬地站在外麵等候指示。

    吱……

    大門緩緩開了一道縫,周海波走了進去。

    “什事?”滄桑無比的聲音從一片漆黑的殿內傳來。

    周海波恭敬低著頭,將先前之事詳細無比的道來。

    那滄桑聲音平靜問道:“不過用錯藥而已,何須如此焦急求見我?”

    周海波咽了口唾沫,“但那湯藥,看似壯神,實則損神,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根本看不出端倪。若我不是精通醫術,隻怕也發現不了。”

    滄桑聲音問道:“你的意思是,族內有人行暗害同族之事?”

    周海波不敢回答。

    殿內陷入了沉默。

    半晌,一縷燭火倏忽亮起,露出一張蒼老無比的麵孔。

    正是周雲深。

    他麵帶鬱鬱之色,歎息道:“才安定沒下來幾年,家族也有了向上之階,怎就有人生出了小心思啊!”

    周海波低聲道:“或許是因為小蜉蝣鋒芒太過,年僅五歲就顯露天縱之資。再加上老祖宗你在他出生之時,就賜下了一枚珍貴無比的水蓮子,這才惹得一些人紅了眼睛。”

    “我還沒死呢!”周雲深冷哼一聲。

    周海波小心問道:“那接下來要如何安排周蜉蝣,他家父母出去執行任務了,家隻有一個煉氣期的婢女照看著。”

    “他不能出事!”周雲深先是斬釘截鐵的說了一句,隨後又有些矛盾的說道:“可也不能過多插手他的成長。”

    周海波不解,蜉蝣不過是個小孩子,縱有些聰慧,可何至於老祖宗這般關注。

    甚至之前還暗中吩咐最擅長醫術的自己,定期為他檢查身體健康。

    而且,現在為何老祖宗還直言不能過多插手周蜉蝣的成長?

    許久。

    周雲深的聲音才緩緩傳入他耳中。

    “我不方便出麵,你讓均霄代我暗中照拂蜉蝣吧!”

    周家如今有五位金丹修士。

    實力最強者自然是周蒼,但他肩負著衝刺元嬰期的重任。

    隨後便是年富力強的霄字輩二代族人周均霄!

    此刻老祖讓周均霄出麵,可見對周蜉蝣的重視。

    但他言語中,又有“暗中”二字,實在矛盾複雜。

    周海波心中疑惑頗多,但終究還是領了命令。

    ……

    而在先前醫館之內,即將天明之前,周蜉蝣吃下了那枚丹藥。

    本來一開始沒什事,但沒過多久。

    “嘔!”

    一口黑血,吐在了地上。

    周蜉蝣怔怔的看著這一幕。

    他雖年紀小,可聰慧異常,在見到這口黑血之後,就瞬間明白了那湯藥是什。

    “毒!”

    結合先前族老海波看似溫和,實則反複追問的言語……

    “七叔家要害我?”

    喃喃中,少年幾乎有些不可置信。

    身旁小女孩有了異動,蜷縮在一起,似乎很冷。

    周蜉蝣為其披上厚厚的被子,看著妹妹舒展開的眉宇,心中即暖又冷。

    暖的是妹妹沒事,冷的是為什一向關係很好的七叔家要害他?

    海波族老明明都已經發現了端倪,卻為何又不明言?

    還有父親娘親,什時候才能回來?

    周蜉蝣下意識握緊了拳頭,望著幽深的周家,隻覺得彷徨無依,哪哪都充滿危險。(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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