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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時分。

    在練了一通鍛煉身體的拳法後,周蜉蝣簡單洗漱一番,然後便往周家議事大廳而去。

    那是最核心的所在,僅次於老祖宗閉關的珊瑚殿,因此走過去需要很長時間。

    周蜉蝣不急,循著曾經的記憶,不快不慢的走著。

    周遭遇到不少周家族人,不時會有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他。

    很顯然,昨天練功場和晚上的事情,已經傳播開來了。

    周蜉蝣神色平靜,對於任何目光都假裝看不見,遇到熟悉的長輩也都恭敬地問好,不失禮數。

    約莫半個時辰後,那莊嚴巍峨的議事大廳已在眼前。

    周蜉蝣靠了過去,但還沒走進去,就被人攔住了。

    他抬頭看著略顯蒼老的男人,遲疑道:“大伯,是二爺爺叫我來的。”

    攔住他的人,是周均霄的大兒子,和周蜉蝣的父親是同輩,兼之年齡比較大,所以周蜉蝣叫他大伯。

    但如果有人把大伯和二爺爺放在一起,估計很容易認錯彼此關係。

    修仙者就是如此,低境界的經常白發蒼蒼,反而是一些修為有成的強者養顏有術,看起來年紀輕輕。

    周蜉蝣聽說這跟修仙者築基年歲有關,越早築基,容貌就越容易保持在當年模樣。

    雖然也會隨著年歲變化,以及氣血衰減,漸漸變老,可總也要比其他人好很多。

    大伯做了個噤聲的標準,輕聲說道:“麵正在議事,你且等一等。”

    周蜉蝣點了點頭,安靜等在外麵。

    可大廳麵的聊天聲音,卻清晰地傳了出來。

    “家主,雨浩被周蜉蝣打了,難道就一點懲罰都沒有?”

    “小孩子之間的意氣之爭,你要什懲罰?難道你小的時候沒被揍過,還是你沒揍過同齡人?”

    “可他下手也太狠了!我家雨浩半邊臉都被打爛了,牙齒掉了三顆,剩下的也都鬆了大半,這也是小孩子之間的遊戲嗎?他們好歹是同族,是以後要互相扶持的親人,此舉萬萬不可姑息啊!”

    “都是同年生的,都是同一天開始練功,據我所知雨浩旁邊還有一群朋友幫忙,被打成那樣隻能是技不如人。你若心有怨氣,大可讓你家雨浩好生練功,以後打回來。我周家,不鼓勵內鬥,但絕不禁止競爭。”

    “家主……”

    “好了,你父親都沒說話,在這嚷嚷什!霄承,你怎看?”

    “聽二哥安排就是。”

    “嗯,此事就此揭過。但練功場那邊的確得派煉氣修士盯著點,教功法的是凡人先天武者,他們不敢插手家族子弟之間的矛盾。為防以後出現過激的情況,我會派煉氣修士在附近盯著。”

    周蜉蝣聽見這番討論,瞬間就明白了是因為昨天自己的事情。

    而討論的幾個人,除了二爺爺之外,應該還有同為金丹上人的十三爺爺和他的兒子。

    廳內安靜了下來。

    周蜉蝣抬頭看向大伯,卻見對方溫和的笑著搖了搖頭。

    還有事情需要討論嗎?

    下一刻,廳內再起聲音。

    “家主,昨天那事我聽我家雨啟回來詳細說明了情況。事情是周雨浩主動挑起的,但蜉蝣性子偏激,下手太重也是事實。其實以前蜉蝣性格平和,溫文儒雅,做不出這種事來。依我看,他的性格變化大概是因為半年前柏瀚兩口子不幸隕落,導致受了刺激,再加上無人教導,才變成這樣。”

    廳外,周蜉蝣下意識抿住了嘴唇。

    他聽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

    七叔——周海燁!

    二爺爺的聲音響了起來。

    “小七,你想說什?”

    “請煉氣修士看護終究治標不治本,小七有個想法,家主你看行不行。”

    “你說。”

    “我們家跟柏瀚家關係一直不錯,家小子也經常來往。幹脆就由我收養蜉蝣兄妹吧,時常教導他善惡是非,也好防止他以後做出更大的禍事來。”

    議事大廳中有了片刻的安靜。

    半晌,二爺爺沉聲道:“這就不必了。”

    周海燁似乎有些意外,想不到他以為十拿九穩的申請居然被拒絕了。

    他忍不住問道:“蜉蝣兄妹年齡還那小,無人照顧怎能行。”

    “誰說無人照顧?柏瀚夫妻為家族執行任務而死,那我周家自當照顧遺孤!我已經打算收養蜉蝣……還有他妹妹。這些事情,你們不必操心了。”

    家主一脈,親自收養周蜉蝣兄妹?

    這個消息一出,周海燁頓時傻眼。

    包括先前還憤憤不平的周雨浩父親,也頓時明白了為什家主要一意庇護那個小子。

    “最後,我要再說一點。管好自家孩子,尤其是那張嘴巴!他們長大後如果能夠修行,那終究是要行走修仙界的,實力並不是唯一,很多時候都是禍從口出,這方麵難道還要我教嗎?”

    “好了,散會!”

    廳內傳出幾句聲音,然後便是椅子挪動的聲音。

    一眾人走出議事大廳,卻在門口停了下來。

    一個麵色陰柔,身形瘦削的少年站在那,神色平靜的看著他們。

    麵對一眾目光的注視,他不卑不亢,看不出喜怒。

    周家僅有的五名金丹上人之一周霄承挑了挑眉,往大廳內看了一眼,然後對周蜉蝣露出笑容。

    “你就是蜉蝣吧?”

    周蜉蝣微微躬身行禮,“見過承爺爺。”

    “好!”周霄承捋了捋胡須,“氣質脫俗,一表人才,未來定是我周家人傑。我那個小孫子雨浩之前有點口無遮攔,你也教訓過他了,以後你們還是朋友,還是兄弟。他要是惡習不改,你就替爺爺繼續教訓他,好不好啊?”

    周蜉蝣略顯訝異,遲疑道:“蜉蝣謹記承爺爺的話,我們還是朋友,還是兄弟。”

    周霄承哈哈一笑,負手離去。

    在他身後,周雨浩的父親有些沒反應過來,看了看周蜉蝣,茫然地跟了上去。

    七叔周海燁卻是略顯討好的靠近周蜉蝣。

    “蜉蝣,你很久沒來我們家玩了。”

    周蜉蝣神色冷漠,“功課太忙,還要照顧妹妹,最近沒怎外出。七叔,二爺爺找我還有事,下次再聊。”

    說完,他就孤身進了大廳。

    七叔愕然的站在門口。

    大伯則是拍了拍他肩膀,“海燁,不用擔心小蜉蝣,你的心意他應該感受到了。”

    說完,大伯也進了廳內。

    真的感受到了嗎?

    周海燁擠出一個笑容,但微眯的眼睛中卻閃過一絲危險氣息。

    廳內。

    再次見到二爺爺那精壯的背影,周蜉蝣躬身一禮。

    “你剛才應該都聽見了吧?”

    “嗯。”

    “有什想法嗎?”

    “蜉蝣但憑二爺爺做主,不過那個家有父親母親的痕跡,我和妹妹暫時都不想搬走。”

    “也好,我會定期派人去查看情況。有什事情需要幫忙的話,你也可以找你大伯,或者直接來找我。這個令牌拿去,遇到危險,直接捏碎就好。”

    周蜉蝣恭敬地接過了令牌,他能夠隱約感覺到麵蘊含了一股龐大的力量。

    謝過二爺爺之後,周蜉蝣就打算離開。

    但在出門之前,二爺爺忽的叫住他。

    “這是在家,你不用故作老成,整日板著臉。你可以多笑一笑,就像其他同齡人那樣。”

    少年身體一僵,沒有轉身,但有一股莫名情緒湧上心頭。

    父母離去後,獨自照顧妹妹許久,沒有任何血緣長輩關懷問候,身處偌大周家,卻沒有絲毫溫情可言。

    直到此刻。

    他哽咽著說道:“蜉蝣會記得二爺爺說的話。”

    “去吧!”

    周均霄揮了揮手,看著少年腳步略顯輕快的離開,不禁微微搖頭。

    雖然早慧,通過書本學到了很多知識,知道怎隱藏情緒偽裝自己,可終究還是個孩子。

    他看向自己兒子。

    “以後,多關照他們兄妹兩,相關的資源定時發放。另外,多開一份……”

    周均霄似乎想到了什,連忙改口。

    “多開兩份蘊養身體的藥材,私下送過去!”

    ……

    飲綠水榭中。

    周蜉蝣默默回想著今日的見聞。

    既有周雨浩一家對他示好所帶來的如釋重負,也有七叔那邊申請收養他兄妹所帶來的淡淡厭惡感。

    他不相信七叔家當年送來的補藥是無心之過,也不相信今日的收養是發自肺腑。

    很簡單的道理,如果真有這份心思,為何半年前不提出來?

    而周蜉蝣不願意去二爺爺家居住的原因也很簡單。

    二爺爺家也有很多人,難保日日相處中不生出什矛盾來,他不確定自己或者妹妹得罪了家主一脈的人後,還會得到二爺爺的庇護。

    還是獨居飲綠水榭比較好。

    並且他要修煉!

    以他的思維來看,年齡太小就開始修煉很容易招來長輩的插手,不利於盡快掌握強大的力量。

    至於他現在的力量有多強大?

    周蜉蝣並指如劍,對著水榭前的水池一指點出。

    咻!

    一道幽藍光芒一閃而逝,而水池中的一塊百年青石,無聲無息間碎成了齏粉。

    一級法術水箭術!

    如此威力,絕不是煉氣初期修士能夠做到的。

    而且,還是瞬發!

    其他五行法術,周蜉蝣都做不到這種熟練程度,唯有水係法術,周蜉蝣從一開始接觸就有一種隨心所欲,如臂指使的感覺。

    仿佛隻要他想,他就能夠做到!

    可惜的是,父親書房留下的法術典籍太少了,水係法術也隻有寥寥幾種。

    不過周蜉蝣現在不急了。

    有了二爺爺的庇護,他不用冒險著急。

    現在他還小,還不到年齡。

    等真正檢測出靈根之後,家族就會下發相應屬性的功法,並且還可以進入家族藏經閣挑選心儀的法術。

    到那時,才是他真正顯露天賦的時候。

    水池中的波紋漣漪漸漸平靜,少年看著水中倒映的自己。

    回想起離開議事大廳之時,二爺爺對他說的話,少年下意識咧開嘴角,想要擠出一個笑容。

    但池水倒映出來的笑臉卻仿佛哭一樣。

    少年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抿緊了嘴唇。

    ……

    六年後。

    白鷺澤周家。

    這一日,人頭攢動,旌旗招展。

    經過又六年的休養生息,周家的氣象越發宏偉。

    六年時間,陸陸續續又有族人築基,連金丹修士都多出來了一名。

    這種發展情況,莫說白鷺澤附近,便是在天南大陸上都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跡。

    要知道沒多久之前,周家才出了兩名新晉金丹,那還是托了老祖宗親自指點的福氣。

    而這一次,晉升金丹的周海燁卻是靠著自己獨立修煉到金丹期。

    而且,他還是三代族人,不是那些本就底蘊深厚的二代族人。

    很多人都說白鷺澤是一片福地,也會是周家以後的龍興之地,堪比曾經在北海的族地珊瑚海。

    不過今日這份熱鬧,卻不是因為周海燁的成就,而是因為到了又一年檢測族人靈根的日子。

    檢測靈根,原本是不需要特別安排日子的。

    孩子們年齡到了,族老就可以隨時檢測。

    但這一次,情況卻有些特殊。

    隻因為十三年前,老祖宗下了命令,鼓勵族人生育,上到築基真修,下到沒有靈根的凡人,都要放開了生孩子。

    以至於,十二年前周家多出了一大批孩子。

    平時族內練功場上的三十幾個孩子隻是一部分,在安頓凡人的珊瑚鎮上,還有著幾十人。

    今日,幹脆全都安排到了一起,方便檢測。

    不僅如此,聽說連跟周家交好的青桐林家、寒江穀殷家,都要派強者來觀禮,以觀周家下一代族人的資質情況。

    所以周家這才大張旗鼓的籌辦測靈大典。

    挑選合適的日子,選擇寬闊的地帶,布置相應的陣法寶物,連觀禮的座位都有特別的安排。

    飲綠水榭中。

    兩道身影走了出來,後麵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婆婆顫巍巍的揮著手。

    “少爺小姐,晚點回來啊!”

    亭亭玉立,身材纖細的周輕羽笑盈盈的說道:“婆婆,別人都是盼著自家孩子早點回家,你怎讓我們晚點回來啊?”

    旁邊的少年平靜道:“因為隻有測出靈根的人,才會被家族留下來,沒有靈根則是早早遣退回家。婆婆希望我們晚點回來,自然是希望我們都有靈根。”

    “哼,我其實知道的,哥哥!”周輕羽皺著小鼻子說道。

    而被她叫做哥哥的正是周蜉蝣。

    已有十二歲的周蜉蝣,身形雖然還是瘦削,但已有一米七左右,看上去幾與成人無異。妹妹周輕羽站在旁邊,矮了足足一個頭。

    尤其那張白皙的臉,英俊異常,竟給人一種“貌美”之感。

    陰柔的氣質,更是增添了這種貌美的感覺。

    他平靜的看著麵前的少女,雖沒有笑,但嘴角卻是有輕微幅度的上揚。

    六年以來,經過諸多藥材的蘊養,妹妹總算沒那嬌弱了。

    配合日常練功,更是改善了氣虛體弱的窘境。

    和常人相比,根本看不出妹妹童年時候的“病秧子”影子。

    “毛毛,走吧!我們要在大人物到來前,提前到達測靈大典現場,免得失了禮數。”

    “好啦,我知道了。而且,哥哥以後不準再叫我毛毛了。”

    “好的,毛毛。”

    “啊,壞哥哥,這個小名好難聽的!還有人說我們是毛毛蟲兄妹呢,你以後不準再叫了。”

    “誰說的?”少年的聲音有些發冷。

    “別生氣了,都是開玩笑的,而且周雨浩幫我教訓她了,你可別出手了。”

    晨曦光輝照射下,兩道身影不疾不徐的往測靈大典召開地方前進著。

    沿途路上,時不時灑落銀鈴一般的笑聲(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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