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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36章 當有今日

    「你啊你,你什都好,就是太實誠了。」白眉青眸的少年,拿手指了指實誠真君:「什真心話都往外蹦!」

    「世人如何看我,我豈在意?就算把我跟那群泥身假像的老東西放在一起,也無傷我真性!你也不必替我辯解,豺狼當道,真話小聲。」

    並非愛麵子的原天神,好似找到了知音,欣賞了又欣賞。俄而眸光一挑,語氣輕鬆地問:「魏國這幾年好像也發展得不錯?」

    「魏帝固然是一代明君,吳大將軍固然兵威絕代,但天下英雄輩出,豈能都有定額?」

    鎮河真君慷慨陳詞:「要是東家一個,西家一個,盡都安排,那就都不要比了。」

    「天下之台,還是要天下來爭。」

    「您超脫無上,乃人族天柱,當蔭此額。其餘人等,縱英雄蓋世,又何能共您較論!」

    「提前確定的正賽名額,就隻有我和您說的這些。」

    本屆黃河之會的主持者,在心早就劃清了線。說服了原天神,再用原天神去說服洪大哥,剩下的就都隻要通知,因而語氣確定:「餘下一共七十五個正賽名額,每一個都要經過預賽選拔誕生。」

    原天神輕笑一聲:「正賽難做手腳,預賽還不是那些人說了算?」

    「本次不同。」陪笑了一整場的薑望,這時卻異常嚴肅,叫對方看到他的認真:「預賽的每一場我也都會親自監督,此外還有太虛閣員分批巡回檢視。且每一場比賽都存影留聲,歡迎任何人參與監察。」

    原天神瞧著他:「若有違規?」

    薑望定聲道:「一旦有發現幹擾比賽公正的行為,黃河之會主辦方將對違規者予以處決,並取消其所在勢力的本屆比賽資格。」

    原天神注意到他沒有說「以後」,說的都是當下,是本屆,這恰恰說明了決心。在本屆黃河之會的範圍內,對違規的懲處已經做到頂格。

    「決心是很好的。」不朽的神靈笑了笑:「但你薑鎮河恐怕還沒有鎮壓天下的實力,若違規的是景國人,你也能說處決就處決?」

    「薑某自知自事,當然談不上鎮壓天下,更不可能劍橫萬載,甚至下一屆黃河之會,我都未必能說得上話……」

    薑望溫聲細語,卻直脊抬眸:「但至少在這一屆,我要公平。我要盡我所能,為這些懷揣熱忱,來此爭鋒的天驕,創造最大限度的公平。

    「我不能保證人生的絕對公平,但會保證黃河賽場上的絕對公正。我不會允許任何人,任何力量,幹擾台上的比賽。」

    「我將視此為我一生至此最重要的事業。」

    「為此。」他抿了抿唇:「不惜一切。」

    原天神依然含笑:「哪怕血濺長河?」

    薑望隻道:「此事若非要濺血而成……不止是他人血,薑某的血也濺得。」

    原天神看似乖戾跳脫,但其實是到了祂這個境界,根本無須在意任何事情,當然也不必隱藏情緒。

    在薑望看來,祂反而是很好哄的。

    那些被黃河改製牽動了利益,或是無法從中攫取利益的各方,才是這段時間他權衡的難點。

    無非是堅持六大霸國的超然地位,不觸及他們的根本利益,同時贏得盡可能多的支持,最後展現盡可能強的實力。

    他其實並不擅長做這樣的事情,可是又必須要擔起這樣的責任。

    因為那些擅長做這些事情的人,往往不會把自己推到這樣的處境。

    公平二字,很容易開口,卻很難實現!

    原天神若有所思:「你的妹妹和親傳弟子也是適齡天驕,你又說提前確定的正賽名額隻有這些……看來本屆你是要他們避嫌不至?」

    「參不參與本屆黃河之會,是他們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幹涉。但他們要參與,也隻能從預賽開始打。我比不得尊神,沒有資格蔭一個正賽名額。」

    薑望輕聲道:「但如果因為我要避嫌,就叫他們連預賽也不許參加,這對他們也是一種不公平。我的名聲還沒有那貴重。」

    「說起來隻有一個正賽名額的話……」原天神笑著瞧他:「你覺得哪一場比較容易?」

    薑望笑道:「賽前情報也是較量的一環。我相信和國天驕,一定秉承尊神風骨,不屑於占這點便宜。」

    原天神哈哈一笑:「本尊在這坐得久了,那些家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你小子還像個人——走了!這破石頭坐得我屁股疼!」

    大袖一揮,便消失了身形。

    薑望仍然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直起身時,才伸手一抓,將漫天雷瀑都握在手中,握成了一滴雨。他獨身立高崖,靜靜地看著這滴雨珠,仿佛已看到接下來的波瀾壯闊,於是平靜地翻轉手掌——

    這滴雨便落下長河。

    嘀~嗒。

    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

    ……

    仿佛雲在水,一時月在天。

    長有八百丈的白蛟,盤在空蕩蕩的龍宮,白鱗貼著地磚,蛟眸仰對天際,隔著透明天幕,仰看水紋如花開。

    這座龍宮喧嘩過,也寂寥過。

    早先各家水府天驕齊聚在此修行時,也曾燈火徹夜,搖曳的都是熱烈的心。

    後來陸續淘汰,陸續離開。

    偌大的龍宮,便隻剩下了包括他在內的三名水族。

    遂又歸於空蕩。

    有那一瞬間他的眼睛是血色,映得長河一片紅,仿佛開滿了水萍花。

    父親已經離去,血染清江八百。長河龍君也被生生砸死,數十萬年的奉獻都成空。

    漂泊長旅從未走到盡頭,永寧之鄉永不會到來。

    水族的古老傳說,是一場巨大的騙局。是沒有指望的生靈,自我編造的來生。

    他們嘲笑那些崇敬神靈的愚夫,可寄希望於縹緲,又何嚐不是愚心?

    但耳邊又隱約聽得陌生的聲音——

    「清約,請多勉力。」

    不止一聲。

    「清約,我真是不太爭氣……就靠你啦。」

    「水族……水族的希望,努力就能看到收獲的感覺真的很好,為什我還這弱小呢?」

    「宋兄,這說很抱歉——但是,辛苦你了,請走得更遠一些吧。」

    ……

    「清約!」

    殿門推開了。

    宋清約眸中的血色褪散,垂下蛟首,往外看去。

    福伯渺小的人形,如螞蟻般站在殿門外。

    族群的重擔壓得他有些佝僂,那卻是水族最高的脊梁。

    「福伯。」宋清約心甘情願地低頭,蛟須都垂在地磚上。

    如鏡的地麵有他留下的血痕,也見證了他的汗滴。

    在「努力」這件事情上,他的拚命要早於這座宮殿的所有同族。

    最初是在父親的庇護下,他以一位水君的尊榮要求自己奮進。

    在父親死後,終於看到這個世界的殘酷,他選擇蟄伏爪牙,逢迎莊帝,在現有的秩序之下緘默忍耐,砥礪前行。

    直到那位「天上薑望」,一劍將莊帝掀翻。

    他和黎劍秋杜野虎一起,希望找到小國百姓長治久安的辦法——那時他也視清江水族為小國之民。

    直至長河龍君暴死山河璽下,他才真正認識到,水族的地位,要比所謂的小國百姓,還要更低數等。

    莊承乾莊高羨,並非特例。

    在很多人眼,水族或如豬狗。

    他嚐試了很多次努力,很多個方向,最後絕望地發現,他的理想要比黎劍秋和杜野虎更遙遠——盡管黎杜二人所求,已經一再被確認為虛幻之夢。

    生為水族,即是罪行。他引以為傲的血脈,卻是「人」的汙點!

    所以他離開了一起奮鬥過的戰友,獨自踏上了長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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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存了自己奮鬥的心,有著絕地開拓的決意——但明白自己早晚有一天會死在路上。

    越是優秀的水族,越是強大的水族,越不能長存。

    但除了努力變強,在死亡來臨之前變得更強一點,他還能做什呢?

    他想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看看……水萍花的顏色!

    所以他將腦袋提在手,加入了地獄無門,化名「泰山王」。

    在生死邊緣前行,其間種種危險不必再說,拚著拚著組織就解散了……他也一度茫然。

    再回首。

    水族竟然能上觀河台了!

    他拚了命地努力,也不曾有過這樣的奢想。

    在他迷茫不知道該怎走的時候,竭盡所有也無法看到的風景,有人已經幫忙推開了窗。

    這種感受,實在複雜……他隻有梗著脖子,拚命地看。

    「族人們都走得差不多了,現在隻剩你們三個。」福允欽站在門外說:「有件事情,我要和你商量。」

    福允欽現在都是稱「族人」,而不是「同族」,都是說「這個人」,而不是「這個水族」……因為水族是水中人。

    鎮河真君已經定了性。

    而他口中的「你們三個」,就是天下水族重重拔選之後,準備用來參與黃河之會的天驕之選。

    人族的天驕之會,內府和外樓都有隱性的年齡限製,無限製場更是明確「三十歲以下」。

    水族卻是不好以年齡來論。即便水族內部,不同種屬之間,對於年齡的定義也不相同。有的水族出生即成年,有的水族百歲才成年。

    所以在人族的三十歲以下無限製場,水族的準入門檻,是「近三十年內神臨者」。

    一百歲也好,兩百歲也好,隻要成就神臨的時間不超過三十年就行。當然在這期間成就了洞真乃至絕巔,也都是不受限製的。

    至於內府場和外樓場,則是規定五十歲以內的水族方可入場。

    這是鎮河真君邀請福允欽及天下十八府水君共同商議出來的,也參考了六大霸國的意見,是諸方都認為比較公平的門檻。

    其實在那些霸國眼中,何曾把水族當成對手呢?

    所謂「天下十八府水君」,是諸水脈努力湊出來的水族代表……竟然一個絕巔都沒有。

    諸水不通,各自求活的時候,尚還能有「我水族隻是不團結被打壓,一旦奮起就如何如何」的自我安慰。

    等鎮河真君幫忙搬開枷鎖,福允欽出麵組織,各路水族真個團結奮進起來……才發現水族凋落已至於斯!

    這「兵強馬壯」的十八水府,加起來都不夠應江鴻一劍殺的。

    還是福允欽翻山越嶺,也不知是在哪處人跡不至的古水中,請出一位水族的隱世強者,真君酆師澤。

    水族才算是在台麵上有了兩尊超凡絕巔。

    這段時間水族天驕的特訓,就是在福允欽和酆師澤的主持下進行。

    跟宋清約一起走到最後一步的,一個是涇河水府的曹冰魄,一個是雲夢水府的閭韻。

    前者出身於曾被公羊氏圈養的水族,後者據說有湘夫人的血脈。

    其實在本次黃河之會前,天底下真正有存在感的水府,大多出於小國。因為隻有弱小一些的國家,才需要倚重水族的力量,才會給予相對應的尊重。

    就像莊承乾跟宋橫江稱兄道弟。

    而在天下霸國,水族實在是無足輕重的。有的圈為下屬,驅使治河,有的乾脆就隻是當做表麵維持中古盟約的景觀。

    但本屆黃河之會確立了水族的參與之後,各方勢力便紛紛投入了資源。

    仍是秦楚這樣的霸國,堆資源也堆出來更強者。

    倒是宋清約是那個獨行的例外。

    他已經脫離莊國,是真正意義上的自由者,也是獨屬於水族的一麵旗幟。他是否立得起來,非常關鍵。

    「但請吩咐。」宋清約垂下蛟眸。

    福允欽站在高大的宮門外,並不走進他曾經拱衛的龍宮——事實上若不是為了盡量保護水族天驕的周全,他不會將長河龍宮開放。

    「鎮河真君為我們……爭取了一個正賽名額。」福允欽垂著眼眸道:「我想著,這個名額,應該給你。」

    諸方人族天驕,競爭何等激烈。

    以當今水族的實力,若不保送一個正賽名額,很可能最後登不上黃河正賽的舞台。

    無論怎樣宣揚人族水族是一家,都不及一個真正的水族天才站在天下台上有說服力。

    見宋清約不說話,福允欽又道:「曹冰魄和閭韻也都同意。」

    這段時間在長河龍宮的特訓,是宋清約此前從未有過的經曆。

    天南海北的水族,齊聚一堂,都是懷著讓族群走向更好未來的心情,在此度過了共同的努力時光。

    每一個從特訓中淘汰的水族,都付出了盡其所能的努力,也都在離開前,留下了真摯的祝福。

    「曹冰魄應是當代水族天賦最好的那一列,可是幼年被壓榨太過,早早透支了潛能。他確實是強過外樓境的其他同族,但名額給到他,也幾乎沒可能走到第二輪。」

    「閭韻身懷神血,手段玄妙,在楚國那種鬼神昌盛的環境養得很好,若能隱藏力量到正賽,或能一鳴驚人。」

    宋清約認認真真地分析:「我希望這個名額能夠給到閭韻。」

    「我希望最後站到天下台上的水中人,有兩個。」

    「鎮河真君待我們很好,陸地上的人們也願意給我們機會,我想證明我們值得這個機會。即便是現在的我們,即便已經衰落了這多年。」

    「清約想,人或許隻能自救。既然人定勝天,水中人也當有今日。」

    最後蛟首貼地:「這是我個人的一點天真想法。無論您做出怎樣的決定,我都接受……願塗肝腦,必竭血力。」

    感謝書友「臨睡覺」成為本書盟主,是為赤心巡天第872盟!

    感謝書友「最餅」成為本書盟主,是為赤心巡天第873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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