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法相下意識地按向心口,彷佛能感受到那的痛楚。但在手指觸及胸膛的時候才想起來那顆充滿了遺憾和眷戀的七彩的心,並不在這。
如此淡漠,相較於本尊要無情得多的這尊法相,在白骨神宮之前,竟也不可避免地生出波瀾何曾遺忘過?
隻是一直都太弱。
蝴蝶振翅,掀不動滄海。
麵對幽冥之中,那屹立在絕巔之上的白骨神座,怎樣奔跑,都顯得遙遠。
但,一直在靠近。
立足極真,眺望絕巔。踏上絕巔,絕巔之上在眼前!
曾經雲山霧罩,千方,如今也絕不是不可能企及的風景,
天人法相定定地看了看那「白骨神宮」四字,終於抬起步子,平靜地踏入其中。
他想像過很多次,來到這的情景。
然而第一次真正踏足這,跟想像中的任何場景都不相同命運總是以多殲的變化,叫人明百不可算盡。
一直以來,他所想像的白骨神宮,是諸神落座,萬靈臣服,無數強者,屹立如林。巍峨壯麗窮極幻想,有信眾億兆,聖徒成軍應是幽冥世界的極盛之景。
因為白骨尊神的位格,就是幽冥大世界,至高無上,不可能更高的那一種念是以多聲的花明日個可算盡。
一直以來,他所想像的白骨神宮,是諸神落座,萬靈臣服,無數強者,屹立如林。巍峨壯麗窮極幻想,有信眾億兆,聖徒成軍應是幽冥世界的極盛之景。
因為白骨尊神的位格,就是幽冥大世界,至高無上,不可能更高的那一種。
但如今所見,卻這樣荒寂冷清。
彷佛白骨已死。
到底發生了什?
眼前這一切的變化,是從何時開始?
作為白骨尊神在幽冥大世界的威權體現,白骨神宮的重要性母庸置疑。在曾經藉由道子建立白骨神國的計劃,這座白骨神宮都是重要的幻想方向。那些白骨道的信徒們,對於未來的想像,就是以偶然觀想的如此神營為基礎現在它都荒棄了。
薑望嚐試過幾乎所有了解白骨尊神的途徑,白骨道覆滅後,他收藏了現世所存的最多的白骨尊神相關資料。甚至重聯血傀真魔的第一個問題,也是問的白骨尊神。
今天他當然不會錯過這。
整個白骨所築的宮殿群落,並無一絲生氣存在。
但白骨尊神所居住的殿堂,一磚一瓦,任何一點留痕,都必然會受到白骨尊神的影響,都是詮釋白骨的語言。
薑望絕對會以最大的認真,去一點一滴的研讀,
他想要了解白骨,不於對成道的渴望又或者說,他需要明白,要走上怎樣的道路,才有可能真正地跨越萬山,站在白骨尊神麵前靴底敲擊骨骼,足音空蕩蕩地迴響,血肉是多餘的存在,魂靈和骨髓一起乾涸,眼前除了建築的慘白,並無其它顏色,也沒有「其它」。天人法相卻細致地觀察著每一處,寸磚寸瓦寸痕。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他還是會這樣想-
—
也許眼前的這些磚瓦,就有楓林城的遺骨。
最後他終於用雙腳完整地丈量了這片宮殿群落,用目光將一切痕跡都描摹。彷佛重現了宮殿落成的過程,感受無盡時光,永恆不息的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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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來到最後的白骨神座前
質如白玉的骷髏頭,顯然是白骨尊神的珍貴藏品。它們彼此咬合所堆結成的丹陛,有一種痛楚的威嚴。丹陛再往上,無數條向天空高舉、彷佛撕扯著什的森白骨手,托舉著骨刺掙獰的凶惡神座。
巨大的白骨神座上,並沒有什身影。
甚至也沒有偉大氣息的留痕,一切都消失得很乾淨白骨尊神,的確是不在這。不止三五日。
天人法相淡漠地注視著這一切,淡漠地移動視線。他的視線像是刀子,一顆骷髏頭一顆骷髏頭地刮過,一隻骨手一隻骨手地磨。
在某個時刻,忽然定住了。
他在那白骨神座的鏤空椅背,大約是肋骨製成的第三根立柱上,看到一行自上而下書寫的文字「白骨消失了。我在尋找。"
那行字本不存在,是因為他的視線而顯現,是因為獨屬於「薑望」的靈魂印記,觸動了它的存在!
就好像
這行字出現在這,就是為了等待薑望留字的那個人,知道薑望一定會到這來。
所以薑望當然也知道他是誰。
彼此有共同的因果,出發於同一個地方,而各自前行,各自赴遠。無論崇山峻嶺、仙海神台總有人生交匯的時刻。而那樣的時刻,或是驚雷破重雲,或是神舟出天海,或是末世末劫、人生的終章。
他們都情願為那樣的時刻,獻出一切。
眼前十分熟悉的字跡,是雷紋銘就,筆鋒不見情,字形有一種疏離感。彷佛一個長夜獨行,遊離於世外的身影。
王長吉的留字!
這些年兩個人隻是間歇性地傳信。因為王長吉行蹤不定,也並不使用太虛幻境,通常隻有他找上門,或者傳信至白玉京酒樓,兩人才有短暫的交流薑望倒是並不知道,王長吉長期行走在幽冥,且已經確定了白骨尊神的消失,先一步來過白骨神宮。
天人法相抬起指來,正要將這行字抹去一一這本身即是予王長吉的一種回應,告知對方,他也來了。見字如麵。
但這行字忽然晃動起來,似乎浮在水麵,隨著水波蕩漾。恍惚間,字形已經變幻「我確定白骨已經降生現世,我在尋找降生的日期。」
土長吉在後來又有了新發現白骨尊神真正放棄了幽冥世界的無上之尊,降生於現世?
若能鎖定白骨尊神降生的時間,找到新生百骨道胎的可能性,的確就提高很多。
不過茫茫現世,人口以兆計,每一刻生老病死都何其多。限於不同國家的政治能力,不是所有人的生卒都能精確到某一個時辰的。況且還有一些現世大宗統治的區域,對民眾的管理更是形同虛設。很多人寂寞地度過一生,都不被人知曉,很多人甚至都不見得有名字。
哪怕知道了確切的白骨尊神降生的時間,也很難將對應時間的新生兒全部鎖定。
天人法相在一瞬間想到了太多。想起被白骨尊神抹殺的莊承乾的「本我」,想起被白骨尊神回收的「白骨道子」,想起白骨道胎,想起自己吸收掉的莊承乾的新生神魂本源。想起來自於幽冥世界的白骨尊神,是如何透過漫長時光的布局,小勝「現世天意」,贏得了道胎降世的可能。
最後他抬起手指,抹掉那行字,而在那椅背上的空白處寫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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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來找我。」
在白骨尊神漫長的生命,「薑望」這個名字,是他必然要抹掉的「錯誤」。
而在薑望年輕的生命中,「白骨尊神」這四個字,是他繞不過去的一定要搬開的山。楓林城的血海深仇,所剩的最後一座大山。
那就看看,是誰結束掉誰吧。
天人法相有些寂冷地想。
就在這個時候,他心有所感,於白骨森森的大殿中回望,已然越過重重宮牆,濃重鬼霧,看到幾雙貪婪的眼睛!
它們來自於幾個鬼鬼票摸近的身影,在空寂無聲的宮殿群外徘徊,始終躍躍欲試,又遲遲下不了決心,不敢真箇踏入殿中。
很顯然,這些傢夥隱約察覺了白骨神宮的失主,對此處有所,可能已經觀察了很久。但又畏懼無上尊神的威名,還在試探之中。
這也是「天緣」。
天人法相翻掌朝上,掌心為爐,瞬間燃起一朵幽白之焰。
這朵焰花瞧來冰冷之極,彷佛霜結。內卻是由一絲一縷的細焰組成,絲縷扭曲,每一縷都癲狂過烈,當不得細究。
是名「意慾火」,是本尊薑望正在熔鏈的火焰之一。
沒有欲魔功之魔意,不算多強大。但用在幽冥世界,用來對付這些真神真鬼卻也足夠。
此焰才一燃起,白骨神宮外律徊的晦影,就似得到了助燃魔心躁動,神意不安。
強烈的掠寶的意願壓製了一切誌忑,無上尊神的遺留,哪怕隻是邊角料,也是畢生難以企及的瑰寶。
諸影一雯就迫近了。
遂在白骨神宮之外,響起尖利的聲音:「沉睡於忘川河底的無上尊神,永世不滅的終焉之主您的神輝永遠沐浴著我,陰山鬼叟特來覲見!「
第二個聲音緊接著響起來:「天痕穀幽夢真神,求見永眠歸處,白骨尊神!虔心歸順,願跪獻所有,奉於尊神座前!"
一個比一個卑微,一個賽一個的忠誠。但全都要先見白骨尊神一麵。
白骨神宮外,一時陰風陣陣,鬼哭如號。
白骨神宮之中,天人法相靜聽片刻,一把握滅了掌中的意欲焰。麵上沒有任何表情,淡漠地轉過身來,在那白骨神位落座。他抬手搭在了光滑的骷髏扶手,纖長的食指上,霜光繞成了喻示權柄的指環。
而在神宮上方、無盡高穹,有一輪霜月,隨著他的坐下而升起冷冷月色遍灑神宮,好似水銀瀉地。
呆呆呆!
就在神座之前,有一雙白骨之手,掙紮著鑽出地磚,隻往地上一按,便撐躍而起,立在殿中。
而後是第二尊,第三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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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一時骷髏列隊,有如冥界文武、神國百官,共奉尊神!
那最先爬起來的白骨骷髏,半跪在神座前,彷佛得到某種指引,轉過骷髏腦袋,嘴巴空蕩蕩地張了兩下,終於發出聲音來一一整個殿中的骷髏一起共鳴,將神諭傳遞!
月華籠罩此方,流瀉大地。所經之處,密密麻麻的白骨骷髏,在這偌大的宮殿群落的各個角落,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或舉刀,或執斧,或仰月而嘯。
白骨神宮如在今夜復甦。
而悠長宏大的一聲,在月光之下播撒,如奔流匯海出神宮「宣!」
神宮之外的諸多晦影,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跪伏在地,無有一刻敢抬頭。
霜月橫天時,白骨神宮之主,宣見真神!
放眼現世周邊的那些「大世界」。
萬界荒墓從來無遮無掩,任憑來去虞淵無非是在新野大陸征戰廝殺,近幾年都拉鋸於長城戰線。
幽冥世界早就被擊潰了體製,基本上是幾方尊神各掃門前雪,安安分分地永恆。一些個陽神自娛自樂,關起門來過一過神君的癮。幽冥不過是歸於源海的途經,不是死亡的終點,在當今這個時代,算不得人族的大威脅。
天獄世界圍繞著文明盆地建立起漫長的戰線,妖族大軍的進攻極具力量,防守也稱得上固若金湯。這兩年在以愁龍渡為代表的戰場,中等烈度的戰爭從來不曾間斷。
反而是險些被一戰靖平的滄海一一這個幾是從現世被切出一角所形成的大世界,應該說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安寧時期。
迷界封鎖,中古天路已斷,永恆天碑奪下其五彷佛沉盡去,煥發新生,整個滄海,處處都在大建設之中!
曾經皋皆所鎮的永寧海域之東,東去七萬四千海,有一座海域,名為「無常」。
是無兔皇主占壽之所鎮。
大名鼎鼎的「無常飛甲」,便是此域的終極武裝,威憶諸方而存在。
無常飛甲」的統師,是號為「獵王」的哀這位真王擅長用毒,常常能死敵於無知覺中。「無常飛甲」的日常訓練,都是由他來負責。在無冤皇主外出或是修行期間,他就是無常海域的最高意誌。
此刻他負手站在一隻巨貝之上,巡行於無冤皇主治下偌大的海疆,
巨貝兩扇甲殼的每一次翁合,都在吞吐巨量的海沙。細看來,並非海沙,而是這片海域死去的穢物!
本來髒汙渾濁的海水,在巨貝遊過之後,霧時就清澈許多。
這種巨貝海獸,名為「食屍貝」。瞧著像是專門清理海域環境的工具,實際上是無常海域獨有的戰爭兵器,也是「飛甲」之名的由來它擁有強大的荷載能力,具備恐怖的爆發速度,且防禦極強,而以腐物為食,根本不消耗什資源。在歷代賢師的優秀作品,也算得上是最上等的戰爭巨獸。
鰩哀如往常一般乘貝巡海,在統禦「無常飛甲」的日子,他習慣了親力親為。皇主先前在中古天路的大戰,就損耗頗巨。這次又被前段時間留下的烙印,引動了真尊,再次挪用「主劫」之力,需要一段時間來恢復。現在的無常海域,尤其是需要他重視的時刻。
眼前所見,欣欣向榮。
作為現存最重要的海域之一,無常海域並沒有分配到永恆天碑,這不是滄海龍君的薄待,反而是災厄之下的榮譽一一因為他們靠自己的力量也能重建家園。
在這片位於極東的安寧海域,不可能有滄海之外的危險發生。就算是人族轟破迷界,要一路殺至「無常海域」,也得累月經年。實在是距離太遠,中間的危險地帶又太多。
他作為真王,需要提防的隻是那些有可能會移位的天災。想辦法提前解決或者向皇主預警。
當然,海域中那些不省心的混蛋,也需要他時時敲打管教。整個無常海域的建設和發展,更需要他把控方向。
在某個時刻,哀抬起頭來。
他所仰望的,並不是那風雨將至的晦沉的天空。而是他的「道」。
困頓皇主尊位之前,已經很多年。在滄海的災後重建,隱隱有所觸動,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而今天,在冥冥之中,好像有天道的力量,在對他招手。
這般天道力量絕無虛假並非是幻覺天命在海族?
人族有薑望兩次掙脫天道深海,妖族有獼知本於天道深海潛遊,這儼然是條康莊大道,非真正強者不能涉足。
哀窮極神思,情不自禁地登天而去。
他彷佛已經看到在浩蕩的天道海洋中央,有一尊至高無上的皇主尊位,椅背對著他,正等待他走過去,為他加冕。
一輪霜月照水,一切都很平靜。
他邁開步子往前走,靴子在海上踏出一圈圈的漣漪。
當他終於走到那尊位之前,他赫然看到,尊位上分明並不空。
那坐著一尊佛。
佛相隱去,是黃臉的老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