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林家的確比不上雲京林家，可全部資產加起來，也有十位數了。

    自從被趕出林家之後，林清文和林夫人在港城也待不下去，隻因港城的物價一向高，兩人又嬌生慣養慣了，找不到工作。

    最後，兩人隻能在一個小城市暫時住下，這幾個月對他們來說像是過了幾十年一樣難熬。

    終於，被他們等到了機會。

    林微蘭要死了，這簡直是大喜事啊！

    “媽什時候病重了？”林握瑜神情厭惡，“趕緊滾，這不歡迎你！”

    “小妹，瞧你這話說的。”林清文並未動怒，淡淡一笑，“媽病重的消息連港城都傳遍了，我知道了，我又怎可能不回來？”

    “你說什？”林握瑜的神色一變，“港城？”

    江城林家終歸隻是雲京林家的分支，並不起眼。

    即便四十年前林微蘭有多的耀眼，這長的時間過去，隻要在這期間沒有任何實績，再耀眼的人也會被時間所掩埋。

    林微蘭也不是什重要人物，她病重的消息怎可能傳遍港城？

    “小妹，你攔著我看媽，你這可是不孝。”林清文伸出手，不耐煩地將林握瑜撥開，“媽？媽，我來看你——”

    後麵的聲音在看到端坐在餐桌上的林微蘭時全部堵在了喉嚨

    “混賬！”林微蘭冷冷一喝，“沒我的允許，誰讓你回林家的？”

    林清文先前在林握瑜麵前有多的盛氣淩人，這一刻麵對林微蘭的時候就有多的恐懼和卑微：“媽，您……”

    見林微蘭這副樣子，哪像是生病了？

    到底是誰在肆意散播虛假的消息！

    林清文心中壓著一口怒氣，但卻不敢發出來，隻能陪笑道：“媽，我就是回來看看您，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您身體以前就不好，不知道近日如何？”

    說著，他還想上前仔細查看，卻被林微蘭又喝了一聲：“滾出去！”

    “媽，我這就滾！”林清文嚇得腿都軟了，“我滾，您好好的。”

    他拉著林夫人忙不迭地離開了林家老宅。

    “林清文，你簡直就是個慫貨！”林夫人恨鐵不成鋼，“你媽肯定已經不行了，再那裝呢，你這就怕了？”

    “你懂什？”林清文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萬一我媽一點事兒都沒有，再惹怒她，你我想活著離開都難！”

    林夫人嚇了一跳：“什？”

    她隻是一個普通人，接觸不到上流社會，更不可能知道頂級世家的秘辛。

    林夫人隻認為天音樂法是存在於武俠小說中的虛構武功，現實根本不可能存在。

    “先走。”林清文扯著她，“消息一定不是空穴來風，還有別的勢力盯上了我媽呢，等他們鷸蚌相爭，我們好漁翁得利。”

    **

    林家老宅，餐廳。

    “好了，不相幹的人走了，我們繼續。”林微蘭咳嗽了幾聲，“大家不要看我，快吃啊。”

    眾人紛紛拿起了筷子，像往常一樣吃飯，可心都不是滋味。

    林沁低著頭，眼淚掉在了飯碗，仍然一聲不吭。

    吃完飯後，林微蘭又把夜挽瀾叫到了書房。

    “奶奶。”夜挽瀾終於開口，“您先坐下來休息休息，您要拿什書？我幫您取。”

    “就麵前這本。”林微蘭笑著搖頭，“我不能休息，不能休息啊。”

    夜挽瀾將書取下，發現上麵是《天音坊》三字，她不由一怔。

    林微蘭將書翻開，麵的紙張已經泛黃。

    這本書已經有近六十年的歲數了，但卻被保存的十分完好。

    書還是翻到了那一頁——

    【神州曆1723年永順年間，鳳元淪陷，天音坊掌門林梵音力竭而亡；大師姐林晚辭萬箭穿心；門派上下七千餘弟子全員戰死，無一存活。

    至此，天音坊覆滅。】

    林微蘭輕輕地撫摸著史書這一頁，“從小，我就聽著這些故事長大，印象極其深刻。”

    夜挽瀾靜靜地聽著。

    並不像其他林家人，她真真切切地見過天音坊覆滅那一戰。

    堪稱慘烈。

    她見到大師姐林晚辭即便和林梵音有著不可調和的私人矛盾，依然在關鍵時刻率先上前，讓林梵音走。

    因為在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個人了，而是整個神州團體。

    “前一陣，你和《典藏神州》節目組找到了梵音先祖的墓，我這顆心啊，也放下來了。”林微蘭笑道，“可以說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聽到這，夜挽瀾心中不由一驚。

    人活一口氣。

    自古以來都有這樣的說法，在今天也毫不過時。

    太乙醫者也一向認為，這口氣是生命之精華。

    氣聚則生，氣散則死。

    所以，當這口氣散掉之後，那代表著病人本身已沒有了求生意誌，縱然是太乙神醫再世，怎也救不回來了。

    這口氣或許是執念，或許是遺憾。

    等執念和遺憾都不再存在時，這口氣便也散了。

    眼下，林微蘭顯然就是這樣的情況。

    她撐了太久太久，身體早已負荷不住。

    能夠讓林微蘭再撐四十多年，無非是她還有執念未消。

    一是子孫後代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她放心不下。

    二是國恨家仇遲遲未報，她恨意難消。

    可這兩件事都已經有了勝利的曙光，撐著林微蘭的這口氣，也到了消散的時候了。

    夜挽瀾的手指顫了顫：“奶奶，如果……”

    如果她的身體沒有被穿，那四年的時間，足夠她將太乙針法練到第九重。

    如果能夠將太乙針法練到第九重，她便可以動用生死針。

    即便這樣也會消耗她太多的精氣血，但隻要能夠救回林微蘭，那就是值得的。

    可惜沒有如果。

    “阿瀾，這是好事情啊。”林微蘭笑容更深，“若梵音先祖的墓不被發現，怎讓更多的人知道，天音坊為神州付出的一切呢？”

    英雄從來都不怕死，他們在麵對敵人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結局了。

    即便林梵音不曾知曉未來的神州是否會如她所願，再複盛景榮華，可她亦坦然赴死。

    這是神州英雄。

    神州從來都沒有什天神下凡，隻有肉身成聖。

    他們以血肉之軀，牢牢地組成了一道堅挺的防線。

    “隻可惜，至今也沒能找到三百年前那群敵人是誰。”林微蘭喃喃，“這些入侵我神州的敵人，又和來自南令海的那群人不同。”

    夜挽瀾雙眸沉下。

    如此一來，她要麵對的有兩波隱藏在暗中的敵人。

    林微蘭闔了闔雙眸：“我也不知道，這場仇能不能報了，至少，我是看不到了。”

    自古以來，內外諸夷，凡敢稱兵者，要被神州擊敗，落荒而逃，要被神州同化，可唯有三百年前那一戰，神州盡輸。

    這仇至今，也沒有報。

    “吾等晚輩，一刻也不敢忘。”林微蘭喃喃，“阿瀾，我這是一刻也不敢忘啊！”

    “是。”夜挽瀾深吸一口氣，“一刻也不敢忘。”

    林微蘭垂下頭，靜靜地看著這一頁記載。

    “奶奶，我們還沒有找到父親，他也一定很想您。”夜挽瀾低聲說，“您會好的，我保證，您也一定會看到我們是怎報仇的。”

    雲京林家林逐霜、南令海……她全部都記住了。

    林微蘭忽然握住了夜挽瀾的手，這一刻，她眼中精光大盛：“阿瀾，其實你……就是永寧公主，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