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微微震顫，牆壁上的魔法符文開始發出微弱的光芒。
塔莉婭的突然出現猶如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激起千層浪，徹底打破了蘭奇和艾比蓋爾之間剛剛建立的平衡。
艾比蓋爾麵對塔莉婭的敵意，保持著表麵上從容不迫。
但她被托利亞多嚇到了。
“你叫那大聲幹嘛！”
艾比蓋爾手微微顫抖，差點準備啟動空間結界的應急魔法防禦機製。
“可她是公主啊。”
托利亞多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錘子公主，演完灰少女就成公主了？”
艾比蓋爾覺得今天托利亞多喝了假酒似的，一驚一乍。
“……”
塔莉婭聽著艾比蓋爾的話，心五味雜陳。
從幾何時開始，她漸漸活得不像一個公主了呢……
別人都是從灰姑娘蛻變成公主，她疑似倒過來了。
姑且她感覺到局麵緩和下來了，稍微放鬆了點，蘭奇這久都沒慌，說明確實並不危險。
而且對麵那個強大得可怕的神秘人——能叫得出她的名字？
“不，她是真的公主啊。”
托利亞多給艾比蓋爾比劃道。
隨即他又轉過身揉了揉眼睛，看向塔莉婭。
“塔莉婭，真的是你？你怎和麥卡西到一起了？”
托利亞多驚訝地問塔莉婭。
這倆人演《聖戰羅曼史》，他不敢想，等下看來必須得看看布利爾達映畫頻道的回放版了。
“你是亞波？”
塔莉婭也錯愕不已。
對方沒對她展露出什敵意，而且這熟悉的腔調，就和百年前在老魔界聽過的如出一轍。
“對啊！我們一百多年沒見了！”
托利亞多解除了偽裝，短暫變回了魔族的姿態。
隻見他修長的手指緩緩撫過臉龐，仿佛在撕下一層無形的麵具。
他原本的麵容逐漸褪去，人類眼眸變成了妖冶的品紅，瞳孔猙獰而細長，肌膚還是略顯憔悴的白皙，耳朵稍稍尖了些卻並不誇張。
托利亞多的周身縈繞著一層幾乎不可見的暗紫色魔力，轉瞬間這魔力如薄霧般消散。
毫無疑問，他是殘存在這世上為數不多的超高階魔族。
“真的是你……你怎會在這？”
塔莉婭確信了眼前的男人就是他們老魔界的最後一位將軍，但她不理解為什突然就遇見他了！
“投降派的將軍？”
蘭奇至此也大概明白了。
老魔界的投降派將軍亞波，北大陸的曆史係副教授席多，南大陸的複生教會次元主教托利亞多，就是同一個人。
怪不得先前每一次普拉奈說到那個擅長逃跑的將軍，蘭奇都覺得有種既視感。
“我現在是複生教會的樞機主教呀，會在克瑞帝國很正常。”
托利亞多答道，
“你呢？你現在混得怎樣？”
他又問塔莉婭。
“！”
“也，也就一般般吧，聽說過白金級製卡師嗎？前段時間隨便當了個。”
塔莉婭撩了撩頭發掩飾緊張，故作平靜地說道。
“呼……”
蘭奇全力憋笑了，但還是發出了點聲音，被塔莉婭察覺了。
塔莉婭當即投來死亡凝視。
“麥卡西你怎是這表情？”
托利亞多還來不及評價塔莉婭，注意力就被蘭奇那過於複雜的神情吸引了過去。
“我隻能說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莫欺老年窮……！”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塔莉婭冰涼的小手抓住了後頸。
隨著蘭奇開始害怕，也變得老實了許多。
“對了，麥卡西是誰？”
塔莉婭強製轉移了話題。
她發現托利亞多好像和蘭奇挺自來熟，簡直像兩人早就認識了般。
“你去普羅托斯帝國街上喊一句‘麥卡西萬歲’，馬上會有成片的帝國人和你一起喊。”
托利亞多解答道。
“……？”
塔莉婭看向身旁的蘭奇，用眼神打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她聽得出來，托利亞多口中的麥卡西指的就是蘭奇。
但怎聽起來這詭異？
“真是邪了門了，麥卡西你怎在南大陸這邊和塔莉婭撞一起了？我的命運女神，你可真會開玩笑。”
托利亞多還是感到很神奇。
今晚連著遇到了兩個不可思議的老友。
他就是接下來這段時間再突然撞見更多失散了百年的老古董朋友們也不會有現在這樣驚訝了。
“他去北大陸之前就是我學生了，是先遇到我，他才再去的北大陸，另外他叫蘭奇。”
塔莉婭強調道。
“蘭奇……”
托利亞多默念著這個名字，總覺得怪耳熟的，
“蘭奇·威爾福特？好家夥，原來那個氣得伊萬諾思神誌不清的閘種洛倫學生就是你！我當時就覺得你不一般了，可惜伊刻忒防守太嚴，我沒法潛進來玩。”
他恍悟，指著蘭奇道。
一切他都感覺合理起來了。
“你幹嘛說洛倫閘種……”
蘭奇問托利亞多道。
“有沒有可能，他剛才的斷句應該是閘種‘洛倫學生’？你是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嗎？”
塔莉婭指正道。
“……”
托利亞多看著蘭奇和塔莉婭交流的樣子，他眼中逐漸泛起一絲難得的興趣。
“原來是這樣……”
托利亞多喃喃道。
“怎了？”
塔莉婭問托利亞多。
“沒什，我就是大概理解你們兩個如今的身份和關係了。”
托利亞多點頭道，
“真的很高興再見到你們，塔莉婭，蘭奇。”
他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亞波我跟你說，老魔界那次殲滅戰我們能打的，如果有你在，說不定我們就一起闖出去了，不用鳥獸散然後被逐個擊破。”
塔莉婭見到托利亞多就想起這件重要的事了。
這句話她不吐不快。
那時候他們就剩這一個將軍了，結果將軍先撂下他們跑了。
“哇，你是不知道當時我這邊的情況！三個八階將軍追著我打，我就沒見過這大陣仗！”
托利亞多表情驚悚地抱怨道。
他這輩子好幾十次生死一線，唯獨對被圍剿沒什好的回憶。
“錯怪你了……”
塔莉婭愧疚地回答。
好像要不是亞波把仇恨全拉走了，她和伊琺提婭也跑不掉。
還好托利亞多擁有著特殊的空間屬性，否則換個其他將軍都不一定能跑得掉。
“我之所以在普羅托斯帝國混，就是想著哪天運氣好能把三個老家夥救出來呀，可惜那三個大魔族試煉我都不太適合，有可能我進去了先栽了。”
托利亞多給塔莉婭解釋著他這些年的計劃。
他其實挺適合劫獄的，一旦成功，能付出巨大法力直接帶大魔族們定向傳送走，但是魔力波動太大也會被帝國大賢者伊西絲發現，所以隻有一次機會，在南大陸這邊的事情做完之前，他暫且還不好去嚐試。
“我感覺你不像是怕死的人啊，至少負六層【倒懸的往生路】對你沒什威脅，你過不了負五層的【無望的絕滅戰】？”
塔莉婭問他。
她聽安塔納斯他們講過赫爾羅姆監獄的構成。
在她印象中，亞波這種沒心沒肺的家夥應該也不會怕【墜落的溫柔鄉】。
“是啊是啊。”
托利亞多點頭。
艾比蓋爾看了托利亞多一眼，沒有說話。
“不過我思來想去，那天蘭奇你能打贏阿斯克桑，應該是救出了安塔納斯他們三吧？不然我實在想不出有什戰勝阿斯克桑和莫羅蒂安的方法。”
托利亞多問道。
“當然，他們現在就在伊刻忒，有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
蘭奇給托利亞多把先前在地下宮殿給伊琺提婭講過的前提緊要說了一遍。
包括血族刺殺休柏莉安的原因，以及他和塔莉婭在來的路上遇見蘭德的經過。
在塔莉婭看來托利亞多是可以信任的。
蘭奇也願意相信這個十分靠譜的北大陸隊友。
“唉，蘭德……”
托利亞多一瞬間像是捋清了許多事情，失落地自語，
“而且我是說怎那時候突然找不到米垓雅了……果然他是被血族盯上了。”
“你認識米垓雅公爵？”
蘭奇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
他現在剩的最後一個民事委托，就是找回米垓雅公爵了，久違的竟然再度遇到了線索。
按理說托利亞多應該和米垓雅八竿子打不著才對。
“那可不，我指望著他搭橋牽線，幫我給命運女神教會投降呢。”
托利亞多欲說什還是止住了，對蘭奇和塔莉婭講道，
“反正放心吧，救米垓雅這件事我肯定幫你，那個叫索默賽特的侯爵就交給我吧。”
他在次元分支之外建立銀月維新會，就是為了集結洗清克瑞帝國的力量。
蘭德的死，毫無疑問是被血族占卜出了些信息，無關其是否是銀月維新會成員，單純因為他是艾爾莎的哥哥，才被血族設計，透露出情報給盟軍那邊，借盟軍的刀殺了蘭德。
唯獨血族占卜不到的是，那節車廂上還有著一個能接替蘭德的人——從而騙過了血族，製造出了蘭德沒有被殺死的假象。
他有著普拉奈的占卜係大魔族印記【真理印記】，避開了第七始祖赫麗提珥侯爵預知到的未來。
“關於蘭德的事，我很遺憾。”
蘭奇對托利亞多和艾比蓋爾說道。
“我想蘭德，應該會感謝你吧。”
艾比蓋爾眉眼低垂，有些悲傷地歎息。
這一切都像命運，蘭德向命運女神的祈禱換來了他如願以償的懲罰，相應的，他的死實現了奇跡般的價值，這或許是一種與神明的虔誠交易，因為麥卡西確實有這個能力幫蘭德拯救他的妹妹，也幫蘭德保護住了艾爾莎。
“他的身份請你接著用吧。”
托利亞多準許道。
如果是換做其他人，他不可能答應讓其繼續冒用蘭德的身份，但麥卡西是個例外，他是真正能用好這個身份、回饋蘭德的人。
“那蘭德的身份就麻煩借我一用了，等一切告一段落之後，我會好好為他立塚安葬。”
蘭奇向兩人道謝道。
“艾比蓋爾，接下來這段時間幫幫他唄。”
托利亞多下達了樞機主教的命令。
“知道了，反正到時候帝國那邊找我，我就說願意加入蘭德教授的研究團隊就行了，蘭奇你就好好在帝國謀權吧，聖克瑞修道院教授這個名頭還不夠看，你至少要成為一個大項目的負責人，將其辦成功，然後被人們冠以‘魔能裂變炸彈之父’的名號，才會有著足夠的話語權。”
艾比蓋爾幹脆地點頭同意。
她就算再討厭魔法工學，該幹活的時候還是會認真。
隻能說生活就是這樣，興趣和才能可能不太匹配。
“我已經看到那個未來了。”
蘭奇的團隊又得到一名有力的魔法工學家鼎力相助，即使他隻是一個新人，被帝國軍方拋開履曆選中的機會也會大大增加。
“以及你還要擔心被政客謀害，隻要你稍微不小心，就輪到你去麵對自身成就的後果了。有朝一日，他們讓你受夠懲罰了，會為你端上三文魚土豆沙拉，發表演說，給你頒發獎章榮譽，拍拍你的背，告訴你以前的一切已被原諒。”
艾比蓋爾哂笑著，似乎早已看透那些帝國政客們對魔法工學家的看法。
“放心，我不會謀害自己。”
蘭奇相信自己不可能去謀害那些魔法工學家。
“……你特原來不是想當魔法工學家。”
艾比蓋爾發現是自己看錯人了。
兄弟你確實有點東西。
“我，你，安塔納斯，辛諾拉，普拉奈，聽說阿爾彌斯前些時也來南大陸了，那豈不是我們老魔界班子就差伊琺提婭了？”
托利亞多指著自己和塔莉婭，算道。
他剛才就想到了這個問題。
本來伊琺提婭十幾年前還現身過，後來又消失了。
“……”
蘭奇和塔莉婭對視一眼，
“你不知道伊琺提婭在哪嗎？”
他倆以為托利亞多知道伊琺提婭也在布利爾達，就沒講今天來歌劇院之前，就在黑手黨的地下基地找到了伊琺提婭。
在知道了席多和艾比蓋爾就是銀月維新會創始人後，蘭奇和塔莉婭高度懷疑黑手黨首領巴頓也是銀月維新會的一員。
不過確實巴頓不太可能向組織的其他人暴露自己老板的隱秘身份。
這也是伊琺提婭會信任巴頓的原因。
但巴頓沒曾知曉，銀月維新會的首領其實和伊琺提婭都是百年前的魔族老鄉。
“我怎找的到她在哪，她向來就聰明，想躲的話沒人能找到她，她可以完美偽裝成任何一個帝國人。”
托利亞多攤手道。
“她其實就在黑手黨的地下宮殿，那空間結界還是艾比蓋爾幫巴頓修的，你坐車，737路轉901路，到瓊斯河港，步行幾公，聯係巴頓給你放行，就可以去看她。”
塔莉婭給托利亞多提醒道。
托利亞多聞言驚了，瞪大了眼睛看著兩個人。
他凝聚起空間術式，閉目搜尋著坐標，隨即在書架牆的邊上劃開了一個冒著銀色火花的圓，將艾比蓋爾建造的另一座空間結界接通。
“咯咯咯！”
隻見托利亞多打開的臨時空間門另一邊，伊琺提婭正靠在沙發上，看著《聖戰羅曼史》公映版的回放吃薯片，時不時指著屏幕哈哈大笑。
她忽然意識到好像有人在看自己，疑惑地側過了頭，發現空氣中被開了一個空間大洞，手中的薯片都被嚇掉了。
“我草，亞波！”
伊琺提婭大喊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