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所,正房。
七福晉拉著舒舒的手,歎了一口氣:“本還想著跟你們在海澱好好聚聚,結果倒是給你添麻煩了。”
舒舒道:“您也太外道了,這不是趕上事兒了?”
要不是兩人這樣的交情,七福晉也不會開口。
她性子開朗外向,可卻不是沒有分寸的人。
七福晉辰正就到了海澱,沒等舒舒過去,就先到了五所。
提及夭折的小阿哥,七福晉唏噓道:“三阿哥還有一個來月就‘抓周’,跟著她額娘過來請安,都會叫‘額涅’了。”
即便不是自己的孩子,可也是常見的,就這樣夭了,也叫人不落忍。
看著七福晉神色憔悴,舒舒隻能道:“節哀。”
七福晉擺擺手,打發門口的丫頭下去,跟舒舒小聲道:“這幾日我輾轉反側,確實不好受……”
七貝勒府算是子嗣繁茂的,七貝勒共有四子五女。
這是七貝勒府第一個夭折的孩子。
“七爺查了又查,確實是陰錯陽差……”
七福晉歎了口氣,道:“這也是那拉氏的運氣,真是沒法說,要是伊爾根覺羅氏不起這相爭之心,也就沒有這人禍了……”
這小阿哥一夭,七貝勒府剩下的三子都是那拉格格所出。
即便後頭再有其他庶子,也比前頭這幾個小了不少。
說到這,她又想起去年三格格病重之事,道:“當時我也是剛起了不好的念頭,三格格就起了高熱,後頭我在菩薩麵前發誓,再不生害人的念頭,三格格才漸漸好了,真是想不信都不行。”
換了其他府邸,妻妾相爭、妾妾相爭,都是少不了,七貝勒府的內宅卻素來清淨。
這剛起了相爭的苗頭,就斷了相爭的根基。
舒舒道:“既是您想開了,就別再為這個惱了,以後遭人嫉的是那拉格格,七爺才二十出頭,以後的日子還長著,這個格格能生出小心思,其他的格格要是得了阿哥,也會生出這個心思。”
攻防換位,以後需要戰戰兢兢的,就是那拉格格。
七福晉點點頭,道:“不惱了,我就是怕了,這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從肉團子似的拉扯大,可受不了這個閃失。”
五格格就安置在後院,三格格跟著早上回來的尼固珠在後頭上課。
“小姊妹處得可好了,尼固珠拉著海蘭去上課了,還有慧姐兒跟著,說是上課,大多數都是聽故事……”
舒舒說著這幾日兩位侄女在五所的狀況。
七福晉笑道:“早就想著讓兩姊妹多親近親近,之前住的遠,現下可方便了……”
舒舒道:“姊妹三個,還有五貝勒府大格格,也跟她們差不多大,昨兒中午就過去找大格格玩了。”
七福晉看著舒舒道:“也是為難你。”
舒舒是親嬸子,本應該多照顧五貝勒府的侄女,可那又是庶出,如今養在側福晉身邊,照顧了倒像是故意給嫂子添堵。
舒舒搖頭道:“不算什,是個老實孩子。”
至於五福晉那邊,親嫂子是因為她是五阿哥的福晉,跟別人比是親的,可跟五阿哥比的話,自然還是顧著五阿哥的麵子更多些。
七福晉點頭道:“換了瓜爾佳氏撫養,倒是更讓人放心些。”
涉及到五福晉,妯娌兩個點到為止。
七福晉那邊還要安置,去後罩房謝過了伯夫人後,就接了五格格回去。
至於三格格因在後院上課,就說好了中午再安排人來接。
舒舒親自送到院門口,也是狠狠地鬆了口氣。
這照顧別人的孩子,責任重大,這幾日還真是精神緊繃著。
她去了後罩房,跟伯夫人說道:“七嫂原來不信神佛,可這一回回的,不信也信了。”
七福晉這回看著,裝扮都變了,手腕上戴了一串檀香手串,頭上鈿子上也戴了荷花。
要知道,早先七福晉不喜歡荷花,嫌荷花寡淡。
伯夫人道:“這氣運之事,有時候真說不好,多些敬畏之心,不是壞事。”
七福晉真要亂了心,使了手段,最後能不能害人不好說,絕對會害己。
舒舒卻曉得七貝勒府這一支最後承爵的不是那拉格格的兒子。
庶長子弘暑因隨十四阿哥打西北的緣故,被歸為“十四爺黨”,雖封了世子,可還是被革了世子。
同母弟也被牽連,沒有封世子,而是另擇了其他人生的庶子為世子。
這也是七福晉沒有生阿哥,舒舒也不怎為她著急的原因。
隻要不是那拉格格的兒子嗣爵,七福晉的日子都不會太堵心。
其他格格、妾室即便“母以子貴”,也算不得什,比不得那拉格格是七阿哥的頭一個女人。
對男人來說,頭一個女人到底不一樣。
這份不一樣,外加上是長子、次子、四子跟長女、次女之母,七福晉即便是嫡妻,分量也重不過那邊去……
*
內務府衙門。
九阿哥喝著奶茶,道:“還是你這的茶好,用的是茉莉花茶,沒有磚茶那發黴的味兒。”
十二阿哥道:“水也兌得多,喝著才清爽,沒有那濃稠。”
九阿哥點頭道:“天熱了就該喝這個奶茶,等到回去叫你九嫂也這樣煮。”
送了聖駕回宮,九阿哥還以為禦前會傳他們兄弟陛見,結果直接來人叫他們散了。
九阿哥懶得去理藩院衙門折騰,就過來內務府消磨時間,順帶著等十阿哥。
十阿哥去宗人府了。
兄弟兩個約好中午一起回海澱。
九阿哥指了指空著的桌子,道:“不來這邊點卯?常駐翰林院了?”
十二阿哥點頭,臉上帶了笑意,道:“聽說跟揆敘相交莫逆。”
九阿哥輕哼了一聲,道:“倒是會挑人。”
明珠雖罷相多年,可納蘭家是國主後裔,八旗的頂尖勳貴。
反正騰出了地方,十二阿哥舒坦了。
兄弟兩個說了會兒話,十阿哥就過來接人了。
兄弟兩個就出了宮,趕在午飯之前,回到了海澱。
後院已經散課。
豐生兄弟帶了小阿哥去了六所,尼固珠也不在。
她是跟著三格格去二所了。
“見那邊來接人,很是不客氣的主動跟著去了,說要給七伯母請安……”
舒舒說起女兒,哭笑不得,道:“還挺忙……”
真是四處搭個。
九阿哥道:“這不挺好的,大大方方的。”
舒舒道:“爺等著看吧,在海澱玩野了,回家肯定也惦記著串門。”
九阿哥道:“打發人去給娘娘請安吧,問問明早方便不方便,要是方便,咱們帶孩子去園子。”
信郡王府請客是晚飯,下午進京就來得及。
舒舒自是沒有異議。
都來海澱一旬了,給宜妃請安之事,確實不好再拖。
九阿哥就叫了何玉柱,吩咐道:“去園子代爺給娘娘請安,問問娘娘明早方便不方便,要是方便,我跟老十帶孩子過去請安。”
何玉柱沒有立時就走,而是望向舒舒,道:“福晉,今兒昌平莊子送菜過來,有新鮮的水蘿卜跟香椿,要不要給娘娘帶些?”
方才他們主仆過來時,正好看到管事帶人卸車。
舒舒道:“多帶些,再叫小棠預備一份,回頭尼固珠回北花園時帶著。”
不是什稀罕物兒,就是應季的東西,吃一口新鮮。
何玉柱應著,下去預備去了。
九阿哥道:“爺原還想著找機會接小十八出來住幾日,明兒就算了,汗阿瑪不在,不好自作主張。”
舒舒道:“今年在這邊住的日子還長著,不著急,回頭會有機會的。”
九阿哥想到了自己的幼弟,將心比心的,就想到了小六。
雖說他們到了海澱一旬,可是要照顧這多孩子,也沒有閑暇。
九阿哥打算下午去禦馬場一趟,看能不能接小六過來吃晚飯。
估摸著過了小半個時辰,何玉柱回來複命。
“娘娘說明早正閑著,讓九爺跟十爺帶福晉跟小主子們過去。”
九阿哥點點頭,道:“那你再去隔壁,告訴你十爺一聲。”
何玉柱又下去了。
舒舒想起十三福晉那邊也沒有給敏嬪請過安,之前也在等自己這邊的章程,就吩咐白果道:“你也去一趟三所,跟十三福晉說一聲,我們明早給娘娘請安。”
至於十三福晉什時候去給敏嬪請安,就要他們夫妻自己商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