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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爺……”

    得了消息的伊都立跟著侄兒過來,忙給十三阿哥見禮。

    十三阿哥伸手托住,道:“節哀!”

    伊都立雖是十三阿哥的姐夫,可實際上比十三阿哥還小兩歲,隻有十七,麵容稚嫩。

    眼下身上帶淒惶,看著很是可憐。

    站在他旁邊的侄子,都留上須了。

    再看那兩個哥哥,都是四十望五的人。

    這兄弟歲數相差太大,也難怪十三阿哥跟九阿哥都擔心他被欺負。

    伊都立嘴唇動了動,嗓子跟糊住了似的,眼中淚光閃現。

    少年喪父,人生三大悲。

    這哀痛無法言表。

    曹順在旁,並不急著說話。

    還是十三阿哥指了曹順道:“九哥也打發人過來。”

    伊都立望向曹順。

    曹順道:“我奉九爺的吩咐過來,滿庭兄還請節哀!”

    伊都立吐了口氣,啞著嗓子道:“謝九爺,勞煩曹大人……”

    十三阿哥跟曹順過來吊唁,少不得要去靈前上香。

    因為伊桑阿年過花甲,去年病的凶險,所以壽材、壽衣都是預備齊的。

    隻是還沒有衣殮。

    一方麵是因為亂糟糟的,還顧不上這個,一方麵也是因打發人去禮部送了折子,等著禦前消息。

    不過靈牌已經擺上,讓人有吊唁的地方。

    十三阿哥就上了三炷香。

    孝子孝孫都跪拜回禮。

    等到十三阿哥拜祭完,曹順又代九阿哥拜祭。

    曹順這就完成了差事,奉上奠儀,就告辭了。

    這會兒工夫,伊爾根覺羅氏的族親與姻親也陸續上門。

    十三阿哥倒不好先走了,因為他跟伊都立的嶽父馬爾漢來了。

    這邊喪事,實在冷清,翁婿兩個少不得留了留,充作場麵。

    兩人一邊說話,也在留心外頭消息。

    本以為禦前會來人,畢竟伊桑阿入閣十多年,與國有功。

    結果等到天色將暮,也不見動靜。

    翁婿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

    看來,禦前沒有恩典了……

    *

    九貝勒府,書房。

    十阿哥用完晚膳,已經回郡王府了。

    九阿哥正聽曹順將學士府的治喪事儀。

    “奴才去的時候,本家都沒有來人,隻有街坊鄰到了幾家,奴才出來的時候,倒是看到有族親上門,不過也不見當家人,多是晚輩……”

    九阿哥聽著直搖頭道:“何至於此?一個個的,自家都沒有熬出來,倒是學會勢利眼了!”

    真要都是高門勳貴還罷了,看不起落魄親戚還說得過去,可都是中等人家罷了。

    聽說十三阿哥過去了,九阿哥並不意外。

    十三阿哥性子就是有幾分義氣在頭,滿人又重姻親,這也是給福晉跟外家體麵。

    九阿哥照拂伊都立除了愛才,主要還是看十三阿哥的麵子,既是十三阿哥親自出麵給伊都立張目,那也不用擔心伊都立對兩位哥哥欺負。

    九阿哥就撇開此事,想著下午自己打噴嚏,就叫何玉柱拿了藥包泡腳,早早安置了……

    *

    跟九阿哥、十阿哥一樣,其他明早要送駕的皇子,也都選擇住在城,自然也得了伊桑阿薨了的消息。

    八貝勒府,書房。

    八阿哥不知為什,心念著伊桑阿的歲數。

    伊桑阿,終年六十六……

    他又想起了比較凶險的王熙,七十六……

    兩人都是順治朝入仕的老臣。

    老臣,快凋零殆盡了……

    伊桑阿不是索黨,可也算半個太子黨。

    他的薨世,對太子來說,可不是什好事兒。

    朝中朝外,能幫太子在禦前說話的人,又少了一個……

    八阿哥生出竊喜,又想著六十六歲。

    伊桑阿是文臣,都活到六十六,那素來重視養生、文武雙全的汗阿瑪呢?

    八阿哥有些不敢想。

    隨即,他想到了東西六宮,住了十個宮室的妃嬪。

    還有序齒沒有序齒的皇子皇女,總共加起來有五十來人。

    乾清宮的大答應,最多的時候有三、四十人。

    他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汗阿瑪與伊桑阿不能比。

    伊桑阿三子,都是嫡出,早年妾室不知有沒有,晚年老夫少妻,並無妾室通房……

    *

    四貝勒府,書房。

    四阿哥回來時,天色將暮。

    即便得了消息,曉得伊桑阿薨,也沒有打發人過去吊唁,他隻吩咐傅鼐,道:“明早拿了爺的帖子去吊唁!”

    隻是他沒有回內院,即便李格格打發人送甜湯,也沒有去跨院看望李氏,而是在書房抄經……

    *

    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乾清宮的梁九功就察覺到康熙不大對勁。

    眼中有紅血絲,穿衣時,右手抬的緩慢。

    梁九功不敢看,低眉順眼地看著兩個宮人服侍康熙穿戴。

    等到早膳上來,康熙隻夾了幾筷子小鹹菜就素粥,其他的沒有碰。

    梁九功想著昨日報上來的消息,曉得皇上這是感念老臣離世。

    隻是這樣糾結,也沒有打發侍衛過去祭奠。

    梁九功心中歎了口氣。

    索額圖該死……

    不過伊桑阿既選擇做索額圖的女婿,被遷怒也是應得的……

    乾清宮外,諸皇子齊聚。

    九阿哥跟十阿哥站住一處,正說打算今兒告假之事。

    “昨兒也沒歇好,也該養幾天緩緩了……”

    十阿哥道:“今年天熱的早,中午出汗,早晚還涼,往返奔波海澱就容易累到,九哥歇幾日也好。”

    九阿哥眉頭舒展開,道:“幸好去年弄了冰窖……”

    就是現下還用不上,不過瞧著這架勢,估計過了端午,就要開始用冰了。

    要知道,尋常的年份,入伏之前才開始用冰。

    以他們的身份,自是也有用冰份額,就是不多。

    自家有了冰窖,用起來就方便多了。

    十阿哥點頭道:“還是九哥想的周全……”

    兩家的冰窖挨著,就在安定門外,到時候往貝勒府運冰也好,往海澱運冰也好都方便。

    “我聽到了,到時候沒冰使了,就跟九哥、十哥借冰……”

    十四阿哥湊上前,道。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見他眼圈發青,嚇了一跳,道:“你這是熬大夜了?”

    眾人都望向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臉色漲紅,眼神閃爍,道:“昨晚看書走了困……”

    九阿哥挑眉道:“那你心虛什勁兒?”

    十四阿哥:“……”

    大家都是過來人,誰不曉得怎回事?

    想想十四阿哥今年指了格格,大家也就心有數了。

    大阿哥道:“以後少熬夜,傷肝。”

    三阿哥則是忍不住打趣道:“看的是閑書吧?”

    四阿哥蹙眉,沒有開口。

    五阿哥則是上下打量一眼,道:“太瘦了,小身板經不得折騰,還是要補補。”

    這還沒大婚呢,都要熬幹了。

    年輕人,不知輕重。

    七阿哥也沒有開口。

    八阿哥眼見著十四阿哥窘迫,岔開話道:“大學士本就不足,如今王熙又病重,估計這回要添新閣臣了!”

    果然,大家的視線都從十四阿哥身上移開。

    四阿哥接話道:“按例是從大九卿推選大學士……”

    九阿哥道:“那不是正好?李光地啊!”

    直隸巡撫李光地升吏部尚書,依舊兼直隸巡撫事,人還沒有回京。

    大家望向九阿哥。

    三阿哥道:“老九是不是有什消息,怎猜他了?”

    九阿哥道:“還有旁人不成?”

    三阿哥搖頭道:“就算沒有旁人,也不會升這快,這吏部尚書還沒上任呢,怎能直接升大學士?”

    九阿哥道:“一品升一品,還要熬資曆不成?”

    三阿哥道:“那當然了,六部十來個尚書,有資格入閣的多了!”

    九阿哥就是隨便一說,既是沒猜到,就不猜了。

    四阿哥與八阿哥卻是沉思。

    六部尚書混日子也不少,真要說起政績來,還真沒有人比李光地強。

    李光地治河有功,簡在帝心。

    這入閣就是早晚之事。

    之前大學士就不全,王熙一去,又空出位置來。

    李光地在吏部尚書任上熬個一兩年,估計就要入閣了……

    *

    海澱,北五所。

    舒舒被尼固珠堵在被窩。

    “額涅睡懶覺了……”

    尼固珠趴在炕沿兒上,小聲嘀咕著。

    白果在旁,小聲道:“大格格,福晉昨晚兒歇得晚……”

    尼固珠小聲道:“那讓額涅繼續睡吧……”

    說著,她就打算出去。

    舒舒睜開了眼睛,看著女兒在這,望了眼座鍾。

    辰初……

    自己醒的不算晚。

    “這早就來了?沒有陪烏庫媽媽用早膳?”

    舒舒起身,道。

    尼固珠道:“烏庫媽媽今兒要茹素,讓我回來陪額涅吃早膳。”

    舒舒想了想今天的日子,四月初八。

    佛誕日。

    舒舒就道:“想吃什?是肉餅還是吃小餛飩?”

    尼固珠笑道:“肉餅就小餛飩!”

    舒舒就吩咐白果打發人往膳房傳話,還多吩咐了一句。

    “小餛飩多預備些……”

    這是備著九阿哥回來吃的。

    等到舒舒梳洗完畢,母女兩個用早膳,就是肉餅配小餛飩。

    尼固珠吃了兩個肉餅,道:“烏庫媽媽也愛吃肉,今天卻不能吃肉,那是不是太可憐了?”

    舒舒就道:“那瑪嬤一直吃素,可憐?”

    尼固珠想了想,搖頭,道:“瑪嬤不愛吃肉,愛吃素的,跟烏庫媽媽不一樣。”

    舒舒就道:“就算愛吃肉,也不用老吃肉,今天是烏庫媽媽想吃素了。”

    尼固珠明白了,就不糾結,道:“那我曉得了,隻要是自己個兒樂意吃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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