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座皇子府挨著,都是一條街上。
如今還是年跟前,各家各戶都貼了春聯,掛了紅燈籠,大門前很是亮堂。
這九貝勒府門口的小弓一掛,前後街的人家還沒有留意,八貝勒府跟四貝勒府則是先後得了消息。
八阿哥正在書房。
要過年了,不知道旁人家如何,八貝勒府卻跟平常沒有什兩樣。
八阿哥想著明日藩宴,想著後日正旦大朝。
等到人來稟告,聽說九貝勒府懸了弓,八阿哥有些茫然。
九阿哥跟自己同年大婚,比自己還晚兩個月,至今說是五年,實際上算下來才四年半。
大婚四年半,三子一女,都是嫡出……
八阿哥心空落落的,想起了三十八年正月那個無緣的孩子。
如果是阿哥的話,就是他的嫡長子;如果是格格的話,也是他的嫡長女。
要是那次沒有小產,福晉也不會受了刺激非要跟著去通州著涼損了身體。
若是時間重來,自家福晉順利生產,那現在是不是嫡次子、嫡三子也有了?
八阿哥忍不住低頭,看了一下自己胯間。
九阿哥因小時候被劉嬤嬤哄騙,弄得脾胃失調,差點壞了根基。
太醫調理了整一年,他身體才好些。
八阿哥眯了眯眼,想查九阿哥所用的方子。
是太醫院的方子管用,還是那個同仁堂的樂鳳鳴弄出的“衍子丸”管用?
八阿哥呆坐做書案後,狠狠地動心了。
但是他曉得這府人多眼雜,不能在府試。
否則傳出去,自己就要成為笑話。
他想起了坐落於崇文門內的別院……
*
四貝勒府,正房。
夫妻兩個用了飯,正說起年後給二格格聘女先生之事。
二格格比弘暉還大一歲,是三十四年生的,明年就九歲了。
因為是格格,之前並沒有專門聘女先生。
就是跟著李氏學針線,跟著四福晉學認字跟看賬,身邊還有奶嬤嬤教規矩。
“琴棋書畫,都叫她試試,看看喜歡什……”
四阿哥愛女心切道。
四福晉想了想,道:“前兩年的時候,李格格教過二格格箏,二格格是喜靜不喜動的性子,嫌那個吵,學會撥弦後就不肯再學,另外幾樣可以試試,二格格喜歡聽才女的故事,認字以後,最喜歡聽我給她念納蘭詞……”
二格格就養在正院,跟四福晉這個嫡母的感情,並不比跟她生母的感情差。
四福晉沒有親女兒,養了二格格這些年,也當成親女兒待。
四阿哥想到這個,看著四福晉的目光都柔和許多。
這多皇子福晉中,能對庶子女視同己出的,隻有自家福晉一個。
福晉將門之女,心性豁達。
四阿哥就道:“二格格眼見著要留頭了,回頭你看看那拉家的子弟,有沒有資質好的,可以留心兩年……”
四福晉聽了的,就明白了四阿哥的用意。
這是盼著一家和樂,怕自己忌憚李氏母子,想要“親上加親”。
四福晉沒有點頭,看著四阿哥道:“爺,二格格雖不是我生的,卻是我養的,那拉家子弟要是成才,就不會落魄成現下模樣,嫂子們跟我關係也尋常,並不是什寬厚的性子,我舍不得將二格格嫁回去,還是在勳貴人家中挑家風清正的人家打聽吧……”
四阿哥一愣,沒想到四福晉想也不想,直接回絕此事。
二格格行二,可因長女早夭,二格格實際上算是四阿哥的第一個孩子,打定主意要求恩典留京。
不從那拉家選婿,也會從八旗其他人家選婿。
對四福晉來說,這親事有益無害。
四阿哥看著四福晉,思量她這一番話是真心的,還是推辭的理由。
四福晉苦笑道:“我十歲入宮,跟侄兒們都沒見過兩回,要是隻因血脈跟姓氏,就將他們看得比爺跟二格格還重,那我不是成了糊塗蟲了?”
她並不掩飾自己跟娘家關係的疏離。
除了額涅之外,她對娘家人確實也沒有多少感情。
四阿哥聽了,有些心疼四福晉。
早年在宮的時候,包衣多是富貴眼,背後沒少嘀咕四福晉這個“童養媳”娘家家道中落。
在皇子福晉中,看似出身最差的是五福晉,可五福晉還有個侍郎祖父,到了四福晉這,高官的阿瑪早去世多年,幾個哥哥們,三哥襲了爵,補了二等侍衛,大哥也補了旗缺,品級卻不高。
二哥閑散,有個庶弟還沒有成丁。
四阿哥想到了福鬆,就道:“等到五格成丁,讓他過來補個侍衛吧……”
五格就是四福晉的庶弟,今年十五。
他生母病故,打小養在嫡母身邊。
在兄弟之中,四福晉本應該跟這個弟弟最親,可是她進宮的時候早,五格當時還不大記事兒,要說姐弟情深,也有些牽強。
四福晉想了想,搖頭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跟那邊的關係,還是這樣不遠不近就好……”
關鍵是還有個閑著的二哥,要是他們夫妻抬舉了五格,那邊怕是也要貼上來。
四阿哥並不是愛徇私的性子,否則開府當年,就會提及那拉家。
四阿哥卻另有計較,抬舉五格,是製衡那拉家其他幾個兄弟。
總要讓他們有所圖,才會將老太太這個繼母恭敬起來。
這會兒工夫,外頭有了動靜,前院的太監過來稟告。
“主子,福晉,九貝勒府兩刻鍾之前掛弓了……”
四阿哥與四福晉對視一眼,都露出驚訝。
四福晉帶出擔心來,道:“之前說是元宵節前後的日子,怎提前發動了?”
挨著住著,四福晉跟舒舒既是妯娌,還是表姊妹,這幾年相處的也融洽,她就坐不住,起身道:“爺,咱們去看看吧,要不我實在不放心。”
四阿哥素來是愛操心,也惦記著,道:“那咱們去看看。”
這就是住的近的好處了,連宵禁時間都不用在意。
因為宵禁的時候封鎖的是路口。
不過眼下還沒有宵禁。
夫妻換了厚衣裳,往九貝勒府來了。
總共就隔了半地,夫妻兩個沒有叫車,直接提著燈籠,溜達過去。
正好九阿哥跟十阿哥送齊錫一家出來。
覺羅氏跟九阿哥道:“我初二跟縣主一起過來。”
九阿哥道:“那您那邊的事情呢?這過年,事情也忙,要不您遲幾日再來。”
原本就說好的,覺羅氏過來照顧女兒月子,可是明天是三十兒,要祭祖,後個兒大年初一,誥命還要進宮給太後請安。
這兩日實在挪不開時間。
覺羅氏道:“三十兒、初一忙過去就好了,不礙的。”
九阿哥道:“看您方便……”
遠遠地傳來梆子聲,再有兩刻鍾就要宵禁。
齊錫一家不好耽擱,準備離開。
這時,就見四阿哥夫婦提了燈籠,由遠及近。
“四哥,四嫂……”
九阿哥忙垂手道:“您二位安……”
十阿哥在旁,也跟著見禮。
四阿哥點點頭,而後望向齊錫一家。
齊錫一家見了禮,就告罪離開。
四阿哥這才望向九阿哥,道:“聽下人說你這懸弓?弟妹生了個小阿哥?”
九阿哥聽了,麵上帶了得意,道:“是啊,弟弟福晉生了個巴圖魯,小阿哥重七斤半……”
說到這,他就道:“收生姥姥都說了,接生了三十年,頭一回看到這樣胖乎的孩子!”
不用說,隻看這孩子的體格,肯定繼承了他額涅的十力。
或許青出於藍勝於藍,不隻是十力。
四阿哥看著他這得意的樣子,既是為他的高興,又激起隱藏的好勝心。
三個嫡子,諸皇子中頭一份。
外頭說起九阿哥,就是身體弱、性子不好,可是提及九貝勒府,都曉得他們夫妻感情好,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自己與福晉感情也好,就是子嗣尋常,成親十多年,也隻有兩個兒子。
四阿哥立時不滿足了……
*
產房,舒舒已經醒了,正跟十福晉說話。
十福晉眼見著十阿哥吃晚飯的時候都沒有回府,就打發人來探問,這才知曉舒舒已經生產,忙過來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