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洱郡城,巡察司。
陳時節把箭魚飛舟停在了巡察司的廣場上。
降落的首個地點不在司農監,而是巡察司,這是趙興要求的。
他要做巡察任務,肯定要過巡察司這一手。
另外,任務涉及的人數不少,他一個人也不可能應付,必須要動用巡察司的力量。
下船的時候,陳時節和龍肖的臉色都有些難看,因為單看趙興第一個來的地方,就知道這次問題不會小。
如果是幾十上百人,位階不高,趙興帶著龍肖就足以行動,無需借助巡察司的力量。
“你真的第一站就要來這嗎。”在即將踏進巡察司的時候,龍肖忍不住道:“有什事,不能先和侯爺說一聲?”
“龍肖!”陳時節沉聲道,“你不要幹擾他,侯爺會理解的。”
巡察司中‘大巡察使’邱明逸,乃正五品。
他這個正五品,是不受博平侯楊安管束的,這個職位就是用來監察軍隊內部的。
除了楊安他不能管,其他武將,若有不法之事,巡察司都有緝拿問罪的權利。巡察司在打仗的時候也充當執法衛隊。
當然,隻要不是叛國罪,巡察司要處置軍中將領,也得問問楊安的意見。
巡察司向來都被將士討厭,基本上每隔幾年,巡察司的人手都得換一批,而且離任的時候還得偷偷的走,以免被將士們打黑拳。
大巡察使邱明逸,也是剛上任一年,和楊安相處的關係還算融洽,之前的內部清理,基本都由楊安自己完成,他隻不過是協助,提供一些審訊、稽查的工作。
當他得知趙興第一站就來巡察司的時候,立刻就親自出來接見。
因為趙興現在的箭魚飛舟上,插的是兵界十陽旗幟,接到這樣任務的天才,不管之前之後怎樣。
這一環節,他們就是欽差一般的存在,代表的是兵界的意誌,或者往更大了說,代表是景帝的意誌。
“去把趙興請到主殿接待。”邱明逸吩咐道,“命各司三級以上的巡察使返回郡城待命。”
“另,去神殿通知掌軍祭祀馬德柱大人,令他攜一隊祭祀,請範無救、謝必安兩尊執法神像過來。”
“去把麒麟踏海服,朝天雀翎帽拿出來,本官要沐浴更衣。”
邱明逸神采奕奕,對著下人一陣吩咐。
他原本正在葡萄架下悠閑的喝酒,此刻一聽趙興來了,頓時精神煥發,還不自覺的舔了舔嘴唇。
他完全明白趙興第一站來巡察司,釋放的信號是什。
“殺殺殺,本官要看血流成河!”邱明逸眼中有著一絲興奮。“利器都給你小子準備好了,可別讓本官失望啊。”
來這一年,邱明逸光喝酒了,楊安重登主將之位,很多事情他也隻能看著。在邱明逸看來,楊安的刀還是不夠狠,腐肉刮得不夠幹淨,要是讓他巡察司狠狠的查,絕對不隻死那點人。
如今,趙興來了,他一來,必然是握有重大罪證,且這種天才涉及的級別和數量都不低。
兩刻鍾後,巡察司正殿。
“下官趙興,拜見邱大人。”趙興朝著邱明逸行禮,這位大巡查使,也是此次第一環任務的評審人員之一。
自己完成第一環任務後邱明逸的評價要占很大的份量。
“趙興,來巡察司拜見本官,所為何事?”邱明逸問道。
“奉兵界之令,前來整治西洱郡不法之事。”趙興直接開門見山,“請巡察司協助下官。”
“哦?不知你要調動多少人手,涉罪人員又有幾個?”邱明逸問道。
其實趙興進門的那一刻,他就同步知曉了情報信息,現在詢問,隻是看趙興願意提交上來多少。
趙興也清楚這點,隻要自己來做這件事,隻要楊安不插手,這些人都死定了,區別隻在於,是自己來幹,還是巡察司的人來幹。
“所涉不法成員共計1423人,下官需要巡察司全員出動,最好能請軍神殿配合行動。”趙興將一份名單拿出來,“此為涉案人員。”
“好,緝查不法是巡察司分內之事,本官會封鎖消息,將人手全權交由你調配!”邱明逸道,“此為大巡查使之令,你持令後,本司所有人員盡皆聽你號令。”
“另外,軍神殿的馬德柱大人會在一個時辰抵達巡察司配合你。”
“多謝大人。”趙興拱了拱手,便立刻接過大巡查使之令退出公堂。
公堂之外,陳時節和龍肖見到趙興手持大巡查使之令出來,頓時頭皮發麻,就連陳時節都是瞳孔一縮。
趙興則是手持大巡查使之令,開始在各司走動,製定抓捕計劃。
“一司巡察使,緝拿長水校尉洪泰、中壘校尉戚山……”
“二司巡察使,緝拿範庚、何成……”
“三司巡察使……”
龍肖這個護道者是跟在趙興身邊的,至於陳時節,待在巡察司的偏廳喝茶避嫌。
在聽到趙興念出那一長串的名單時,龍肖頓時瞪大了眼睛。
下令完畢,巡察司各處,頓時一道道身影升空,在黑夜中破空而去。
趙興見到龍肖有所異樣,頓時問道:“要不你先去休息吧。”
龍肖慘然道:“我現在還睡得著嗎?你報的這些人麵有好幾個,是跟我和老陳同生共死過的兄弟。”
“那是六年前。”趙興平靜道,“現在,你還確定他們是你的兄弟嗎?你再見到他們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到不一樣。”
龍肖默然,作為劍修,他劍心通明,在一年前陸陸續續見到老熟人時,確實能夠感覺兄弟們有些變化,但他不願意往這方麵想。
“你能告訴我,他們、還有救嗎?”
趙興沉默。
他第一落腳點是這,就代表著他的選擇,絕對不是妥協或者和稀泥。
殺一個是得罪人,殺一千個也是得罪人。
隻要幹這種事,就不可能有什完美方案。
除非趙興願意自毀前途,全部輕判。
但這根本不可能。
無親無故,趙老爺怎可能為這些人渣自毀前途?
“我跟你說句實話吧。”
“沒我,他們也死定了。”趙興道。“兵界早在搜集這些人的罪證,隻不過是到現在調查清楚了才發一舉發動,除非……”
“除非侯爺保他們,是嗎?”龍肖麵露希冀之色。“是了,邱明逸再大也沒侯爺大。”
趙興搖了搖頭,開口道:“洪泰,神威軍現任長水校尉,正七品下。曾任西洱郡桃縣籍田令五年,神威軍重組後複歸。所犯罪行:奸淫十四人、逼死五人,在博平侯複職調任後,為掩蓋罪行,將十四名受害者家人全部殺死。”
“戚山,神威軍現任中壘校尉,從七品上,曾任西洱郡阜埠縣平淮令三年,私設關卡,受異地商會共計賄三百四十二萬兩。”
龍肖臉色一白,雙眼噴火:“這些混賬怎能如此、如此……”
趙興見狀,沒有再念下去。
是,博平侯是可以保這些人,但如果他這做了,證明他太過仁慈!
慈不掌兵,治軍嚴厲,這就是趙興此次行事的依據。
如果楊安真保那些爛人,趙興就算花費些代價也要跑路,改投他門。
因為這和他所理解的不一樣,治軍不嚴,這樣的人怎可能在後來打下赫赫威名呢?
那一定是自己記錯了,或者這一世楊安出了什問題。
總而言之不僅是朝廷、神威軍在通過這一環任務觀察趙興。
趙興,也在觀察神威軍這艘船、到底值不值得上。
雖然他看好老陳,也覺得老陳對胃口,但歸根究底神威軍是楊安在統領。
西洱郡,長水軍營。
洪泰正手持節杖,披甲在營中巡視。
夜間巡視這種事本輪不到他一個校尉來做,可不知道為什,今天他感覺到格外的心神不寧。
“難道瀾江有什異常?可我並未感覺到節氣偏移正位,物候演變也隻是尋常的四季之變。”
“劉明,給我準備一艘飛舟,我要去瀾江巡視!”
洪泰朝著自己的衛兵喊了一聲。
可是沒人回應。
夜色靜謐,一輪明月升起,可是這明月卻是在一尊暗金色身影的腦後。
“司法陰神範無救?!”
洪泰雞皮疙瘩起來,頓時打了個激靈,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真的有一艘飛舟來了,但這飛舟卻是從外麵來的。
“巡察司的人,還請了軍神殿的司法陰神?!”洪泰此時心中的不安已經達到了頂點。
那是一種心中罪惡無所遁形的感覺,讓他忍不住想要跑路。
可是洪泰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長水校尉,見過司法陰神,見過各位巡察使。”洪泰單膝跪下,“不知諸位來我長水軍營所為何事?”
“洪泰,你涉嫌奸殺罪,十四人全家被滅。”一名巡察使冷冷道,“奉大巡察使之令,前來拿你,束手就擒吧。”
洪泰心中一個咯,當對方說出準確的十四人時,他就知道,這事瞞不住了。
“混賬,這是誰在汙蔑我?我要見侯爺!”
“到了巡察司,有你見博平侯的時候。”
與此同時,中壘軍營。
戚山也被一道金光繩索束縛,倒在地上掙紮。
“汙蔑,這是汙蔑,我要見博平侯!”
戚山大喊道。
西洱郡各處軍營,都是同時之間出現了大量的巡察使,他們都是突然出現,並且精準出擊。
一夜之間,到處都響起了聲音。
有些人死不認罪,有些人則大大方方認罪。
“我不過是貪汙了一批軍糧,可那都是景新十三年舊事,我自會找侯爺承認錯誤,繳納罰金!”
“本官在執行公務,巡察司調查可等三日後再來,什?!大巡察使之令?!”
還有人則是想逃。
“咻咻咻~”
趙興站在飛舟上,收回指尖,前方則有一道身影從半空中跌落,正是一位九節統領。
他也跟隨著其中一支隊伍來到了某處軍營,當巡察使宣布抓捕時,這名軍司農表麵認罪,跪下去卻居然是想遁地而逃。
不知道是前麵執行的過於順利,還是這組成員實力稍差,猝不及防下,還真被人遁了下去。
不過馬上,此人就被【無垠地宮】給從地下反彈了出來,破了遁法。
隨後被趙興以滴雨法擊殺。
“火行營統領張澤拒不遵令,已經伏法,火行營暫由副統領黃銘接管。”
趙興的聲音朝著周圍擴散。
隨後就卷起屍體帶上了飛舟。
隨行巡察使汗流俠背,向趙興拱手:“下官失職。”
“無妨。”趙興淡淡道,“是情報有誤,他的實力進步了,回郡城。”
“是。”
行動是入夜開始的,到了翌日卯時,行動結束。
午時一刻。
趙興坐在巡察司堂下左手第一個位子上,聽著一名巡察使匯報情況。
“稟大人,各司隊伍於卯時全部返回,1423人,無一錯漏,其中57人拒捕,已當場伏誅。”
“經軍神殿與巡察司聯合審訊,剩餘的1366人,全部認罪。”
趙興聞言,微微點頭。
這個時候大周兵界提供的情報,還是很靠譜的,雖然也有個別的實力和情報略有差距,但並不大,其罪證則是鐵證如山,不管認不認,都是一樣。
邱明逸看向下方:“趙興,這些人皆已認罪,如何處置,皆由你定奪。你可以念在他們往日的功勞上,從輕發落,畢竟你是神威軍的人。”
趙興麵無表情,這老登作為評審,又給自己考驗了,這明明是一場大範圍的嚴打,不唯神威軍在自查,其餘各軍也有一樣的行動,你擱這說從輕發落?
他起身朝著邱明逸行禮:“是,多謝大人提醒。”
趙興從下方匯報的人接過審查名單,如今這剩餘的1366人,都已經分了個層級,擺在趙興麵前。
現在隻要趙興在名單上勾選,就能立刻決定這些人的生死。
趙興拿起名單,裝模作樣的瀏覽沉思了一遍。
“剩餘的1366人,經兵界掌握的情報,皆為重罪、死罪。”
“值此特殊時期,當用重法,重罪亦為死罪!”
趙興頓了頓,在邱明逸詫異的眼光中,他直接將文書合起。
爾後用斬字令簽,在文書封麵畫了一個斬字。
“1366人,全部處死,即刻執行!”
還有一更,不過很晚了,大家不用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