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那丫頭是真不回來了,你說咋整啊?」
張桂芹從外麵回來心就不痛快,坐在炕上想了半天,越想越氣。
她的聲音粗糲中帶著幾分尖利,即便隻聽著聲音,也能知道是個性格剛硬且潑辣的人,可這會兒的話除了憤怒,更多的是無能為力的不甘。
「唉!」外屋傳來一聲長嘆,明明隻是氣聲,卻清晰到有些刺耳。
「能咋整?」林二春坐在椅子上,聲音生硬,他顯然也是氣憤的,隻是不知道是對著眼前的婦人,還是婦人口中的那個「丫頭」。
屋內陷入長久的沉默,煙霧繚繞,菸袋鍋填的那點菸葉子不夠男人幾口嘬的。
「評書怎講來著,『負心多是讀書人』。要不是你想瞎了心,非得給兒子找個大城市的知青,也不能成現在這樣。」張桂芹忍不住埋怨道。
「都怪我,都怪我!」林二春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自暴自棄,不過怨氣更重,譏諷道:「當時她喊你『媽』的時候你咋沒不讓喊呢?」
張桂芹被揶揄的說不上話,轉頭又數落了起來。
「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以前瞧著多本分的姑娘啊,咋一考上大學就變成這樣了呢?
我就不信了,她甩了我們家朝陽就能過的好?
逼急了,我就上她們學校鬧去。要不是我們家朝陽,她能考上大學?命都沒了!」
見妻子越說越不像話,男人喝道:「行了!」
他重重的將菸袋桿拍在桌上,「別在這胡咧咧了,還嫌家不夠鬧心?」
林二春在家一言九鼎,他一發火,婦人不再爭辯,隻是仍小聲的嘀咕著各種難聽的話。
妻子那隱隱約約的抱怨聲讓林二春實在鬧心,他用菸袋捲起菸袋桿別在褲腰上便出了門。
來到院中,心中煩悶的他拿起鏟子,打算把自留地菜園子的雜草給清理清理。
從他出了門,屋的罵聲便大了起來。
「二春,忙啥呢?」
籬笆牆外路過個鄰居,瞧著林二春站在院問道。
怕人家聽見妻子的喋喋不休,林二春大聲答道:「閒著沒事,拾掇拾掇園子。幹啥去啊?」
「上門市部打點醬油!」
目送鄰居離開,林二春蹲在菜園揮著小鏟子,看起來心無旁騖,可沒人知道他心的苦悶。
槐樹下的婦女們仍在閒聊著,話題兜兜轉轉繞了一圈又回到了林朝陽和他那個知青對象陶玉書身上。
「陶玉書這一走,以後朝陽可不好找對象啊!」
「要我說這小子就是傻,別人找了個知青對象生怕跑了,他可倒好,我聽說是又出錢、又出力,生怕人家跑的不夠快。」
「稀罕唄!要不怎說娶媳婦別找太漂亮的呢,你瞅瞅,還沒結婚就被迷的五迷三道。」
「說到底還是配不上人家,考上大學了,就更配不上了。」
……
婦女們的閒話說起來似乎沒個完,並且還十分投入。
「誒誒!」眾人正聊的熱絡,有人指著村口的土路,語氣驚詫,「你們瞧!」
眾人抬眼望去,隔著老遠便看見一身紅裙的女子正艱難的提著兩個行李包向她們這個方向走來。
「哎呦!這誰家的小媳婦,穿的可真夠招風的,趕上城的娘們兒了。」
「真夠得瑟的,誰家的啊?」
婦女們嘴議論著,遠處的女子提著東西越走越近,有人隱約間看出了她的眉眼。
「哎呦喂,那不陶玉書嗎?」一個婦女驚呼道。
「誰?陶玉書?」其他人伸著脖子仔細探究。
「真的假的?我瞅瞅!」
「好像還真是。」
認出來的人多了,大家已經不甘心在遠處吃瓜了,放下手中的活計行動起來。
「哎呀,玉書!還真是啊!」
圍上來的都是村四五十歲的婦女,從林朝陽那邊論,陶玉書都得叫嬸子,有的還要大一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