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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正說笑間,又有兩位客人來到諶容家,是劉昕武與一位花甲老人。

    經過劉昕武介紹林朝陽才知道,老者竟然就是覃牧。

    覃牧是廣東人,常年生活、工作在廣東,但在77年、78年也曾在燕京工作過兩年,因此在場也有幾位他的熟人,比如楊末、比如王。

    他與眾人打過招呼,等跟林朝陽打招呼時,臉上掛滿了笑容。

    “朝陽同誌,久聞大名,今天終於見到你的麵了。”

    


    


    “覃老您客氣了,我可是看著您的作品長大的。”

    林朝陽的話又引起了眾人的笑聲。

    劉昕武說道:“說起來林朝陽與覃老還有點淵源。”

    聽到這話,林朝陽和覃牧都點了點頭。

    去年《渡舟記》發表後,覃牧還在《文學評論》上發表了文章誇獎這部小說。

    當然了,他更多的誇的還是林朝陽這個作者。

    覃牧在文章中高度讚揚了林朝陽在創作上的不拘一格,稱他給中國文壇帶來了朝氣。

    有著這樣一層淵源在,兩人的關係自然是十分融洽的。

    又閑聊了幾句,林朝陽才得知,覃牧這次是為了自己的散文集出版而來。

    至於說跟劉昕武走在一起,是因為他的散文集出版社恰好就是燕京出版社。

    覃牧突然說道:“朝陽了不起啊!”

    大家聊的好好的,他突然說出這一句話來,眾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覃牧看著大家的表情,笑著問道:“都很好奇是吧?我這話沒頭沒尾的!”

    眾人齊齊點了點頭,連林朝陽也有幾分好奇。

    “這話其實不是我說的,是蘇晨說的。”

    


    


    在場大部分人並不認識蘇晨,但都聽說過他的名字。

    諶容和楊末跟蘇晨是很熟悉的,她們兩人與花城出版社的交情很不錯。

    “朝陽上一部小說給了《花城》,老蘇這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楊末調侃了一句。

    覃牧聽到這話卻搖了搖頭,“蘇晨說的不是朝陽上一部小說,而是現在這部。”

    現在這部?

    眾人看向了林朝陽,聽覃牧的意思,林朝陽又寫了一部新作品出來?

    李拓興奮的看著林朝陽,“朝陽,你那部小說寫完了?”

    他是林朝陽家的常客,尋個由頭便要去蹭飯,自然知道最近這半年多林朝陽一直在寫一部大部頭的長篇小說。

    因為怕打擾林朝陽的創作,這半年他甚至減少了去蹭飯的次數。

    關於這部新小說,李拓跟林朝陽是有過交流的,大致知道小說的規劃和內容,他更知道這樣一部小說如果真的能夠按照林朝陽的預想寫出來,絕對會震動整個文壇。

    因此當聽說林朝陽的小說寫完了,他表現的異常興奮。

    “前些天剛寫完。”

    李拓正想繼續追問林朝陽,一旁的陳健功拉住他,“你先別打岔,聽覃老說完。”

    李拓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搶了覃牧的話頭,他衝覃牧抱歉的笑了笑,覃牧報以微笑。

    覃牧接著剛才的話說道:“朝陽這部新小說立意高絕,視角宏大,既有嚴肅深刻的思想內容,又有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水平堪稱驚豔,是半個世紀以來中國文學領域少有的恢宏大氣之作。”

    


    


    說完這番話,覃牧臉上露出狡黠之色,特地強調道:“這話不是我說的,是蘇晨拜年的時候對我說的。”

    覃牧也好、蘇晨也罷,兩人都是中國文學界聲名卓著的人物,能對一部小說做出如此高的評價,是極為罕見的。

    盡管眾人現在並沒有看到林朝陽的新小說,但也不會認為蘇晨是信口開河。

    隻是大家有些難以想象,究竟是怎樣的一部小說,竟然能讓蘇晨這樣浸淫文學與編輯數十年的老出版人給出如此高的溢美之詞。

    回味著覃牧所說的話,眾人感覺心好像有貓爪子在撓,恨不得現在就一睹為快。

    “朝陽,你給大家夥講講,你這部小說寫的是什內容?怎寫的?”王對林朝陽提出了要求。

    “等小說發表你們不就看到了嘛!那長的小說,我哪能複述的過來?”

    “你先簡單說說,簡單說說。”林津嵐也開口催促他。

    不光是他們兩人,其他人的眼神也都注視著林朝陽,大家的態度如此殷切,林朝陽也沒辦法,隻能撿著小說的緊要情節給大家講了講。

    “1904年的山東章丘,冬天比往年來得更早一些。那章丘本也是人傑地靈之處,是宋代女詞人李清照的故鄉,泉水豐盈,景致卓然。

    然而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因連年災害,莊稼絕收,以致匪患橫行,餓殍遍野……”

    林朝陽的聲音溫和,娓娓道來,讓眾人不知不覺便沉溺於故事之中。

    很長時間,房間隻有他的聲音,其他人聽的聚精會神,津津有味。

    梁佐和梁歡兄妹倆回來的時候,便看到了這樣奇特的景象。

    梁佐見狀不讓妹妹聲張,兩人輕手輕腳的把東西放下,然後來到眾人身旁,打算好奇的聽一耳朵,沒想到這一聽也入了神。

    


    


    如此過了一個多小時,林朝陽講的口幹舌燥,嗓子都有些發疼了,故事也才講了一半。

    倒不是他不想講的快一點,而是《闖關東》的故事實在太過豐富,細節太多。

    有時候他刻意忽略了一些情節和人物,大家聽著就覺得有些對不上,時不時的就要打斷他,詢問他這些細枝末節的問題。

    一來二去,這講故事的效率自然快不起來。

    林朝陽的故事停在了半路,眾人聽的不上不下,比沒聽的時候還難受。

    “朝陽,你繼續講啊,鮮兒和傳武到底有沒有相認?傳武沒事吧?傳傑那邊怎樣了?潘五爺這個壞種不能得逞了吧?”

    陳健功連著問了好幾個問題,代表了大家共同的心聲,林朝陽卻不回答他的問題。

    王討伐林朝陽,說:“你說你聊小說就聊小說,怎還留勾子呢?我們又不是你讀者。”

    林朝陽喝了一口涼掉的茶水潤了潤嗓子,“我講了一個多小時,也沒見你們誰給我倒杯熱茶,留點勾子怎了?回頭想著買小說看!”

    眾人聞言怨聲載道,“哪有你這樣的!”

    大家一番討伐,林朝陽卻當起了滾刀肉,死活不繼續講了,大家也拿他沒辦法。

    劉昕武回味著林朝陽剛才所講的內容,心中有些感慨,“小說的基礎還是講故事。朝陽這部小說我們雖然沒看到文字,但現在光是聽他講述便已經能感受到其中的蕩氣回腸和引人入勝,一定是錯不了的。”

    鄧友枚非常認可劉昕武的這番言論,因為他寫小說看重的就是故事與人物,他的代表作《那五》《煙壺》等作品無不是這樣的風格。

    “朝陽這部小說真有融匯中西的感覺,既有魔幻現實的風格,又有傳奇小說的韻味。”

    “我覺得朝陽做的最好的還是體現出了曆史的厚重感,這一點應該是得益於多視角的寫法。不過這種寫作手法太難把握了,擱我我是寫不好,哪個人物立不住都是敗筆啊!”

    


    


    眾人還沒看到小說,但好歹也都是寫小說的行家手。

    正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別的先不提,光是小說那龐大、複雜的敘事線索和結構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掌握得了的。

    更何況大家在聽林朝陽講述的時候,絲毫沒有感覺到雜亂和贅述,很顯然這是林朝陽對於故事的掌控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才能做到的事。

    這樣的小說絕對錯不了。

    大家想到剛才覃牧轉述蘇晨的評價,看來所言非虛啊!

    作家們的聚會聊的最多的就是文學、哲學和曆史三個話題,今天有林朝陽的小說當作話題,大家聊的不亦樂乎。

    時間一晃便到了中午,諶容等幾個人去準備午餐,林朝陽本來也要去,但卻被李拓給拉住了。

    他悄咪咪的問林朝陽:“我記得你那有手稿吧?”

    “哪有手稿啊,都寄給編輯部了。”

    林朝陽說著就要走,李拓卻不撒手,瞪眼道:“你少糊弄我!當我不知道是吧?哪部小說你手稿不留著?寄出去的都是謄寫的那份!”

    林朝陽挖苦道:“你整天上我們家挖門盜洞,趕明兒丟了東西我就找你!”

    李拓不理他的挖苦,“別轉移話題。手稿借我看看,看完我還你。要不然……”

    他說著,朝周圍那些個正熱烈討論小說的同行們使了個眼神,威脅意味明顯。

    “小說都沒發表,哪能給你們隨便看,萬一泄露出去了怎辦?”

    


    


    林朝陽繼續找理由。

    李拓盯著他的眼睛,做出了讓步,“那這樣,我上你們家去看,這總行了吧?”

    “你就是想上我們家蹭飯吧?”林朝陽揶揄道。

    李拓怒道:“我是那樣的人嗎?”

    林朝陽直視著他,好似在問:你不是嗎?

    到底是心發虛,李拓換了個語氣,“我這回自帶幹糧。”

    “行吧。”林朝陽勉為其難的說道。

    “這就對了嘛!寫了部好小說而已,瞧把你給寶貝的!”

    奸計得逞,李拓不忘還了林朝陽一句挖苦。

    林朝陽懶得跟他一般見識,去到廚房剛要動手幫忙,梁佐又湊了過來。

    “師父,你那小說發表的也太晚了!”

    林朝陽瞟了他一眼,“有話就說!”

    梁佐眯著小眼睛笑了起來,“剛才李拓跟你說話我都聽見了,你那還有手稿。”

    真是沒完沒了!

    “稿子就一份,你們倆自己研究吧。”

    


    


    梁佐聞言大喜,“謝謝師父!”

    他高高興興的轉身,然後就被妹妹梁歡拽住,兩人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

    梁佐又期期艾艾的過來,“師父,回頭我能帶我妹妹一起去看嗎?”

    林朝陽朝梁歡那看了一眼,小姑娘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崇拜之色,與他對視一眼,立刻羞怯的扭過頭去。

    又一個文學女青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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