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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子成、謝勉等幾人在陶家待了快兩個小時,直聊到下午三點多才意猶未盡的離開,今天這番談話,過一陣少不了要產出幾篇評論或者論文出來。

    在他們幾個麵前,林朝陽就跟遊戲的BOSS一樣,純純是用來刷經驗的。

    等幾人走後,陶玉成語氣中帶著驚歎說道:“《闖關東》一發表,朝陽這聲望看起來又上了個檔次啊!”

    “哪有什檔次,隻是大家對作品好奇,都想找我聊聊而已。”

    陶玉成道:“你就別謙虛了。我在我們學校都聽到不少討論你這部小說的聲音,好評如潮。

    


    


    本來前一陣尋根文學那股風起來的時候,我們學校還有些學生罵你呢。這回《闖關東》一出,全沒動靜了!”

    陶玉書疑惑道:“還有這事呢?”

    “那可不?學生嘛,聽風就是雨。前段時間尋根文學吵的凶,有些人純粹是想要標新立異,跟著湊熱鬧也要批判朝陽兩句。

    這幾天《闖關東》一出,大家都說《闖關東》是尋根文學的開山之作,那些反對者想批評都找不到角度。

    寫的實在是好,我最近也看呢。”

    陶玉墨附和著說道:“本來這個月燕京出版社出了《百年孤獨》,在我們學校的學生中間鬧的沸沸揚揚,那些愛好文學的學生們幾乎人手一本。

    可這回姐夫的《闖關東》發表後,《百年孤獨》在我們學校學生群體中掀起的動靜都小了,全是討論《闖關東》的。”

    《闖關東》的發表壓製了剛剛出版的《百年孤獨》的討論聲,這當然不能說明前者就要優於後者。

    《百年孤獨》再火,也隻是外國作家的作品,林朝陽出道這些年,積累的讀者基礎肯定不是《百年孤獨》能比的。

    不過從輿論傳播的角度而言,《闖關東》發表後所表現出的影響力確實已經超出了一般當代文學作品所應該有的水平,甚至超過了以往林朝陽任何一部作品發表、出版後的效果。

    就比如五一結束後的《燕京文學》上出現了一篇文章《<闖關東>:震撼人心的藝術高峰》,文章署名為李拓。

    這篇文章是之前李拓在林朝陽家看完了完整版的《闖關東》後所寫的,全文洋溢著對這部小說難以抑製的喜愛,充斥著溢美之詞,對於林朝陽這個作者,他更是吹捧到了令一部分人感到不適的程度。

    “……這是一部宏大的的民族史詩,一軸斑斕多彩、波瀾壯闊的曆史畫卷,全文六十餘萬字橫跨清末民初直至抗日戰爭爆發,跨越了封建時代與民主共和兩個曆史階段。

    三十年間世事滄桑,政治動蕩、軍閥割據、列強欺辱……古老的中國經曆了一場又一場殘酷慘烈的磨難。

    許靈均將這大動蕩、大變革的時代濃縮的化為白山黑水之間一個家族的興衰曆程,構思精巧、跌宕起伏,家仇國恨交錯纏結。

    


    


    在許靈均精心結構的曆史舞台上,古老的土地上演出了一幕幕驚心動魄、振聾發聵的人生活劇。

    就筆者僥幸提前縱觀全文的觀感,《闖關東》無疑是一部集曆史深度、宏大敘事和民族文化價值於一身的優秀文學作品……

    這一切當然離不開作者許靈均的貢獻,他對中國傳統文化有深刻的理解和獨到的見解,這一點已在作品中展現的淋漓盡致。

    他充分的將複雜的曆史與民間傳說、地方風俗巧妙結合,表現出了深厚的文化底蘊。

    他精湛的敘事技巧使得故事層次豐富,引人入勝,文字流暢自然,結構嚴謹,能夠讓讀者在閱讀過程中獲得極大的享受……

    《闖關東》的成功證明了許靈均已經站在了中國當代文學的最前沿,他的思想深邃、情感豐富、充滿人文情懷,他為中國文學寶庫中貢獻了一部傑出的瑰寶,為中國當代文壇樹立了一座難以跨越的藝術高峰,值得所有讀者為之歡呼!”

    《<闖關東>:震撼人心的藝術高峰》的內容無疑是具有作者強烈的主觀色彩的,對於許多理想的作家、評論家而言,李拓這樣的舉動顯然是有失公允的。

    以至於會讓大家生出幾分反感來,簡直是毫無文人風骨。

    對於絕大多數單純的讀者來說,他們看的卻有一種莫名的爽快,這種爽快來自於價值觀和審美層麵一致的強烈認同感。

    但在感到爽快的同時,讀者們也有不滿的地方,許多讀者紛紛給《燕京文學》編輯部寫信表達自己的想法。

    誇獎文章內容的隻占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大部分來信主要是控訴李拓在文章中提前劇透小說後半部情節的,讀者們的信充滿了不滿和憤慨。

    《闖關東》分兩期在《花城》發表,讀者們現在才看了一半內容,得6月20日才能看到完整內容。

    《<闖關東>:震撼人心的藝術高峰》全文上萬字,雖然絕大多數內容都是論述性的,但難免提到一點小說的情節,其中就有一百多字概述性的講到了小說後半部的情節。

    本來小說分兩期發表,讀者們還盼著後半部早點發表一睹為快呢,李拓突然搞了這一出,那些看過前半部的讀者頓時感覺比吃了蒼蠅還惡心。

    劇透這種事,你要一點別露,要就全露,便秘一樣擠驢糞蛋,半遮半掩的,你惡心誰呢?

    


    


    雪片般的信件飛向《燕京文學》編輯部,讀者們的怨氣與憤怒透過信紙與文字刺向了每一個人。

    “李拓這回可真是捅了馬蜂窩了,全是罵他的!”

    章德寧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現在的情況實在是吊詭。

    《闖關東》受歡迎,李拓寫小說也是誇小說和作者的,按理說應該受到讀者們的歡迎才對,結果現在讀者來信全是罵的。

    劉笑著說道:“我就說你應該讓他把那段論述情節的內容給刪掉,現在可好。”

    “我想刪,他也得答應才行啊!讓他刪改跟要他的命一樣。我看他啊,都快成朝陽的狗腿子了。”

    章德寧性情開朗,大大咧咧,玩笑話說著說著就有點跑偏了,周燕如咳嗽了一聲,提醒她道:“別瞎說,注意點影響!”

    把一位知名作家比喻成狗腿子,這要是傳出去,太得罪人了。

    章德寧自知失言,立馬閉上了嘴,轉移話題道:“看這些讀者的反應,《闖關東》這回的影響確實不是一般的大啊,隻是透露了一點情節而已。”

    王潔說道:“以我們作為編輯的專業角度來看,這部小說的好是毋庸置疑的。不過讀者群體的這種強烈反響確實有些誇張了,我記得當年主編寫的《青春之歌》也是風靡全國,但也沒掀起這樣的波瀾來。”

    “不一樣的。那個時候說是風靡全國,但實際上受眾還是少,識字率都沒提上來呢。

    這幾年文學愛好者不管是數量還是熱情都要遠超那個時候,朝陽這部小說又是眾望所歸,在文學界和讀者群體嚷嚷了兩三個月。

    現如今終於浮出水麵,憑借著過人的質量沒有讓大家失望,這種情緒自然會更進一步。”劉理性的分析道。

    王潔點點頭,“說起來,現在的情形也不是一般作品能辦到的。發表之前傳的沸沸揚揚,讀者們的期望已經被吊的那高了。”

    “是啊,隻能說還是質量太過出眾了。”

    


    


    《燕京文學》編輯部內關於《闖關東》的討論是如今國內文學界和讀者群體的一個縮影。

    同一時間的廣州,大沙頭舊樓內。

    《花城》主編兼花城出版社總編輯李士非正與社長蘇晨進行一場可能改變出版社命運的對話。

    “這一步邁的太大了!”蘇晨歎了口氣,滿臉惆悵之色。

    李士非勸道:“老蘇,這也是適應市場化經濟的舉措,現在有林朝陽這個開路先鋒在,對我們來說是個絕佳的機會。”

    見蘇晨沉默不語,他又接著勸說:“曆來改革,常常是憋到不得不為的時候才壯士斷腕,最後往往要經曆切膚的痛苦。

    其實我們可以換個角度思考問題,為什不可以在巔峰的時候進行改革呢?

    這樣做阻力當然很大,但陣痛也無疑是最小的。”

    蘇晨看著他,“既然是改革,有成功,就有失敗,你想沒想過失敗會怎樣?”

    李士非無所畏懼的說道:“還能怎樣?大不了我這個總編輯不幹了!”

    “你說的輕巧,單位呢?我們怎跟上麵交代,怎跟下麵交代?”

    李士非搖了搖頭,說道:“老蘇,我覺得你把這件事想的太過嚴重了。版稅製度,說到底是出版社與作家共擔風險。你難道不清楚基礎稿酬+印數稿酬模式的弊端嗎?”

    他說到這,臉上現出幾分鬱悶之色,“不算《花城》《隨筆》這幾份雜誌,社一年出版近百種圖書,真正能夠賺錢的圖書有幾部?

    出一部書,作家少則拿一兩千,多則拿三五千,銷量一兩萬冊以下的圖書我們連支付給作家的稿費都賺不回來。

    難道這就沒有風險嗎?”

    


    


    “你不懂!”蘇晨眉頭緊鎖,似有難言之隱。

    “我太懂了!”李士非斷然道,“不就是顧及輿論影響嗎?老蘇,我們花城出版社好歹也處在改革開放最前沿,難道還怕敢為天下先嗎?

    這一期的《花城》你是看到了的,半個月,才半個月啊,銷量眼看著就要到100萬份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呀!

    《闖關東》分兩期發表,為《花城》創造的銷量不會低於500萬份,這幾乎是以前一年半才能創造的銷量,銷量就是效益啊!

    這樣的作品,它的銷量會差嗎?

    我跟朝陽寫信聊過,《高山下的花環》現在的總銷量可是已經突破了一千萬冊大關了。

    以《闖關東》現在表現出來的潛力,它即便達不到一千萬冊那樣恐怖的銷量,三五百萬冊總是有的。

    我們現在好不容易達成跟朝陽的合作,你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這樣的機會從手溜走?

    這樣的機會對於我們出版社來說,千載難逢啊!”

    李士非的眼睛凝視著老搭檔,話語擲地有聲。

    蘇晨望著他,眼神從猶豫不決逐漸變得堅定,“也罷。都這把老骨頭了,折騰就折騰吧。就照你的想法來。”

    他停頓了一下,“燕京,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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