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雙擊屏幕即可自動滾動
而令眾官員們最為不解的是,在太子開口之時,聖人分明可以先搪塞過去——

這位聖人向來心性堅定,絕不可能甘心輕易言敗,按說也不會如此輕易便被常歲寧震懾住,所謂權術不就是你來我往,竭力謀算足下每一寸領地嗎?

而聖人為何會選擇順水推舟直接將對手推上儲君之位?!

在常歲寧麵前,聖人與朝廷本就已經處於被動,手中唯一的籌碼便是儲君之位了。那常歲寧也好李歲寧也罷若想名正言順登基,便和榮王一樣,注定越不過儲君與天子,如此之下,聖人才更該善加謀算利用這個籌碼才對!

哪怕是場交易,也該談一談條件,而不是直接便將對方需要的雙手奉上說一句切實之言,李歲寧若就此成為儲君,隨時都可以登基為帝,那便也意味著她再無需有任何顧忌,隨時可以除去天子!

聖人怕是病得昏頭了,竟不知此中之大弊嗎?

這一著棋,簡直是親手葬送後路……

有天子近臣心下不安,遂示意馬相一一或許聖人隻是在以退為進,要讓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出言提出不妥之處呢?

馬行舟未有開口。

君臣多年,他待陛下也算有些了解……

他能夠清楚地領會到,聖人順勢提議選立皇太女,乃是發自“真心”。

聖人此舉固然有自毀城池之嫌,但他更願意相信聖人另有衡量。

從今日站在這大殿之中開始,聖人便一直在“相助”常歲寧……或許,聖人眼中的得失,並非是他們看到的那樣簡單。

馬行舟出列,抬手道:“陛下英明……臣,附議。”

陛下要助,那他便助陛下去助。

他是天子心腹,他出言讚成才能真正彰顯天子的誠意。

眾臣見狀,一陣喧嘩慌亂。

宣安大長公主也站了出來:“如今放眼這李氏江山,唯有歲寧可擔此大任,我李容願尊其為皇太女!”

大長公主府從來不插手政事,但這一次例外。

李智心中已然喜極而泣,得了天子、馬相與大長公主讚成,他遂也不再等待其他官員們的表態一—自袖中取出早已隨身備好的太子印,李智雙手高捧起:“李智懇求皇姊以江山為重,接此大任!”

見太子當場便要交出太子玉印,殿內再起波瀾。

有人不禁道:“如此大事,怎可如此草率。”

然而轉念一想,他們丟了京,本已無體麵可言古來各朝京城被破,皇室逃亡途中,幾個官員臨時選立新帝的先例也不是沒有……相較之下,此時此景,有商有量,已然不算草率了。

可是一個才歸宗改姓的女子,立時就要成為儲君……這實在讓人不好接受。

而很快引起了他們注意的是,如此大事當前,無論是褚太傅與魏相,還是那崔璟及李歲寧的人,竟然都無人趁機附和。

哪怕宣安大長公主已經出麵,哪怕太子已經高舉玉印,一切條件具備一一他們竟也全無動靜。

以崔琅為首的崔氏族人同樣一動不動。

崔琅的心態穩得不行,雖說成為儲君聽來激動人心,但這個位子,已然是師父囊中之物了,什時候拿,還不是全憑師父心情?根本用不著他們起哄造勢,這個時候跟著嚷嚷,多掉價呀。

崔璟的想法更深一層,此時為儲君,樹大招風,利弊對半。

但無論如何,且看她心情。

李智捧印許久,未聽得上首回應,手臂已開始細微顫抖。

這時,殿中官員們也都反應了過來一一合著他們猶猶豫豫摳摳搜搜不舍得給出去的東西,對方根本沒有看在眼中,要與不要且得量一二!

就在李智越抖越厲害時,終於聽到上方響起了那道清亮的聲音:“王叔自益州動兵之時宣稱,要先取回京畿,再迎回天子與儲君一一”李歲寧問:“我若成了儲君,王叔豈非要來迎我了?”

她的小王叔,是既要迎儲君,也要殺儲君的。

這聲似帶兩分好奇的問話讓殿中一片死寂。

沒人敢接這句話。

同時,眾人似乎也懂得了李歲寧之所以會遲疑的原因,她並不想讓自己這早成為眾矢之的隻要天子和儲君尚在,她身前便多一道擋箭牌,而她完全有能力借天子儲君之手發號施令,儲君之名對她而言並非必須,至少此時是這樣。

在此之前,李智全然未能想到這一層,此刻他反應過來,便突然驚恐。

少年畏懼地抬頭,冷汗順著斯文漂亮的臉頰滑落,他想解釋自己並非是有意想推皇姊入險境,以此讓皇姊來替自己和聖人抵擋包括榮王府在內的明刀暗箭,他當真隻是太過愚鈍想得太簡單但他已近嚇傻了,十分恐懼自己會言辭失當,從而讓局麵變得更加麻煩抬頭看到上方那一抹青色裙衫,李智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足夠清白:“皇姊,我……”

下一刻,他卻見得上方視線中,衣袖披帛輕動,一隻幹淨的素手向他伸出——上方落下的那道悅耳聲音甚至有一絲饒有興致的散漫“既如此,我便接下此印,等王叔來迎。”

李智不可思議地將頭抬得更高,對上那雙含著淡淡淺笑、平靜無畏的眼睛,李智眼中忽有大顆淚水奪眶而出,他似哭又似笑,再次將頭磕在地上,唯有手中玉印舉得更高。

在眾人矚目之下,崔璟接過那方玉印,奉與李歲寧。

李歲寧拿在手中看了看,似轉動一支筆,似接下一片旋落的枯葉,又或是在對待其它唾手可得之物。

看著那明知山有虎,反生搏虎心的青裙女子,眾官員相繼回神,再無、也再不敢有半點異議,紛紛行禮拜見新任儲君一一即便他們仍覺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

聽著殿內傳出的行禮聲,守在殿門外的何武虎等人也瞪大眼睛,隨後屈一膝而拜,齊齊抱拳,精神百倍地高呼皇太女殿下。

當太原城以天子之名發出的邸報率先抵達太原附近各州時,各州刺史隻當是有關常歲寧歸宗的消息到了,直到看清其上內容,才猛然瞠目一一那常歲寧,竟成新任儲君了?!

消息不會因諸人的震驚而放緩傳遞的腳步,一封封邸報還在往更遠處的城池送去。

與此同時,李智已經收拾好行李,正與一群昔日執意要將他這灘稀泥扶上牆的官員告別。

李智倒也不是要離開太原,他雖然被罷黜,如今已是大盛的“安王”殿下,但作為前任太子,他的存在仍是特殊的,很容易遭人利用。故而他主動請求繼續留在太原,並主動向皇姊尋求保護,實為尋求皇姊監視。

此外,李智堅持要搬出這處專為太子準備的居所,徹底遠離被安置在周圍的朝廷官員——身份變了,和這個圈子避嫌是很有必要的。

為了能早些搬去太原城中的別院,李智在短短三日間便將一切儲君事務交接完畢——這個短暫上進了一下的過程讓一路跟隨他的官員很是吃驚,他們從未在太子。不,安王李智身上看到過如此出色利落的辦事能力!

早幹嘛去了?還是說,隻有在麵對被罷黜這件事情上,才能激發出這位安王殿下的潛力?

此時,這群官員們的心情都很複雜,雖說是道別,卻也不知道能說些什。

見他們之間充斥著名為“這多年白幹了”的消沉氣氛,李智出言寬慰:“。諸位大人何不去效忠皇姊?橫豎都是名正言順的儲君,又有什分別呢?”

這些大臣們,守著的不就是一個李家儲君的名分嗎?不然總不會是對他這個廢物情有獨鍾吧?他們總不該都患有與褚太傅相反的病症吧。

“怎沒有分別?”魏妙青從外麵走進來,及時糾正:“雖說同樣是做儲君的,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區別。”

“諸位大人在泥坑撲騰久了,難道就不想試試坐在雲端端上的感受嗎?”魏妙青正色道:“我若是諸位,此刻早就去皇太女殿下麵前搶活兒做了,去得晚了怕是連像樣的位置都要沒有了!”

能作為繼承物直接傳給下一任儲君,這些人就偷著樂吧,她倒是做夢都想把太子妃的位子傳給兄長來繼承呢!

聽著魏妙青這些口無遮攔的話,眾官員們臉色變幻著,卻也生出恍然大悟之感——他們大概是知道安王行事逐漸不正常的源頭在哪了!

聖人還真是給安王娶了一位“賢內助”!

見那些人麵色不滿,魏妙青懶得與他們再多說,幹脆抓起李智的衣袖,邊往外走邊道:“你平白站在這兒受得哪門子冷眼埋怨?你好心為了他們的性命前程著想,他們這死腦筋卻未必願意領情呢!”

有官員火冒三丈:“你……這刁婦簡直無禮至極……”魏妙青頭也不回:“這可是太原,等皇太女殿下晾上他們十日半月就該老實了!”

魏妙青一口氣扯著李智下了台階,轉頭問李智:“你笑什?”
章節報錯

本站隻收錄已完結小說,所有小說由網友上傳,如有侵犯版權,請來站內短信告知,本站立即予以處理。

可樂小說網 All Rights Reserved.
網站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