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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1章 怪物

    荀子悠進了長老居室,默默鬆了口氣。

    他沒想到自己臨時起意,來找老祖商議事情,竟突然在門口碰到了墨畫。

    老祖的居室,不容神識窺視。

    因此他根本沒想到,墨畫會突然從屋出來。

    就這樣,他這個“偷窺者”和正主撞了個正著。

    荀子悠心還是有點虛的。

    但好在他是金丹後期修士,活了兩三百年了,城府和閱曆擺在這,隻一瞬間,就收斂起了臉上的異樣,裝作不認識墨畫,這才蒙混過關了。

    “應該沒事吧……”

    荀子悠心中默默道。

    碰了次麵罷了,這孩子即便再機靈,也不可能發覺什吧……

    而且剛才,他也恭恭敬敬地對自己行禮,喊自己長老了,一副本本分分的模樣。

    荀子悠微微點了點頭。

    他走進了內室,將一枚玉簡,呈給荀老先生。

    “改製的事,基本已經定下了……”

    “道廷那邊,已經在走流程了。”

    “具體的章程,還在商榷,但大致上,也不外乎就是通過論道大會的名次,決定宗門序位。”

    “借此洗牌,重新議定四大宗、八大門、十二流的名額。”

    “與此同時,借這次改製,改變乾學州界的宗門體係,提高‘四大宗’的地位,及其在乾龍山靈礦中切分的份額。”

    “換句話說,宗門改製之後,四大宗這個名頭,比以往都更重要!”

    “誰能從現有四大宗的手中,搶到四大宗的名額,誰就能同時擁有新任‘四大宗’的權柄,以及乾龍靈礦巨額的靈石利益。”

    “當然,若搶不到,那這些都還是現有‘四大宗’的。”

    荀老先生目光微微凝重。

    荀子悠歎了口氣:

    “這是明謀啊……”

    “是四大宗為了給自己鋪路,一步步成為不遜於道州道宗那般,真正的宗門巨頭,而設下的局。”

    “如此大一塊肥肉擺在眼前,其他宗門,哪怕知道風險很大,贏麵很小,也都會想著賭一賭。”

    “沒真正輸之前,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會贏。”

    荀子悠有些感慨。

    荀老先生微微頷首。

    是的,沒輸之前,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會贏……

    但他現在也想賭了。

    不賭不行了。

    荀老先生皺眉。

    他近日來心緒不寧,有空就算一下,發現看似平和的局麵,凶機莫測,無論怎算,都是一團迷霧。

    這很蹊蹺。

    平常來說,是吉是凶,總歸能算出一點東西來。

    盡管荀老先生自知,自己天機算學不算精通,因果羅盤不算上乘,算得未必準確,但也不至於,完全算不出來。

    一丁點痕跡沒有。

    這就說明,天機因果被什鎖死了。

    這是有“人”,不想他算出什來……

    抑或者,不想所有人都能算出來。

    能在他這個洞虛修士麵前,蒙蔽天機因果,此事的背後,恐怕隱藏著一個“可怕”的存在。

    荀老先生心隱隱有些猜想,但還不敢確定。

    畢竟有些事,太過久遠了。

    有些恐怖的存在,也早就被人給淡忘了。

    現在的修士,承平太久,早已失去了敬畏之心。

    不知憂患,死於安樂,也對世間真正的大恐怖,缺乏畏懼。

    現在明麵局勢複雜,暗地凶機湧動。

    還想著明哲保身,怕是不太行了。

    那就隻能賭了。

    荀老先生目光微凜,而後問道:“宗門改製,為期多久?”

    這種重大的改製,絕非一朝一夕之事,涉及的世家、宗門太多,牽扯的利益太大,影響的格局太深,必然要有一個較長的時間,來一點點推動和落實。

    荀子悠道:“據說,是十年,為期三屆論道大會,一步步推行改製,直至最終塵埃落定。”

    荀子悠猶豫了下,又道:

    “但話雖如此,恐怕從下一屆論道大會開始,就開始動刀子了。”

    “再下一屆,便決了生死。”

    “甚至不用到最後一屆,局勢便已經定了,十年之期,最後一屆論道會,隻是勝者的‘加冕’罷了……”

    荀子悠語氣凝重。

    “十年,三屆……”荀老先生目光凝重,而後喃喃道,“希望這孩子……來得及……”

    ……

    墨畫回到弟子居後,照常修行。

    有空的時候,他將自己學的陣法,都梳理了一遍。

    從一品的絕陣,到二品的五行八卦陣,元磁陣,還有從小漁村得來的神道陣法,都溫習了一下。

    並且開始整體思考陣法的體係,和陣類之間的差異。

    這算是對陣法的一種進階的領悟。

    尋常陣師,在他這個年紀,以及在他這個境界,根本接觸不到,更不可能學會這多陣法。

    墨畫掌握的陣法數量,是一般陣師的十多倍,乃至數十倍之多。

    所領悟的陣法難度,更是高了不止一籌。

    學得多了,就要總結歸納,嚐試著將陣道歸而為一,至少是互相映照,觸類旁通。

    不然隻學習,不歸納,學得再多,也不過是一盤散沙。

    但這種歸納領悟,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陣法門類繁多,浩如煙海。

    真要全部歸納,融會貫通,化而為一,光是想想也知道,這必然是一件極浩大,極艱巨的事。

    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與此同時,還要學太多太多的陣法。

    墨畫估摸了一下,自己花一輩子,都未必能做到。

    可但凡是艱巨偉大的事,沒有一件是簡單的。

    大道就在眼前,縱使路途漫長,遙不可期,看不到終點,也要一步步走下去。

    修士一心求道。

    哪怕直至性命終了,最後也走不到終點,但也要倒在尋求大道的路上。

    而不能因大道艱難,便心生畏懼,一直彷徨在起點,直至光陰蹉跎,身死道消。

    一念及此,墨畫的道心,又堅定了一點。

    他開始沉下心梳理陣法。

    其他陣法倒還好,墨畫學得多,練得熟。

    可唯獨“神道陣法”,墨畫雖也能畫出來,沒事也經常練,但隱約之間,還是覺得自己並沒有領悟這類陣法的真諦。

    從小漁村得到的神道陣法,雖然相對完整,但實在太過粗淺了。

    墨畫隻知道,這類陣法一定程度上,有“隔絕”,“封閉”神識的作用。

    能封住識海,防止弱一點的邪祟入侵。

    一定程度上,也能克製邪祟。

    但效果其實並不算強。

    對付一般邪祟還行,但強一些的就不成了。

    邪神,乃至是邪神神骸之類的存在,更是想都不用想。

    所以有用,但又有些雞肋,完全達不到墨畫預期的效果。

    而且墨畫總覺得,自己對神道陣法的理解,還隔著一層壁障。

    隔行如隔山。

    陣法的知識,也是如此。

    這層壁障,就是這道“山”。

    所以這些神道陣紋,墨畫雖能畫出來,但心卻一直是朦朦朧朧,半知半解。

    遠沒有畫其他陣法時,那種明晰透徹的感覺。

    

    墨畫隱隱有種猜測。

    這類“神道陣法”,似乎與絕陣一樣,涉及某些複雜的陣法原理和大道法則……

    墨畫覺得很有可能。

    隻是他現在手上神道陣法的傳承太少了,沒辦法更多地去學,去參悟,去印證自己的猜想。

    墨畫歎了口氣,心中歎道:

    “快沒東西學了……”

    “過了今年再說吧……”

    “過完年,看能不能和荀老先生說說情,解了自己的‘禁足’,這樣也好去外麵找找邪神,吃吃妖魔,打打‘牙祭’。”

    “即便找不到神道陣法,也能改善下‘夥食’,喂飽識海中的‘天道法則’,解了自己識海增長的限製……”

    ……

    之後的日子,墨畫放平心態,過得倒也安穩。

    隻是這日旬休,墨畫進煉妖山練劍。

    練了大半天,殺了兩隻鷹妖,接近傍晚時分,剛想回宗,就發現遠處傳來了一陣騷動。

    墨畫有些奇怪,走近一看,就發現一堆同門弟子圍在一起。

    有人拿丹藥,有人調藥汁,有人取金針。

    而地上正躺著一個人,正是程默。

    他臉色蒼白,口唇幹枯,額頭冷汗如豆,胸前有一條血淋淋的傷口,鮮血直流。

    墨畫臉色一沉,問道:

    “怎回事?”

    旁邊一臉焦急的歐陽木,聞言神色愧疚,喃喃道:

    “都怪我……”

    司徒劍搖頭道:“這不關你的事……”

    司徒劍臉色微白,氣息有些微弱,顯然靈力消耗過大,道袍上也有些劃痕,但好在沒什明顯的傷勢。

    司徒劍歎了口氣,便對墨畫道明原委:

    “歐陽師弟煉劍,需要一些狐妖的毛發、夾爪和骨骼,程默有空,便就自告奮勇去抓妖,我也跟著去了……”

    “一開始還好,一切順利。”

    “我們找到了一隻稀有的血媚狐。”

    “這種狐妖,即便在這妖獸叢生煉妖山,也十分稀少,沒有現成的攻略。不過大家妖獸殺得多了,也都有了經驗,按照流程,照葫蘆畫瓢就好。”

    “郝玄埋了陷阱,布了陣法,我們就埋伏起來。”

    “等到血媚狐入了陷阱,觸動了陣法,受了重傷,我和程默便衝了出來,想將這隻妖狐殺了。”

    “眼看即將得手,可沒想到,這隻妖狐,竟然會魅惑之術。”

    “魅惑之術?”墨畫一怔。

    “嗯,”司徒劍點了點頭,“就是有些妖獸天生的,可以魅惑修士神識的天賦。”

    “可以使修士產生幻覺,神識迷茫,或是生出種種欲念……”

    饒是墨畫,獵妖師出身,獵妖經驗豐富,也隻是聽過,但還從未見過這類妖獸。

    “然後你們中魅惑了?”

    “中了一點,”司徒劍道,“這隻血媚狐,還未成年,隻有二品初階,魅惑不強,雖然讓我和程默的神識有了些恍惚,但它還沒來得及下殺手,我們就反應過來了。”

    “我的道袍被撕了幾道口子,沒什大礙。”

    “程默受了點傷,但也隻傷到皮肉。”

    墨畫皺眉,看了眼倒在地上,麵白如紙,血流不止的程默,忍不住問道:

    “那他這是怎回事?”

    司徒劍神色凝重,“我們被血媚狐魅惑,神識恍惚了片刻,便回過神來,立馬聯手殺了這隻狐妖,可就在此時,叢林突然竄出來一隻‘怪物’……”

    墨畫目光一凝,“怪物?”

    司徒劍皺眉道:“是怪物,看著不像是妖獸,但也不像是人,又或者說,看著既像是妖獸,也像是人。”

    “既可兩足而立,也可四肢爬行,身軀龐大,裹著黑布,全身黑的,看不清模樣,唯有兩隻眼睛,血一般紅……”

    “這怪物猛然鑽出來,爪子鋒利,挾著一股腥風殺來,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程默率先擋在眾人麵前,與那怪物過了一招。”

    “可那怪物太強,隻一個照麵,程默胸前就被開了一道大口子。”

    “我們趕忙上前支援,那怪物見人多,嘶吼一聲,竟也不戀戰,抓著血媚狐的屍體,便向深山跑去了……”

    “程默傷勢很重,要及時治療。而且那怪物實力太強,神出鬼沒,我們也不敢深追,隻能先把程默帶回來了……”

    司徒劍深深歎了口氣。

    墨畫的眉頭,卻越皺越緊,他看了眼氣息奄奄的程默,問道:“程默傷勢怎樣?”

    有個精通煉丹的弟子道:

    “失血過多,但救得及時,敷了止血的藥粉,又喂了固本回血的丹藥,他本身又是體修,身體底子好,應當問題不大。”

    “待會送回宗門,再請慕容長老幫忙看看,以免留下後患。”

    “就是……”

    這弟子有些困惑,“他的傷口,殘留著很詭異的妖力,這些妖力怕是不好清除……”

    “妖力?”有弟子驚訝道,“那怪物半人半妖,莫非是……妖修?”

    “可是這煉妖山,非宗門弟子不可進,而且進山之前,都會受長老檢查,怎可能會有妖修混進來?”也有弟子道。

    眾人疑惑不解。

    墨畫卻是若有所思。

    妖修……

    非宗門弟子不可進……

    躲避檢查……

    他沉思片刻,對司徒劍道:“你們在哪受那‘怪物’偷襲的,帶我去看看。”

    司徒劍點了點頭,“我帶你去。”

    歐陽木道:“我也去。”

    他有些愧疚,“要不是我需要狐妖的素材煉劍,程默大哥就不會受傷了。”

    墨畫安慰他道:“這跟你沒關係。”

    可歐陽木有點死腦筋,還是一臉自責,想做點什。

    這時,一旁的令狐笑便道:

    “我去看看吧。”

    令狐笑跟小木頭關係不錯。

    他是劍修,而小木頭是鑄劍師。

    令狐笑的靈劍,也都是小木頭在替他保養和修補。

    兩個人都跟劍打交道,脾氣也合得來。

    小木頭修為實力比較一般,真要麵對一個照麵,就能將程默擊成重傷的“怪物”,他肯定凶多吉少。

    令狐笑雖然沒明說,但顯然是想幫小木頭的忙。

    而且,這個非人非妖的怪物,一看就是強敵。

    令狐笑修行劍法,也想會會它。

    “好。”墨畫點頭道,“令狐跟著一起去,至於小木頭……”

    墨畫看向歐陽木,“你跟大家一起把程默送回太虛門吧,其他的事,不用操心,也別放在心上。”

    “程默皮糙肉厚,沒事的……”

    歐陽木猶豫片刻,這才緩緩點了點頭。

    “出發。”墨畫道,“郝玄、楊大哥,你們也跟著一起吧。”

    “好。”

    於是司徒劍在前麵帶路,墨畫、郝玄、楊千軍以及令狐笑緊隨其後,一行五人,便沿著山道,穿過叢林,來到了遇襲的地點。

    地麵上有一大灘血跡。

    一部分呈淡粉色,帶著淡淡的妖力,是血媚狐的血;

    另一部分,是絳紅的,大半凝固了,這是程默的血。

    情況清晰明了,也確如司徒劍所說。

    除此之外,地麵還有一條血跡和拖痕,一直向山林延伸。

    顯然那個“怪物”,拖著血媚狐的屍體,進了山林,並消失在了深處。

    墨畫目光微凝,沉聲道:

    “進山林看看。”

    司徒劍幾人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

    於是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向山林深處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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