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搞得太不嚴肅了。
奈何沈棠偏心偏到了咯吱窩。
【你也知道,元良疼素商比眼珠子還疼,你不讓素商跟他一起,他還不跟我鬧?】祈善愛他那隻貓愛到了願意去找即墨秋,貓就是他的命根子,貓都帶上了,趙奉給女兒相親也就沒理由反對,說不定真能騙來不諳世事的傻白甜贅婿。沈棠大手一揮都給過。
這不——
真有人看了趙奉事跡想給他當女婿啊。
沈棠暗中記下這位勇氣可嘉的仁兄。
未來說不定可以給他一個機會。
距離不是問題!
其他人跟沈棠想法不謀而合:“離得遠怕什?若真有緣分,真情可跨山越海!”
不介意入贅的仁兄急忙擺手製止。
他對此事頗為介意,道:“都說什胡話?莫要瞎說壞了人家女君的清白名聲。”
在他看來,英雄的後代也是英雄。
他敬佩趙奉人品,所以愛屋及烏也敬重對方的女兒,入贅也隻是一時興起。想想確實不犯法,私下說兩句也無妨。同僚調侃自己沒事,但此事牽涉女方就有失君子之風。
實在是不妥。
“趙女君又不知道。”
“禮記有雲:君子慎獨,不欺暗室。卑以自牧,不欺於心!這不是趙女君知不知道的問題。”他的回答讓夏侯禦心捏了一把汗。
嗯,趙女君確實不知道。
但趙女君她爹的主上知道啊。
“行行行,是我冒犯,我跟女君道不是。”另一位同僚也是伶俐性格,先是衝著西北方向作揖,之後又衝同窗發難,“沒想到你會願意入贅,實不相瞞,我家中有……”
入贅誰家不是入贅呢?
給他當妹婿,一家子還能有個照應。
眾人哄笑不止,倒是將之前的話題岔了過去。有了前麵六人的實至名歸,他們對第七人的身份經曆頗為期待。本以為對方是熱愛方技的文士,卻沒想到對方是貨真價實的醫者!
不僅是醫者,還是庶民出身的醫者,當了多年鈴醫,大半輩子都在行醫中度過。
幾人心中略有些失望。
繼續看下去,逐漸開始有了改觀。
看董道相貌,他們都以為董道年紀不大,結識沈棠很早,看完才知道並非如此。董道前半生是無數底層庶民的縮影,盡全力謀生。從少年到青年、從青年到中年,再從中年到老年,短短幾十字就能囊括的枯燥人生。看似平淡卻惹人共情,似乎眼前真能看到他奔波鄉野尋找病患,以天為蓋、以地為爐的漂泊人生。
這樣的醫者,不少見。
人生平淡到能一眼望到頭。
熟料壽元將盡的年歲迎來峰回路轉。
“醫家聖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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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四個字卻在眾人心中掀起駭浪。
“原來,他就是杏林醫士的開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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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醫士數量極其稀少。
誰也不知這些人最早是什時候出現的。
最初聽說的時候,他們還以為是哪傳出來的謠言,直到有杏林醫士為軍閥醫治,被奉為座上賓的消息傳出,他們才真正信了。聽說曲國王庭的醫署也有杏林醫士坐鎮。
隻是,世人輕賤醫者已是常態,迄今為止,杏林醫士在民間的評價都是毀譽參半。
也不是什勢力都寶貝他們。
前不久還聽說有杏林醫士被人斷首示眾。
理由是對方沒治好人。
“竟不知杏林醫士的出現如此坎坷。”
敬佩之情在內心油然而生,一想到每一個杏林醫士背後是至少十五年的汗水沉澱,便有人低聲道了句:“隻是,哎,真可惜了。”
可惜那個被重金聘去醫治,結果卻慘死屠刀的杏林醫士。那個軍閥性格蠻橫殘暴,不僅殺人,還下令境內不許出現自稱什杏林醫士的江湖騙子,不過是遊方庸醫罷了!
讓他知道有誰非法行醫?
行醫之人要被俱五刑,患者也要連坐!
眾人本以為驚喜到這就結束,未曾想第八位是開啟墨家聖殿的能人!一時間,眾人開始懷疑這本冊子的真實性。什醫家聖殿、什農家聖殿,日後是不是還要冒出什農家聖殿、什陰陽聖殿?就算聖殿開啟,也不能紮堆往西北這塊地方找繼承人吧?
沈棠道:“你們不知道嗎?”
“主上的意思是?”
沈棠道:“墨家這夥人在康國紮根有些年,康國境內不少水利設施都是墨家這邊主持修建的,不可能有假。康國國主沈幼梨還被墨家弟子奉為子,這消息不是秘密。”
確實不是秘密。
隻是知之者甚少。
莫說這批祖籍在東南大陸的人,即便是西北康國本土人士也極少知道這個冷知識。
眾人:“……”
他們啥時候跟世道脫軌這嚴重了?
相較於董道的坎坷波折,墨家北啾就沒那壓抑。描述她生平的筆觸也盡顯輕鬆詼諧,從年少遊遍三山四海,再到結交八方豪俠,北啾跟誰都能嘮嗑幾句,灑脫自由又不拘一格,夏侯禦也感慨:“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
這才是真正的豁達灑脫,安貧樂道。
更是夏侯禦無比向往的人生。
在北啾的篇幅麵,除了她還有其他墨者身影,從師徒傳承,再到墨家精神,帶給人的震撼與感悟絲毫不亞於先賢名著。
末尾還寫了兩段上南郡之戰的滅世場景,無盡天雷之下,墨家弟子在戰場升起無數直衝天際的金屬長柱,用墨家手段化解了文心文士的招數。由此看來,人家不僅是主持各項建設的好手,也是能馳騁戰場的英傑!
北啾的備采也是五花八門。
被采訪的人或多或少有提到另一個人物。
“雲策,雲元謀?他是誰?”
“一個耍槍的白衣大將。”
“女的?”
沈棠調侃:“男的,莫非你也想入贅?”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當即大大方方承認,自己仍是獨身,對優秀的女子心生愛慕不是人之常情?心動是不能自控的。
沈棠道:“那不太行。”對方看著沈棠的眼神有幾分探究。
問道:“為何?”
他很好奇,主上對西北康國的消息似乎很了解。他用餘光去看夏侯禦,對方避開他的眼神,這個細節就更加玩味了。莫非,主上也來自西北?跟康國有不為人知的淵源?
沈棠道:“墨家的女婿要抗造。”
將作監隔三差五要爆炸,沒點兒實力還真無法讓墨家這夥人點頭滿意。雲策是老實憨厚,誤打誤撞過了關。就算墨家這邊沒意見,雲策這關也不好過,他看著好說話,殺人可沒有手軟過。最重要的是北啾有自己的節奏。
眾人滿心期待去看最後一人的傳記。
“李良花,不知是何等巾幗?”
此人可是放在了最後!能讓墨家北啾當壓軸的壓台的能人,想來也不會讓人失望!
燕州境內。
一晃多年過去,燕州與隔壁的幹州早已經從當年戰亂陰雲走出,不得不遠走他鄉逃難的難民也陸續遷回來。不過五六年,此地猶如春風過境,生機萌發,境內郡縣安居樂業。
為了規整田地,便於官府管理,一些人口貧瘠的村落也被依次合並成為新的縣鎮。
再也沒人住在湍急水邊,伺候那幾畝薄田謀生。不僅如此,庶民的田地都是規整平坦的,也不用擔心一場水患將一年心血都糟蹋。
官府出人給他們開荒修路,大路貫通四方,庶民外出謀生也有了更多選擇,栽種的糧食也有了好銷路,日子一年年肉眼可見好轉。
此地名為李家鎮。
鎮中居民姓氏最多的卻不是李姓。
因為以前就不叫李家鎮,叫王家鄉。
這個名兒是三年前完工落成,鎮專門給改的,鎮中庶民無一人有怨言,反而一個個目露羨慕。李家鎮的李,是李良花的李。說起李良花,十八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堪稱傳奇的老寡婦!
別看這位上了年紀,大字不識,人家可是被國主接見過的,國主還幫她寫了一本書,這本書如今都被供在縣衙呢。本地官吏逢年過節還上李良花家慰問,米麵糧油就沒有斷過。別看米麵糧油數量不算多,但聽聞是國主特地叮囑給的,讓下麵的人不能怠慢老人。
,要知道本地官老爺都沒資格見國主,更沒資格逢年過節收到國主的禮物。
她,李良花,啥都不用做就能有。
這樣的好運道,咋能不羨慕?
村搬遷後,李良花還分到了一套不小的宅子,兒女孫輩都跟她住一塊兒,享受天倫之樂。街坊鄰誰提到她都羨慕到心發酸。
一些同村老人還咂舌後悔。
【哎,你們不知道啊,她剛守寡的時候,養不起幾個孩兒,托媒人想改嫁,還說到老子家來著。隻是當時太窮了,她又不肯丟掉前夫的娃……現在想想,真是後悔!】
也有人抱怨自家媳婦不如人家。
都是大字不識,都是家田的一把好手,也不差什啊,怎婆娘就不如人了?
婆娘早就死了的無人反駁。
婆娘還在世的直接開口嗆回去。
【老不死的,知道哪不如人嗎?她李良花早早死丈夫,老娘沒她這個福氣!你要也早死了,老娘也學她寡身帶娃,光宗耀祖!】
時間一久,話題漸漸淡了。
今日會被重提,則是因為官府有動靜。
二三十個衙役敲鑼打鼓,抬著紅綢箱子,一臉喜氣洋洋往李良花家過去。為首的還是本地縣令,縣令還破天荒穿上了官服。要知道官服可不是天天穿的,一般都是正經場合或者重要節日才會穿一穿。街坊鄰好奇。
“今兒又有什大喜事?”
“這是誰家出了狀元?”
“呸,狀元可都是文曲星,能托生到咱們這?看方向,準是往李良花家去的!”
街坊鄰心更酸了。
膽子大的,還往人家家門張望。
為迎接縣令大駕,李良花的孫子開了大門,幾個兒子帶著孩子出來齊齊排好,給縣令行迎接大禮,家中女眷則忙碌著收拾,在後廚準備吃用。縣令問:“李碩人可在?”
李碩人指的是李良花。
誥命四等碩人,縣令見了都行禮。
李良花長子也上了年紀,白發滿頭,努力擺出體麵:“母親她不太舒服,還沒起。”
不知道縣令不年不節來家作甚?
縣令轉身從屬官手捧來一卷東西。
姿態珍重且小心。
他道:“是大喜事啊!”
李良花聽到動靜也醒來了,在兩個孫女攙扶下晃悠悠過來,縣令看得青筋狂跳,急忙讓人端來躺椅讓老人家好好躺下。李良花急忙擺手,貴客上門,自己躺著多失禮啊!
縣令按住她的手。
又讓人搬來一張小馬紮給自己坐,道:“您啊,安安心坐著,聽我給您念就是。”
他對李良花這個老太太很滿意。
因為對方的存在,他管轄的地區還能占到不少資源,跟上麵要錢要人都理直氣壯。
他知道老太太地位特殊。
但沒想到會特殊到這一步。
名臣名士傳,她獨占一位,還是壓台!冊子一出來,這一份就輾轉送到自己這。上麵的意思很明顯,這事兒一定要大肆宣傳。
他思來想去,決定親自送上門。
親自念給老太太聽。
李良花不懂,隻認出上麵的畫兒。
上麵畫的人似乎是自己?
縣令壓抑激動:“畫的就是碩人您啊。”
李良花眼眶不覺有了濕意。
她看著寫滿端正小字的頁紙,認不出來幾個,隻認識開頭寫著自己的名兒,她顫巍巍問道:“縣令,這上麵……它寫的什啊?”
縣令將畫軸卷好一部分,再打開最後幾頁,壓抑著莫名緊張,用平生咬字最清晰的強調,一字一句念出上麵的內容。李良花的生平乏善可陳,但在筆者筆下卻有一股不一樣的頑強生命力。勤勞、堅強、善良、誠懇……她確實是大字不識,但不妨礙她靈魂熠熠生輝。
她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民,她是芸芸眾生最普通的人,身形佝僂、目不識丁,卻依舊能與天下俊才比肩。清風峻節,堪為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