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老子這輩子什風浪沒瞧過?
下一秒,這騷的操作確實首次見。
子虛棠一手操作在眾人瞳孔引發局部地震,活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的大鵝,半晌憋不出一個字。一時間不知先好奇主上為何搜集這些東西,還是先震驚主上想用這些東西搞大事。誰家開疆拓土是靠著兩箱子男人的犢鼻褌啊?
賀信暗暗深呼吸,告訴自己要鎮定。
賀好古啊賀好古,你可是朝堂百官幹架都參與好幾次的人,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不要瞧見什都大驚小怪。再驚悚奇葩的事情,擱在康國這夥人身上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實在鎮定不下來還可以推兄長出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起居郎不在。
要是起居郎在這,人家大筆一揮將此事記到起居注,載入史冊,主上和這些犢鼻褌的主人都要“名垂青史”了。人固有一死,但不能是這個死法。光想想都兩眼一黑。
【臣有疑,這多犢鼻褌是怎來的?】
內心祈禱這事兒千萬跟主上無關。
有這一群稀奇古怪的同僚本來就是一件讓人自卑的事兒,要是主上也跟著發癲,化身變態犢鼻褌愛好者,賀信都不敢想象後世學者提到康國一朝,會有多少刻板印象。
朝會混戰愛好者、痛擊身邊同僚、犢鼻褌戰術先驅、君臣發癲比年豬還要難摁……
萬幸,老天爺聽到賀信的祝禱。
沈棠說道:【公西仇兄弟與少衝回歸康國之前,曾經在中部當了一段時間遊俠,這些犢鼻褌全是他們到處挑戰贏下的戰利品。我也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說起來也奇怪,中部大陸遊俠圈子居然有這重口味規矩。不過,我仔細了解背後的故事,發現這條規矩還挺有人情味的,初衷居然是用犢鼻褌代首。】
不愧是世家盛行的中部!
居然連遊俠幹架都這斯文有禮。
賀信聞言收斂麵上異色,取而代之的是敬佩:【以此代首?不失為仁心巧思!武者修行不易,若因一場無意義私鬥而喪命,令血親心痛,上對父母不孝,中對妻子不義,下對子女不慈……以犢鼻褌代首,確實兩全其美。】
大丈夫就是死,也該死得有價值。
為逞凶鬥狠而死顯然是最無價值的死法。
沈棠也讚同賀信說辭:【中部大陸有些糟粕不敢苟同,但這條遊俠規矩倒是好。】
可以考慮引進康國境內遊俠圈子。
遊俠逞凶鬥狠都沒有分寸,往往打著打著就打上頭,一方收不住力道就可能造成一樁命案,對社會治安產生了極其嚴重的惡劣影響。遊俠這個群體又魚龍混雜,有些實力比較高的武膽武者犯下命案就會到處流竄,不僅影響治安,也影響官府對地方的治理。
沈棠目前還沒有徹底杜絕的辦法。
收繳違禁武器?
這怎收啊!
頂多限製一下普通遊俠,但那些武膽武者就不起作用了,他們隻要有武氣就能化出各種各樣的兵器。中部大陸這個遊俠規矩倒是給她啟發。她或許能另辟蹊徑,先從規範比鬥規則和限製比鬥場合開始。武膽武者天性好鬥,與其暴力壓抑,倒不如循循善誘?
賀信也想到了這層。
他從袖中掏出一卷巴掌大的書簡,又掏出一根炭筆在上麵緊急加了一條,預備有機會就在朝會提出來。賀信的操作將顧德二人看得一愣一愣,內心卻忍不住想肅然起敬。
時時刻刻都記著公事,能是什壞人?
日後有這樣的同僚共事,他們也放心了。
【主公是準備用這些犢鼻褌……】夏侯禦說到這,總覺得十分羞臊別扭,但偏偏自家主公一臉認真,公事公辦,反倒顯得他扭捏,【……用這信物去招攬它們主人?】
【大致是這打算的。】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夏侯禦擔心道:【萬一他們惱羞成怒?】
賴賬的也不是沒有。
沈棠道:【這就不用擔心了,他們臉皮應該沒有那厚。我聽公西仇說過,他當年找尋他大哥即墨秋,這對兄弟因為命運捉弄時常錯過。唯一的線索就是他大哥當年跟同行夥伴少衝挑戰各地強者,公西仇追一路。不少目標都被他們兄弟前後腳踢了場子。】
也就是說——
不少戰敗者都丟失了兩條犢鼻褌。
一條犢鼻褌相當於一條命。
一條命能賴賬,兩條命還有臉賴賬?
武膽武者還是比較將義氣誠信的,隻要沈棠亮出信物,他們就算不肯拖家帶口跑過來投靠,也願意幫沈棠打幾架。最重要的是他們人願意過來!人一來,沈棠就有絕對的把握留住他們的人,扣住他們的心!萬事隻在開頭難!
夏侯禦:【……】
驀地,他居然有些心疼這些戰敗者。
一想到這些犢鼻褌未來會帶來多大的收益,解決他們的燃眉之急,它們就不再是簡簡單單的犢鼻褌了。幾人將犢鼻褌上麵的姓名抄錄下來,集合成一本名冊。夏侯禦越抄錄,越是心驚!犢鼻褌上的人物都不是泛泛之輩!
其中幾人是他都耳熟能詳的。
沈棠對此毫不意外:【這也正常,公西仇性格傲,喜歡打高端局,不喜歡炸魚塘,除非是公事。私人武鬥還是挑實力比較強的,皮糙肉厚,隨便蹂躪不用擔心打死人。】
實力太弱的,幾巴掌下來就投胎了。
即墨秋當時要熟悉融合【醍醐灌頂】的實力,也盡可能挑選實力接近或者比自身更強的對手,靠著壓力激發自身潛力。兄弟倆的腦洞倒是意外默契,替沈棠省了不少事。
更巧妙的是他們當時是以遊俠身份去挑戰對手的,沒有勢力陣營歸屬,勝負純粹。
若以康國武將去挑戰一樣的對手,涉及勢力鬥爭,戰敗者可能寧願自絕經脈都不願意認輸。輸給個人沒問題,輸給敵對勢力就不行!
沈棠揣著名冊就去登門拜訪。
登門拜訪的請帖就是一條犢鼻褌。
秉持著就近原則,沈棠第一個目標就是一名縣侯,隔壁就是他的田邑。聽說隔壁這位縣侯為了豢養私屬部曲,可勁兒壓榨本地佃戶,但也最大限度給予他們一定的保護。
整體來說,日子勉強能活下去。
沈棠原先是準備吞並這塊地方的。
沒想到人家就在名冊上麵,那就省心了。
時隔多年看著寫著自己名字的犢鼻褌,往日黑暗記憶湧上心頭,他感覺自己的天都要塌了。難怪他今天狩獵毫無收獲,合著黴運在這等著他?他死死抓著犢鼻褌邊角,臉色在黑白青紅來回切換,雙目赤紅泛著點點霧氣。
不堪回首的記憶讓他窒息。
【誰送來的?】
【是一名陌生女君。】
【女君?女的?確信不是男的?】
縣侯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他勉強穩穩心神,命人去請女君:【記得,要恭敬!】
他不想丟失第三條犢鼻褌了!
【不知女君攜信物登門,所為何事?】
把柄捏在人家手中,縣侯不敢擺場子。為盡可能平易近人,他不得不夾嗓子。輕聲細語,生怕將沈棠惹怒,惹來挨千刀的小畜生。
沈棠道:【自然是有事相求。】
縣侯聞言詫異:【有事相求?】
他心中挑了挑眉頭,一股喜悅悄摸兒流淌。莫非拿走他犢鼻褌的小畜生已經隕落?
若是如此,或許能賴賬。
他視線落在那條犢鼻褌上麵,心中卻想著要不要毀屍滅跡。沈棠可不管他心想什:【此物是我摯友相贈,他眼下有事脫不開身,便將此物給我,說是能解燃眉之急。眼下正是草創之期,帳下正缺人手,想請縣侯……】
縣侯聞言譏笑出聲:【若你摯友親臨,本侯或許還能給幾分麵子,但你憑什?】
不是誰拿著犢鼻褌都能讓他認栽的!
沈棠道:【縣侯不想認?】
縣侯嘲笑道:【同樣是一把刀,三十壯漢持刀與三歲稚童拖刀,女君畏懼哪個?】
信物,他認。
人,他不認!
想要用信物獲得好處?
還是讓信物真正的主人過來親自說。
沈棠:【縣侯覺得,我是三歲稚童?】
縣侯用鼻尖哼出一聲調子。
沒說任何話,又仿佛什都說了。
沈棠對這一幕有心理準備,她緩緩起身,俯視著幾步開外的縣侯:【還請賜教!】
縣侯一聽這四個字就火冒三丈。
【你一個區區女流也敢對本侯說這話?】
沈棠挑眉:【在下可不是區區。】
縣侯冷笑連連:【你輸了當如何?】
沈棠道:【腰巾給你又如何?】
【要你的腰巾做什?要,就要你這個人!本侯時至今日家底,也不算辱沒你!】
痛失第三條犢鼻褌之後——
他忍不住在內心抱頭痛哭。
自己區區一個縣侯也配被四個挨千刀的小畜生輪流搶奪犢鼻褌?簡直是欺人太甚!
沈棠看著折疊整齊的、嶄新的、縫著龍眼大小雪白珍珠的絲綢犢鼻褌,發出疑問。
【絲綢當貼身衣物會不舒服吧?】
一點兒不吸水,還是棉布比較親膚。
還有,誰會在犢鼻褌縫製一串珍珠啊?
看看珍珠的位置,沈棠表情古怪。
【縣侯,這條真沒用過?】
縣侯屈辱的表情幾乎要哭出來了。
【這、這是習俗!】
自從那年興起犢鼻褌代首的變態習俗,縣侯雖再無敗績,但也存著以防萬一的心。
鬼使神差讓人準備嶄新的。
為了彰顯地位,他跟風縫了一串珍珠。
這條犢鼻褌不是準備輸給誰的,它的存在是為了告誡自己,同樣的恥辱不能吃第三回!每日看著這條犢鼻褌,他發憤圖強,拚命修煉。這幾年進步確實比以前大得多了。
隻可惜,還是踢到鐵板了。
沈棠點點頭,入鄉隨俗。
敗了對方,她這才讓人掏出第二條寫著縣侯名字的犢鼻褌。縣侯屁股像是被電了一下蹭地起身,一雙虎目死死盯著第二條。腦中閃過念頭:【這幾人跟你是什關係?】
為什兩條都會在此人手中?
沈棠道:【自然是,我的臣僚。】
縣侯這一瞬的表情精彩極了,最終定格在一片空白。他閉了閉眼,似乎豁出去一般吐出濁氣,說道:【罷了罷了,沒想到這幾人都折服於你,跟他們當同僚不算埋沒。】
這下輪到沈棠詫異。
她本意是想讓人給自己打個短工。
聽對方意思,這是準備長時間幹活了。
幹一架就能將對方招攬到麾下,還順帶他在本地經營的家底,這是賺得盆滿缽滿!
【不過——這信物——】
縣侯說著,開始吞吞吐吐。
沈棠為表誠意,將三條歸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會再有其他人知曉。】
縣侯嘴硬道:【某也不是輸不起的人。】
沈棠給了他十天時間收拾東西,安排人馬,自己則馬不停蹄奔向下一家。也不是每一個都跟縣侯一樣需要幹一仗,有些脾氣豪爽直接答應幫忙幹一陣,事後回歸自由身,贖回他們的信物,有些脾氣暴躁陰鬱想殺人滅口。
針對後者,沈棠可不給什麵子。
【我的摯友想舉辦一個開宗立派大會,挑個良辰吉日,邀請各界親朋好友故交。大會之上,免不了要回憶一下往昔戰績……】想想一群有頭有臉的人圍一塊兒欣賞帶著自己親筆簽名和虎符印章的犢鼻褌,這些人麵或許會有犢鼻褌原主人的熟人或者敵人。
【你卑鄙無恥!】
人,固有一死,但不能社死。
沈棠靠花式手段,迅速將武將短板補齊。
這些犢鼻褌原主人,有些已經殞命,有些已經遠走,有些下落不明,不過剩下的也夠沈棠使喚了。她還為此發出了感慨:【即墨秋兄弟嚴選的武將,果然很拿得出手。】
兄弟倆當年隻挑戰十三等中更或以上境界的武膽武者,幾年過去,這些人修為也有了一定進步。論整體平均質量,甚至比康國武將班底還要優秀!質量跟上,還愁數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