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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福生一見匾額,心中大石立馬落地。

    隻要匾額還在,她這一趟入文興縣就不虧。

    她定了定神,伸手往匾額探去。

    那匾額上蒙滿了灰塵,上麵原本鍍金的‘鎮魔司’三個大字像是被某種詭異的力量強行抹去。

    匾額四周全是密密實實的水珠,趙福生的手指碰到水珠的那,像是被針刺一般,疼痛傳入她的識海,寒氣透體而入,激得她下意識的將手一縮,“嘶。”

    她喊完後,又不信邪的伸手去抓匾額。

    不過那匾額在頂上粘得很緊,好似被詭異的力量釘在了上方,任她用力搖晃也無法取下。

    “福生?”劉義真在下方看到她的舉動,不由道:

    “要不要我來幫忙?”

    說話的同時,他挽了兩下袖子。

    “不用。”趙福生搖了搖頭,接著召喚要飯鬼的力量。

    厲鬼複蘇,她的手臂迅速失溫變色。

    鬼臂一出現變化,法則隨即啟動。

    趙福生的手舉了起來,‘咚咚咚’叩響了匾額。

    她每敲一下,對於匾額像是產生了極大的衝擊力,匾額上凝結的水霧開始飛濺出去。

    那原本牢牢粘在頂上的匾額開始鬆動,落入趙福生的手。

    她一拿到匾額,便打開地獄,將其收入進去。

    地獄陰影將這匾額吞沒的那一刻,趙福生的識海內開始震蕩,地獄中陰風陣陣,關押在地獄內的鬼群受到了懾壓。

    麵對這種情景,趙福生愣了一愣。

    片刻後,沒有怪事發生,她這才喊了一聲:

    “滿周,放我下去。”

    將她垂吊起的細黑鬼氣緩緩下降,她落地之後召喚鬼神令,在鎮魔司的大門上也打下烙印。

    門神烙印一打下,血光衝天而起,如同一柄利刃將籠罩在文興縣鎮魔司上方的陰雲斬開一道縫隙。

    陰霾紛紛被門神的力量驅趕著往四周散逸,頃刻間,門神烙印的存在將鎮魔司附近清理出一片幹淨地。

    眾人一路行來早見識過門神烙印的霸道之處,見此情景倒並不怪異,反倒是趙福生,在烙印打下的一瞬間,看了看門板上的血印,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大人,是不是有什不對?”

    武少春見她神色怪異,湊過來問了一句。

    “我——”趙福生正要解釋,最終看了看四周的情況,又歎了一聲:

    “沒事,回頭再說這個問題,你現在能不能感應縣中還有沒有活口,我們迅速收拾了文興縣的爛攤子,趕往上陽郡。”

    “是。”

    武少春看得出來她有話未說完,但聞言卻仍是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他退出鎮魔司之外,召喚出鬼灶台。

    隨著灰色的鬼煙冉冉升起,武少春的身影原地消失。

    灶膛內的鬼火‘轟’的變大,鍋內開始沸騰。

    孟婆聽到鬼灶的動靜,手指動了動,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大人,你說文興縣還有活人嗎?”

    趙福生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遠處。

    天邊微亮,微弱的光影中,不知過了多久,文興縣的一些屋舍煙囪中,有細煙也跟著緩緩飄向天際——這是武少春的回應。

    孟婆愣了一愣,接著臉上露出笑意。

    丁大同也看到那一縷炊煙。

    他馭鬼幾年,自認為心早就已經冷硬,可此時見到那絲煙霧升起的時候,卻情不自禁的鬆了口氣。

    “還有活人。”

    武少春馭使的是灶鬼。

    家家戶戶都有灶台,他可以憑借厲鬼力量,在灶台之間穿棱來回,第一時間察覺到家中有沒有活人。

    ……

    這一夜對文興縣的幸存者們來說,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從九月起,縣中便持續陰雨,接著各地開始頻頻鬧鬼,到了十月中旬,縣府衙門也開始出事。

    最初死的是一位師爺,後來縣令也掉進了荷花池淹死,之後鬼禍越鬧越大,縣府衙門的人逃的逃、躲的躲。

    十一月後雨更是越下越大,死的人也越來越多,鬼禍像是瘟疫一樣蔓延。

    許多百姓家的親人離奇死於水禍,但葬禮都辦了,夜死者卻突然而歸。

    恐懼之中,許多人不敢再隨意出門。

    等到後來禍事越來越大,眾人鼓足了勇氣想要報告鎮魔司時,卻發現鎮魔司早就已經人去樓空,麵沒有了活人的影子。

    城的百姓意識到不對勁兒,有人想要逃離時,卻發現已經找不到出城的道路。

    大雨越下越大,出城的方向迷失。

    眾人絕望之下隻有困守家中,被動等死。

    在這一段時間中,不少人前一天還能聽到隔壁鄰居的動靜,第二天這動靜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在同一天夜,雨會突然變大,隔壁則會傳來明顯的漏水聲響,接著有詭異的腳步聲響起。

    等眾人第二天壯著膽子過去看時,隻會看到空無一人的屋子——隔壁鄰居不知何時已經消失。

    在這樣的情況下,死的人越來越多,活人則是越來越少。

    大家也不知熬了多久,以為遲早有一天會死於鬼禍時,這一天夜,文興縣的幸存者家中灶台內不知何時爬出了一個年輕的男子。

    他跟眾人提及文興縣新來了一位鎮魔司的將領,已經在處理縣府的鬼禍,並在城門、鎮魔司打下神印,庇護百姓。

    他自稱武少春,受新任令使派遣而來,巡視文興縣的領域,並會在家家戶戶的灶台處留下屬於他的氣息。

    武少春提及:隻要有他出現過的灶台的地方,將來鬼物會聞氣而走,不會再傷害剩餘的百姓。

    ……

    一戶姓王的人家,那本已經熄火的灶台突然生出動靜,‘轟’的聲響中,綠色的火光憑空亮起。

    本來蜷縮在灶台角落的一家人見到火光時,駭得肝膽俱裂。

    鍋內‘咕嚕嚕’直響,木頭蓋子突然從內被一股力量猛地頂開,年輕的武少春從鍋中爬起。

    “這也有活人。”

    武少春見此情景,不由露出笑意,他隨即再度將準備好的說詞脫口而出:

    “文興縣已經由新來的趙福生大人掌控,此地的鬼禍——”

    “你們如果害怕,等天亮之後,前往鎮魔司或是城門前拓下門神畫印,隻要將門神畫印張貼於你們的門前,則百鬼難侵。”

    他說完,轉身要走。

    “……”呆若木雞的王家人一見此景,終於反應過來。

    那瘦骨如柴的老婦人突然‘嗷’地的一聲,猛的往前一撲,在即將要抓住武少春的胳膊時,她下意識的一縮,接著重重跪摔在地上。

    半晌後,她試探著抱住了武少春的腿:

    “大人、大人不是鬼——”

    “我是趙大人手下令使。”武少春連忙將她拉住,老婦人道:

    “我們文興縣真的有救了嗎?真有、真有趙大人要除我們縣內鬼禍嗎?”

    “是真的,照我先前說的方法。”武少春說到這,又想起趙福生之前叮囑東屏、何家二村人所說的話,忙補充道:

    “你們可以請神入家,好好香火供奉,隻要初一十五敬奉,便能守宅安寧。”

    “是是是,城門前、鎮魔門,迎門神——”

    老婦人接連點頭。

    武少春也應了一聲:

    “我還要去其他地方,你們放心。”

    他說完,灶內火光燃得更大,他的身體與煙霧合二為一,逐漸消失於王家人的麵前。

    沸騰的鍋內慢慢的安靜下去,先前大火雄雄的灶內又暗了下去。

    等他一走,王家的人在黑暗中麵麵相覷,許久後,那老婦人跪了下去,泣不成聲:

    “這不是大人,這是灶神爺顯靈、灶神爺顯靈——”

    “將來初一十五供門神,也供灶神——”

    ……

    與王家同樣的情況一一在其他幸存者家中出現。

    文興縣的幸存者在這一夜迎來了希望的曙光。

    一開始的時候,許多人在初時的興奮後麵對黑暗,還擔憂先前的一幕隻是自己在絕望中出現了幻覺。

    可隨著武少春一走,那籠罩了文興縣好幾個月的大霧開始褪散。

    一直響在眾人耳畔‘滴滴答答’的水聲也慢慢消失,不知過了多久,天邊出現了曙光。

    從下雨以來,文興縣已經許久沒有見過的晴天重新出現。

    陽光破開陰霾直透而下,照入這座已經受鬼域籠罩數月的城池,那些曾經隱藏在淤泥下的屍體一一浮出。

    昨夜的一切不是做夢。

    百姓們打開屋門,可以看到久違的白天——從一個多月前,這就已經不再分白天黑夜。

    陽光照在所有人的臉上,幸存的人無聲的哭泣。

    許多人想到昨夜灶神爺提及的鎮壓百鬼的門神,此時都上了心,慌忙準備拓印之物,趕往城門、鎮魔司。

    這兩個地方果然能看到門上各有兩尊凶戾、可怖的鬼神印記。

    那鬼影血跡斑駁,一看就帶著令人不安的凶煞之氣,可是一想到此二神能鎮壓百鬼時,先來的人又爭先恐後的上前燒香、拓印。

    而在百姓們壯著膽子走出房門的時候,趙福生等人已經離開了文興縣內,踏上了前往昌平郡的征程。

    ……

    “幸虧大人有先見之明,當初可沒亂丟家什,讓我又遇上了我這頭老夥計。”

    張傳世重新坐回了趕車位上。

    這一輛車拉了鎮魔司的人,同時還捎帶了盧家的幾口人。

    武少春在文興縣的千家萬戶搜尋時,趙福生等人也沒閑著。

    丁大同也開始搜尋文興縣的鎮魔司。

    看得出來鎮魔司是整個縣府的禍源地,鬼禍爆發的時候,這的人都沒能逃出去。

    馭鬼的令司在出事的時候厲鬼複蘇,鬼物形成鬼域,籠罩了鎮魔司,將這的令使、雜役殺了個一幹二淨。

    事發之後,府衙內的活物一一被殺死,鬼禍開始蔓延,最終禍及全城。

    因人死得迅速,這又是鬼禍發源地,無人敢貿然進入,這的東西保存完整。

    文興縣是一個比萬安縣還要窮困的城池。

    這的房舍陳舊、腐朽,百姓的日子過得很差,但是這卻仍是匯聚了不少的金銀財物——這是當時的令司主事在職期間搜刮所得,可惜他還沒來得及享用這人間富貴,便死於厲鬼複蘇。

    除此之外,丁大同還從府衙的後頭尋找到了不少裝置豪華的馬車,這些造型、大小不同,但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車輛是當初鎮魔司根據場合不同出入所用之物。

    “可惜沒有馬。”

    張傳世當時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趙福生倒想起了一匹馬。

    當日十坡鬼案中,那匹跟張傳世一樣倒黴喝過了孟婆湯的鬼馬。

    由生轉死後,鬼馬情況特殊,就算是在40年前的劉氏宗祠被趙福生以喬越生的鬼刀砍下了馬頭,但鬼馬並沒有死,而是被她收入了地獄。

    此時文興縣覆滅後,沒有了拉車的馬匹,但她還有一匹鬼馬可用。

    ……

    張傳世初時看到無頭的鬼馬時還有些驚悸,可認出鬼馬後,又有些感歎了。

    這馬也算與他有緣,在生時被他馭使,跟他一起喝了孟婆湯後如今頭都沒了,還避免不了要趕車。

    “除了有些嚇人,這馬也沒有缺點了,還是大人會持家。”

    張傳世滿意的又拍了兩句馬屁,說完,又歎了一聲:

    “可惜文興縣的那些金銀財寶沒有拿些走。”

    這一次搜尋文興縣,縣大部分的財物都匯聚在鎮魔司中,數量不菲。

    經商議後,趙福生認為這些財物取之於民,應該用之於民。

    文興縣如今正值危難之際,鬼禍之後百廢待興,要將這些財物留給幸存者們重新啟頭。

    她擔憂城內無人主持大局會因禍生亂,便留了鍾瑤、餘平及夏彌生三人在城內鎮守,等事態平息,直到朝廷派人接手,才讓這三人待命行事,離開文興縣中。

    張傳世話說到這,孟婆笑眯眯的看了趙福生一眼,眼露出慈和之色:

    “大人仁善,金銀是俗物——”

    “那可不。”

    趙福生嘴硬:

    “金錢於我如浮雲,我不要的。”

    “大人糊塗啊!”張傳世痛心疾首。

    趙福生不管他的慘呼,轉頭看向蒯滿周處。

    此時的小孩頸前已經佩戴了一個金項圈,雙手各戴了一雙手鐲。

    文興縣的庫存趙福生自己分文未取,但她辦鬼案有功,這一次文興縣鬼禍平息,蒯滿周也出了不少力,給小孩撈點兒首飾,其他人也沒話說。

    “……”劉義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見她盯著蒯滿周身上的金項圈,露出滿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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